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媽媽還好嗎?”當千唿萬喚的南宮軒如時而至,憂心忡忡的印子墨便緊緊跟隨,貼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


    “沒事!媽媽隻是太累了!”在南宮軒聽診的時候,秦喻懷警覺地發現這個素日吊兒郎當的人漸漸變得嚴肅。怕他口無遮攔害子墨擔心,隻好搶先迴答。


    “放心,睡到自然醒就好!”南宮軒笑笑,同樣對著子墨安慰道。而後熟練地收起手裏的聽診器,又習慣性地皺了皺鼻梁,好讓滑落的眼鏡迴歸原來的位置,末了,還不忘仔細端詳一眼子墨的模樣,又詭異地看看同樣心事重重地站在自己身邊的秦喻懷,鬼魅地遞給秦喻懷一個別樣的眼神。


    “我送你......”因為有話要問,秦喻懷急切地催促著南宮軒盡快離開。話音未落,腳步已經迫不及待地朝著房間外麵走去,一顆懸起的心仿佛下一瞬就會蹦出來似的,可是行至客廳,又折了迴去。


    “......”不說一句話的子墨,伏在門框邊,巴巴地望著門外,秦喻懷看得出他的惶恐和無助。


    “快去睡覺,明天我送你上學!”秦喻懷盡力讓自己變得鬆弛,說著,拍了拍子墨的屁股。


    “您......還迴來?”不出所料,子墨以為秦喻懷會一起離開,因為,從來,印天都是來去匆匆。


    “這麽晚,你不會趕我走吧?”秦喻懷小聲笑問。


    “我......等您迴來!”淵著玄黑的瞳眸,透著無盡的渴望。這樣幽深的夜裏,這麽小的年紀,要如何承受生活之重。


    “聽話,早點休息!”儼然一套家長做派,秦喻懷不由分說地推著子墨向另一間臥室走去,“我去去就迴!”為了讓子墨放心,又多心再交待一句。


    “那個……老秦……我先走一步哈……”南宮軒見縫插針地搭腔道。話雖如此,卻不是真的想要告辭。相識這麽多年,怎麽也不會相信,這個向來心如古井的老友,今日份竟慈祥得像個老父親。卦蟲上身,刺撓得心癢難耐,隻想盡快將秦喻懷拖下樓去問個究竟。


    “你眼神不好,小心下樓梯會踩空!”快速替子墨關上房門,秦喻懷緊隨其後。若不是擔心夏蓮的身體狀況,一定順水推舟應了南宮軒的請求,吊足他的胃口,可是,今次,自己的遑急遠勝過別人的訝異。


    “拜托,我四隻眼睛好吧......”防盜門掩上的那一刻,南宮軒即刻拆台,卻被秦喻懷變本加厲地拎起衣袖朝樓下衝去,三步並作兩步。


    “閉嘴!”不等南宮軒再次開口,秦喻懷已經迴頭預先警告。


    “喂......見色忘義......過河拆橋......小心沒朋友啊......”雖然南宮軒的個頭不比秦喻懷矮多少,卻十足精瘦了許多,所以,隻能半推半就地被揪著下了樓。


    “有你這個損友,我還要什麽別人!”生意場上推杯換盞,左右逢源,卻是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隻有南宮軒——這個高中時候一起“狼狽為奸”的兄弟。


    “謔......秦總,小弟我聽得老淚縱橫啊!”兩腳落定的時候,南宮軒乏力地倚在牆角。剛從手術台下來就被拎來這裏,再加上平時疏於鍛煉,體力確實有些透支。


    “什麽情況?”秦喻懷焦急地問道,更不忘抬頭往正對著夏蓮家的陽台看了看——那個懂事的孩子,越是脆弱,越是敏感。


    “你什麽情況?老兄?”不疾不徐地,南宮軒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又慢條斯理地氳了些濕氣在鏡片上,而後扯起衣角擦了擦。動作嫻熟又不失斯文,卻看得秦喻懷想打人。


    “嚴重嗎?”耐著性子,秦喻懷又問。


    “可能......”將眼鏡重新架在鼻梁上,南宮軒防禦似的雙臂交互於胸前。


    “什麽?”話落,秦喻懷連唿吸也空了檔。


    “可能......近期不能......同房......”明知戲謔秦喻懷的後果,南宮軒仍圖了一時的口舌之快。


    “想什麽呢?”朝著南宮軒的胸口卯足勁兒地捶了一拳,秦喻懷也笑了。醫者仁心,既然南宮軒還有心情開玩笑,就足以說明夏蓮的身體並無大礙。收迴拳頭,一起依牆而立,秦喻懷才偷得舒口氣的機會。


    “放心……隻是飲食有點不衛生,再加上體力透支。”南宮軒說。


    “你確定?我看她一整天都沒吃什麽東西,怎麽會飲食有問題?”術業有專攻,雖然南宮軒是乳腺科的權威,秦喻懷仍懷疑他對於腸胃方麵的專業程度。


    “一整天?”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你什麽時候這麽悠閑?”南宮軒饒有興致地看著秦喻懷。


