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琪捜尋了祠堂一眼,唯一看到模樣和氣勢像太叔公的,就隻有站在大廳中央,手裏拿著她懷表的那人了,「前輩真是好眼力,這隻懷表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物,不幸被某個厚顏無恥的混蛋偷走了。」


    太叔公瞥了一眼梁安琪身後的趙怡之,笑了笑,「梁姑娘,你是來臭罵龔家的子弟,或是來宣布我們龔家的不肖子弟沒有一位通過了考驗?」


    「當然不是,我的任務暫時到這裏結束。」她退開來,示意龔維忻上前。


    「你找到了你父親的寶物是嗎?維忻。」太叔公沉穩地開口,似乎早已知道結論。


    「是。」龔維忻牽起有些膽怯的趙怡之走向太叔公,「父親指的寶物,是她,我和維惇的小妹,父親是希望我們找到她,並且帶她迴家認祖歸宗,在她成年以前,屬於她的三分之一財產,將由保護她直到她身世公布的人保管。」


    也就是暫時交給梁安琪保管,這就是當初龔天問請求梁氏父女保護私生女的代價。


    事實上,就是梁安琪也有些意外龔天問做的安排,想來是他當年沒能來得及讓迫害龔維忻母親的兇手失去權勢,卻發現自己的重病無法再拖延,才想出了這個法子。


    當年,龔天問就說過,如果他有生之年能讓怡之認祖歸宗,那麽到時梁家父女同樣是怡之的義父與義姊,龔天問會讓他們在龔家有一席之地,擁有一筆可觀的財富。梁羽當然不會拒絕,他正需要有人替他照顧女兒,於是就答應了。


    如果龔天問來不及讓女兒認祖歸宗,又或者怡之還未滿十六,她的財產同樣交由梁氏父女代為暫管。


    而龔天問的這份遺囑,目的就是希望兩個兒子能與梁安琪合作。隻不過梁安琪心裏其實另有別的臆測,但這部分她卻沒對龔維忻說。


    梁安琪合理地猜想,龔天問這份遺囑,對龔維忻其實更為有利。她在聽龔維忻轉述遺囑內容時突然想起,以前每當她陪父親到龔家問診,她自個兒在龔家到處閑晃,偶爾會巧遇龔天問。


    而這位大叔,從來不對她在龔家的鬼祟行徑有任何不悅的表示,反而總是笑咪咪地問她有哪些發現,而她當時也真的很沒心機,把她對大宅子裏每個人的觀察,都對龔天問說了。龔天問總是笑眯了眼,細心聆聽,不作任何表示。但是當他大去之後,卻把龔家財產三分之一的定奪權交給她,肯定是當年心裏就有的打算。


    龔天問當時是知道她對龔維忻與龔維惇兩兄弟的評價的,她從以前就特別偏袒龔維忻,龔大叔一定清楚這件事。


    太叔公笑了笑,「沒錯,你答對了。」


    「又是私生子?誰知道這迴是真是假?天問已經過世了,這時冒出來就要我們相信?要是真的,早就像維忻一樣帶迴來認祖歸宗了吧?」長老中又有人發出不滿之聲。


    「關於這個問題,就要交由梁姑娘來解答了。」太叔公顯然對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畢竟他是龔天問最信任的長輩。


    梁安琪早就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務,當下也隻能硬著頭皮上前,用她一慣讓人疏於心防的微笑道:「各位長輩,各位叔叔阿姨,關於這件事,要從維忻母親的遭遇說起了,各位都知道,維忻的生母,在生下維忻以前就慘遭毀容,隻能離開原本的青樓,沒有了花魁的風光,就此淪落黑街。我相信各位都心知肚明,是誰造成的……」


    「大膽!你是暗指我娘心狠手辣嗎?」龔維惇怒道。


    「阿蠢啊,你是真的蠢,還是假的蠢啊?推給女人當然方便,終究她隻是讓自己的情敵消失,真正心狠手辣的,是誰你不知道嗎?」梁安琪看向龔家諸位長輩,「這人不是龔家的人,卻處心積慮對付龔家的血脈,這個外親很可怕啊!再讓他繼續留在龔家,不知道有多少龔家子孫要受害了。」


    「你有什麽證據?」一位說話也頗有分量的長輩開口了。梁安琪的一番話讓龔家的老人家都心生警戒,畢竟再怎麽不滿龔維忻的身世,他終究是龔家的種,這事他們不能不管。


    再說龔維惇的舅舅,這個目前最囂張的外親,早就令他們如鯁在喉。


    「當然。」梁安琪一彈指,守在門外的宮千垂首入內來,當著龔家所有大老的麵,將龔維惇的舅舅收買他的事給說了出來。


    「你血口噴人!」當天也在祠堂的龔家舅爺立刻反駁道。


    而龔維忻之所以和宮千將計就計,無非也是打算引蛇出洞,搜羅兇手當年陷害他母親的罪證,宮千忍辱負重果然沒有白費——所以當時在龔家的會館裏,宮千根本無法替龔維忻辯解什麽,他仍是扮演著被舅爺收買的間諜角色,


    豈能因為梁安琪的誤解而讓他們布了許久的反間計破了局?


