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態而瘋狂的笑聲,打斷了雲洛的思考。


    前方的陰影裏走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還是那身純白無暇的修士服,但給人的感覺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果然,如她所料。


    眼前之人,正式程昱夏。


    隻是,她低估了程昱夏的真實實力,才給了他可乘之機。


    所謂的元嬰境修士,卻能隨隨便便擄來一個洞虛境的,程昱夏此人,怕是深不可測。


    “柳師叔!”程昱夏漫不經心地緩步走到雲洛麵前,在她前方蹲下,向四周環顧了一圈,“你覺得這個地方……眼熟嗎?”


    什麽意思?


    雲洛本來還偏過頭不想看程昱夏,聽到這句話後便緊盯著他,不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程昱夏輕笑一聲,站起來背對著雲洛:“看來你和我一樣,對這裏有別樣的感觸。”


    一樣?


    這又是什麽意思?


    難道程昱夏他……


    有上一個位麵的記憶!


    “幼時,我曾常常做一個夢,夢裏有千軍萬馬的廝殺,冰天雪地的酷寒,還有……白衣卿相的翩翩少年。”


    話落,程昱夏轉過身,再度看向雲洛:“直到那次下山曆練,讓我見到了傳聞中的柳清歌,也就是你,和夢中的那個少年完美重合。”


    雲洛聽得一陣心驚,臉色越來越沉,她趕忙唿喚識海中的青緹,卻遲遲沒有得到迴應。


    程昱夏,是真的擁有上個位麵的部分記憶碎片。


    可是這一切,和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又有什麽聯係?


    雲洛想不通,他堂堂蒼穹山派掌門座下第一弟子,未來的掌門接班人,眾家修士的楷模,為何要做出綁架師叔的事情來,僅僅是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嗎?


    “師叔,你為什麽要對夜溟幽那麽好呢?為什麽就半點都看不到我呢?”


    嫉妒?


    雲洛秀眉微擰:“我是夜溟幽的師尊,自然待他好。再說你,掌門師兄對你還不夠好嗎?”


    “不!”像是某個字眼刺激到了程昱夏,他怒聲反駁,“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明明視夜溟幽為異類,上輩子你……”


    話音戛然而止,雲洛卻敏銳地抓住了某個敏感詞。


    上輩子?


    雲洛腦中劃過了一種可能。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程昱夏非但沒有慌張,反而對著她開懷大笑:“對了,師叔您不知道,我是……重生而來的。”


    信息量一時過大,雲洛難以及時接收,心中隻懸著一個疑問:凡人竟也可重生?


    這不是有違天道人倫嗎?


    這人界三千位麵,到底發生了變故?


    “師叔不相信?”夜溟幽看出了雲洛的困惑,笑笑解釋說,“其實,弟子最初也是不信的,直到看到了夜溟幽。哦對了,師叔您大概還不知道,您的親傳弟子夜溟幽,也是個活了兩世的人。”


    雲洛緊緊地抿著唇:“我如何信你?”


    “我知道,這事放在你們身上很難想象,但事實就是如此,前世的夜溟幽是什麽樣?桀驁,不馴!現在的夜溟幽又是什麽樣?乖巧,懂事!師叔,你難道就不奇怪嗎?那麽一個骨子裏就對你埋著恨意的少年,為什麽在和董陽私鬥昏迷後,醒來時就像換了一個人?”


    程昱夏在一點點地牽引出雲洛的疑心。


    確實,真按程昱夏所說,夜溟幽是重生而來的話,那麽這一切就能得到合理解釋。


    “所以呢,你想說明什麽?”雲洛冷冷地問。


    程昱夏“嘖”了一下:“師叔對我還是這麽冷淡。這正說明夜溟幽對你有異心啊!可你卻一日比一日,更加信任他。”


    “清歌一生守心中道義,自認待你不薄,你就因為這件事,把我綁來,還連累了這麽多無辜之人?”


    “說是,也不是。”程昱夏雙手張開,仰麵看向那無垠的天際,“自夢境始,我就對這裏產生了莫名的歸屬感。所以,自然要帶你這個夢境中的女主角也來看一看。”


    程昱夏還是受到了位麵的影響,十五的部分記憶被他獲取,但此時的雲洛在他身上,除了相貌以外找不到任何十五的影子。


    十五生性沉默寡言,但忠誠不二,為保護納蘭譽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也成為雲洛心口上難以磨滅的痛。


    可現在的程昱夏,雲洛隻能找到一個詞來形容他。


    瘋子!


    他執拗於前世與夢境,才使自己走上了這條道路。


    不過究其根本,也是兩個位麵情感的疊加才造就了現如今瘋狂的程昱夏。


    至此,雲洛隻是以平常心待之。


    她所做到的,就是不幹涉這個位麵的正常運行。自然,這就意味著不能妄自尊大,覺得自己身為神族,便高人一等,可以像救世主一樣改變程昱夏的命運。無論走到何種地步,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於己無關。


    得出這一番結論的雲洛感慨萬分:青緹,我悟了……


    雲洛閉上雙眼,左右不過是被綁,放寬心態最重要。


    另外,掌門嶽樺率領的聯軍很快就會到來,自己總歸是會被救的。


    雲洛心態豁達的,宛若這個正在砧板上的人不是自己。


    程昱夏看向雲洛的眼神卻愈發欣賞了,眸子裏甚至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癡戀。


    師叔,果然非同常人。


    “轟隆——”


    是山體倒塌發出的轟鳴聲。


    雲洛一怔,睜開眼看向山穀入口處。


    程昱夏很快就意識到來者是誰,他不慌不忙地在雲洛身前蹲下,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師叔,可能要委屈你一會了。”


    話畢,程昱夏飛快地點過雲洛的幾個穴道。


    雲洛:很好,這下口不能言,就連動都不能動了。


    “嚓——”


    一片綠葉從程昱夏身側劃過,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傷口。


    程昱夏不在意地擦拭了一把,抬頭看向來人:“夜溟幽,你比我想象得要快啊!”


    話落,雲洛也看到了那個手負長劍,渾身是血,宛若從地獄中殺出重圍的男人。


    夜溟幽低垂著頭,一頭墨發淩亂飛舞,血紅的瞳孔中有嗜血的光。


    長時間的殺戮激起了他的殺性,也間接造成了心魔的不安躁動。


    夜溟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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