    “牛奶,她喝了牛奶!”秦喻懷的心思,全在夏蓮那裏,忽然想起樹下空著的牛奶罐子。


    “已經打了點滴消炎……”作為醫生,顯然南宮軒已經司空見慣,“不過,她的身體狀況確實不怎麽好。有時間來醫院一趟。”南宮軒叮囑。


    “剛剛在樓上檢查的時候,覺得哪裏不對嗎?”驀地,秦喻懷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還是要借助專業的醫療設備!我隻會看胸,而且擅長徒手!”放浪不羈的南宮軒,正經不過一秒。


    “有事電你!今晚不許出去鬼混!”從不見外,秦喻懷說完起身要走,卻被南宮軒一把拉了迴來。


    “你的?”南宮軒問。


    “什麽?”秦喻懷明知故問。


    “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小球球......”盡管夜深人靜,空洞的樓下隻剩兩個人,南宮軒仍鬼鬼祟祟地湊近秦喻懷的耳邊才敢問。


    “那孩子......長得像我嗎?”不承認也不否認,秦喻懷隻是淡淡地笑笑。他喜歡南宮軒這樣的調侃,仿佛隻有這樣才覺得跟夏蓮又接近了一點。


    “有那麽一點意思......”南宮軒思忖著答道。


    “到底是日夜操勞,眼神不濟!”手肘戳一下南宮軒,秦喻懷不禁苦哼一聲,“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什......什麽意思?你跟若蘇雲,哪個有問題?”秦喻懷結婚十年,一直膝下無子,也難怪南宮軒想多。


    “你才要當心!”秦喻懷無奈得一聲嗤笑,“整日萬花叢中過!”


    “現在這是要怎樣?借腹生子嗎?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現在醫學這麽發達!”連珠泡似的,南宮軒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這麽說是若蘇雲的問題嘍?”


    “你這個人,不做娛記真的可惜!怎麽會搭錯筋去考醫學院!”不屑地瞟一眼南宮軒的驚奇八卦臉,秦喻懷眉頭微蹙。


    眼看真相坐實,南宮軒聳肩撞了下秦喻懷的,算作安慰:“可以理解,不然你那萬貫家財將來留給誰?”


    “想要的得不到,空留這些身外之物有什麽用。”秦喻懷說。


    “虛偽!”除了南宮軒,恐怕沒人敢這麽擠兌秦喻懷,“既然視金錢如糞土,幹嘛把人家藏在這種地方?想要一個高質量的寶寶,環境也很重要!”


    南方的氣候,幾乎四季陰雨連綿,所以多數日子也是潮濕的,尤其在老城區,環境髒亂差,連空氣裏都飄散著黴變的味道。


    “她不會同意!”可是,所有對夏蓮的了解,十年後才昭然若揭。


    “做都做了,還裝......”


    “我愛她!樓上那個女人!”秦喻懷及時打斷了南宮軒,不想他再說什麽過分的話,惹得自己翻臉。他的丫頭,容不得任何褻瀆。


    “......”目瞪口呆,南宮軒上下滾了滾喉結,才算定了神,“動心了?”他問,可是南宮軒所謂的動心,不過是以為秦喻懷膩味了十年的婚姻生活,偶爾想調換佐料罷了。


    “嗯......”秦喻懷沉吟一聲,隱在黑夜裏的眸光波濤洶湧。


    “鐵樹終於開花了!”猶如發現新大陸一樣,南宮軒邪魅地笑看著秦喻懷,不論先後,兩個人終究乘了同一條賊船,“可你什麽不好找,偏偏找個帶球兒跑的!”逢場作戲,拈花惹草,南宮軒絕對經驗老道。


    “......”秦喻懷苦笑一聲,“海潤公司的印天,還記得嗎?”


    “當然!你房產公司的供應商之一。托您老人家的福,我那房子的防水材料都是他送的!”南宮軒似乎嗅出了什麽,“怎麽了?他幫忙拉的皮條?”


    “她跟印天......離婚了......”秦喻懷說,咬牙切齒。他恨印天莽撞地娶了她,又無情地傷了她。


    “你們......被抓到了?”南宮軒幸災樂禍地竊竊賊笑,即使又被秦喻懷重重地揮了一拳,仍不忘嘴上跑火車,“你也是!好死不死地,找人家有夫之婦!還是窩邊草!刺激過頭了吧?”


    “我愛她,在我未婚,她未嫁的時候!”可是,那時他不願承認。


    “不是......哥們兒......我真的有點懵了......”摸不著頭緒,南宮軒一團漿糊。


    盡管作為鐵瓷,南宮軒也隻記得秦喻懷高中時代的不解風情,至於之後的感情生活,秦喻懷從來不說,他也從來不問,隻當是這個老朋友越來越聚焦在公眾人物的風口浪尖,刻意保護隱私而已。況且,過了少不更事容易衝動的時候,燈紅酒綠裏來去自由,還有什麽能成了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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