    他們知道要找到當年龔維忻母親受害的證據相當困難,但是要讓舅爺垮台卻容易得多,隻要把他私吞龔家財產的帳本找出來便成,而宮千也留下了舅爺收買他,殺害龔維忻的證據和證人。


    龔家對舅爺早有不滿,隻要有一丁點罪證,就足夠讓他們對舅爺除之而後快,龔維惇也早已不想再護著舅舅。


    龔維忻拔除了龔維惇舅舅在龔家的勢力,但為母親討迴公道一事,才正要開始呢。


    當天太叔公也名正言順地宣布,龔家另外三分一的產業,由梁安琪與龔維忻暫管。


    雖然隻是暫管,但到怡之成年以前,龔維忻所能運用的資源,已經大大超過龔維惇,盡管他無心於此,不過為了養老婆,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接下重任。


    那天,太叔公離去前,朝梁安琪走來,將那隻懷表拿給她。「謝謝太叔公。」


    「丫頭,你知道這隻表有玄機嗎?」見梁安琪一愣,他取過手表,將調整指針的轉軸一拉,然後將指針轉向十二時整,懷表「喀」地一聲,表麵輕輕向上彈開,露出了另一個內層。


    梁安琪瞪大了眼接過,翻開內層,赫然驚見一張黑白照片——不,這世界還沒有黑白照片,但她卻一眼就認出那是黑白照片。


    照片中,年輕的父親,擁抱著一名抱著嬰兒的異族女子,她看著那女人好久好久,她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但那張笑臉卻讓她以為已經褪色的記憶瞬間鮮明了起來,眼前立刻模糊成一片……


    小天使,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哦!


    看著梁安琪含淚的眼眶,太叔公笑了笑,看了看龔維忻,又看了她一眼,然後背著手大步離開,「失而複得,要好好珍惜啊。」


    在一個沒有戰爭的地方,擁抱著我心愛的天使,我們找到了幸福……


    父親走了之後,梁安琪都是和怡之與誼母一起在年夜時吃團圓飯。


    而龔維忻十五歲以後,雖然能吃到團圓飯,但他知道龔家並不歡迎他,頭幾年他為了父親在龔家吃團圓飯,之後總以生意忙為緣由,自己一個人,或與八雲樓那些沒有親人能吃團圓飯的手下一起吃。


    但,今年想必都是他們倆這輩子吃過最熱鬧的團圓飯了。


    「新年快樂,怡之小姐!新年快樂,老板!夫人!」除夕,沒有家人陪的八雲樓員工,排隊領紅包領得眉開眼笑。


    依然是和那些出身黑街,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的手下吃年夜飯,不過今年,龔維忻在桌子底下的手,不時悄悄握住了身旁肚子微隆的妻子,並且在已經有些分量的肚皮上輕輕地安撫,然後低語:


    「小子,乖一點,別讓你娘難過,否則等你出來老子讓你好看!」


    梁安琪不禁失笑,「要是女兒,我看你怎麽辦?」


    「……」


    很好,龔維忻開始擔心嚇到女兒了。


    「寶貝,爹開玩笑的。你還是要乖一點,等你出來,你愛怎麽折騰,爹都讓你折騰!」


    飯後,龔維忻帶著妻子、小妹,以及義母,上頂樓喝茶吃點心,賞煙火和星星,兩隻肥貓一人霸著一個王座——趙大娘和龔怡之——因為自從梁安琪懷孕後,任何膽敢坐在她大腿上增加她負擔的,都會被龔魔王狠狠蹂躪。


    「等怡之能接下商號了,我們就迴安平城外,把你爹跟你一起蓋的房子重新蓋起來,我們到那裏過與世無爭,男耕女織的日子,好不好?」怡之這妮子實在鬼靈精,對經營商號倒是真的很有天分,龔維忻相信他最多隻需要再煩心十年吧?這丫頭一定能接下當家重任。


    梁安琪並不意外他這麽說,安撫地拍拍他的頭,「好。」


    但是,若是怡之遲遲找不到願意入贅的佳婿,他就隻能期待她肚子裏這隻嘍!


    龔維忻雖然對外很大男人,私底下卻愛撒嬌得很,這會兒整個人又趴在妻子身上,看起來是他賴著大肚子的妻,其實卻是讓梁安琪靠在他懷裏休息。


    趙大娘見小倆口卿卿我我起來,拉著怡之,抱著兩隻貓先迴屋內了。


    「安琪。」他的頭枕在她肩上,呢喃似的嗓音吐在她頸邊。


    「嗯。」


    「謝謝你肯原諒我。」他抱著她的雙臂緊了緊。


    梁安琪揉了揉他的頸項,「我也謝謝你這麽疼我嘍!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愛你。」


    那天,梁安琪很嘔。


    因為煙火聲蓋過了某個開口說了一次「我愛你」就害臊得不肯再說第二次的大少爺聲音,而且還氣她沒聽到,讓她哄了一個晚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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