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責任,也可以說,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野心。


    真正的神族,並不偏愛半神這種存在,因為半神有著神的能力和人類的弱點,自私,傲慢,衝動,就像將兵器的控製權交給孩子。葉彌算是難得的,與世無爭、平和清寧的半神。


    一山不容二虎,葉彌很好奇,“另一個半神,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老人抬手指向東方,“因為他不在這片土地,他生活在另一個國度,在那個國度,他宛如真正的神。葉天師,聽老人家一句勸,這世間沒有真正的對錯黑白,該糊塗時便糊塗些,該錯過時便放手從來。”


    葉彌微微一笑,站起身,“叨擾半日,該告辭了,您多保重。”


    “慢走,不送。”老人‘望著’葉彌離開的方向,緩緩道。


    從小村子離開已經很晚,安靜的夜,葉彌開著車從山路上飛馳而過,迅疾如一道流星。


    直覺告訴她,柳煥生應該知道那個收藏家的存在,也知道方潯的媽媽上官瑜的事故,卻刻意選擇閉口不談。世界很大,世界也很小。他要查的事情絕對不會過了一個月,還沒有任何消息。


    那個半神,一定是另一個讓柳煥生覺得棘手的存在。


    思緒飄移間,一道身影驀地出現在車子前方,葉彌急刹車,輪胎與地麵的摩擦聲格外刺耳,車子最終停下時,距離那人不到一米的距離。


    葉彌搖下車窗,“需要幫忙嗎?”


    攔車人年紀很輕,看樣子不過二十歲上下,應該是在校學生。他的模樣很狼狽,衣服上仿佛有血痕,一臉凝重的道:“對不起,我在這裏等了很久,隻有你願意停下來。請你務必幫我一個忙,去救我女朋友,距離午夜還有一個小時,遲了就來不及了。”


    “上車說話吧。”


    年輕人坐上車,誠懇的道,“多謝你好心人,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事情經過,雖然匪夷所思,但是真實的,請你一定不要害怕。”


    這裏是山區,越往裏走,山勢越陡峭。他和女朋友一起,趁著周末來這裏登山旅行,居住在半山腰的帳篷營地。


    再後來,他和剛認識的驢友去挑戰已封山的險峰,女朋友身體不舒服,沒有同去,留在營地裏看風景。


    不曾想,他們遭遇山體滑坡,當他掙紮著從亂石堆中爬出來,發現那幾個朋友已經因為傷勢過重,沒有了唿吸。


    詭異的是,當他迴到營地求救,發現死去的朋友已經迴去,而且圍成一圈,將自己的女朋友包圍其中。


    “他們是鬼,還想害死她。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又不敢走的太遠。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救她?”


    “你打算怎麽救?”葉彌按著他指的方向朝深山開去。


    “我不知道。”他望著窗外黑黢黢的山巒,輕聲道。


    很快就到了他說的帳篷營地。空地上燃著綠幽幽的篝火,女孩子一臉驚恐的坐在那兒,被四個登山運動裝打扮的人圍在中間。


    車子陡然到來,令那些人驚詫不已。趁著他們恍神的功夫,年輕人衝下車,拽起呆愣的女朋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迴到車上。


    “快開車!”


    發動機高速轉動,小汽車掉轉頭,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朝山外疾馳而去。


    後視鏡中,隱約可見四條身影,孤獨而不甘的站在營地上。


    “多謝你!”小夥子沒想到事情進行的這麽順利,不忘安慰驚魂未定的女朋友,“別怕,你得救了。”


    “既然她得救了,你就該走了。”葉彌對他下了逐客令。


    小夥子愣了愣,“我要跟她一起迴去。”


    葉彌輕輕一笑,“你早就迴不去了。”


    小夥子茫然無措,無意間望見車窗玻璃,裏麵隻倒映著女朋友驚恐的臉。


    他恍然明白葉彌的意思,難怪在公路上等了那麽久,沒有一輛車願意停下來幫他,不是人心涼薄,是那些司機根本看不到他。他和他們一樣,是鬼。


    “麻煩你將她帶到安全的地方。”


    “放心。”葉彌溫聲道。


    小夥子認真看女友最後一眼,從疾馳的車上跳出,四周一片平靜,根本沒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良久,女孩子捧著臉,輕聲哭泣。


    因這一耽擱,葉彌將她送到附近縣城,再迴到家,已經是黎明。


    天色熹微,太陽還未升起,黑暗卻已變得稀薄。推開客廳的門,光華如水,澹澹溢滿室中。


    一盞盞彼岸花懸於半空,迤邐蜿蜒,星羅棋布,將偌大的客廳點亮,於半昏半明時,溫暖的剛剛好。


    如果能在家裏種上幾支就好了,夜裏就不用電燈。


    言者無心,聽者卻留意了。


    心緒如潮,翻湧著陌生的情愫,葉彌一時怔住,整個人忽冷忽熱,仿佛夜半歸途,誤入瑤池盛會,神馳心往;又宛若上元夜看燈迷了眼,於人海中尋尋覓覓,驀然迴首,他卻守在燈火闌珊處。


    她站在客廳的花海裏,半晌,直到陽光從玻璃灑進來,花朵次第熄滅,才慢悠悠的向樓上走去。


    她知道他迴來了。雖然刻意收斂許多,屬於他的氣息依然磅礴凜冽。


    站在那一扇無比熟悉的門前,葉彌竟然有一瞬遲疑。


    應該跟他說什麽,調侃九幽的魔姬合不合他的心意?嘲笑他去了難麽久,終於舍得迴來看一眼?還是鄭重一點,問他戰事如何了,九幽是否順利攻克,能改變容貌的浮光幻影珠是否尋迴?再關心一下,幽冥的三十年,他每天在忙什麽?這次迴來準備待多久?


    最重要的是,那個跟自己長的很像的魔姬…他們…


    這一遲疑,又是半晌。


    等到反應過來,葉彌腦海中飄過兩個字,完了…紫衣知道她就在門外徘徊。


    於是慌亂的邁步,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葉彌。”


    清冽的嗓音從門後傳出,帶著些微笑意。隔著一道門,她站了多久,他便站了多久。


    “什…什麽?”她應道,聲音竟不受控製的輕顫,仿佛不是自己的。


    “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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