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溟幽朝下掃了一眼:“說。”


    那名魔官猶疑了片刻,最後鼓足了勇氣般又往前上了兩步:“臣聽聞,胡大人於今晨被賜死,敢問……敢問王上,胡大人是犯了何罪?”


    此話一出,殿內皆是一片唏噓之聲。


    沒想到,這位魔官竟敢如此直言,像是在……質問魔尊一般。


    “哦?”夜溟幽饒有興味地拉長了尾音,反過來問那魔官,“那你覺得呢,他犯了什麽錯?”


    胡子花白的魔官一愣,生鏽的大腦正嚐試高速運轉著。


    魔尊這是什麽意思?是真的在詢問他的意見嗎?


    想到這,魔官臉上露出了一片喜色。


    沒錯,柳清歌即便再貌美,可又算得了什麽?跟隨魔尊征戰天下的,絕不可能是區區一名弱女子!尊上不過是念及曾經的師徒情分,這才抬了柳清歌做他們魔族的尊後。


    女人,不過是一個玩物而已!


    等王上這幾天新鮮勁兒過去了,就會清醒過來,重新重用他們這些老臣。


    魔官越想越激動,覺得自家尊上簡直深明大義,迫不及待地開口表忠心:“王上的決斷臣等斷不敢妄加揣測,隻是……”


    言及此,那魔官刻意停頓了下,想要引起魔尊的探知欲。


    果然,下一秒,夜溟幽接著問:“隻是什麽?”


    魔官臉上露出了一個如他所料的神情,接著說:“隻是胡亮胡大人,乃是我魔域受人尊崇的魔官,聲望斐然。可能平時性子急了些,但他所言,絕對是為王上您深思熟慮的。隻可惜,王上聽信了某些人的讒言,一怒之下刺死了胡大人。此舉雖令我等心痛,但老朽相信,王上絕對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隻要再過些時日,王上一定能看出誰是真心實意,誰是虛情假意了。”


    那魔官一番話說的順溜,都不帶打草稿的。話畢,還洋洋得意地摸了一把胡子,昂起頭輕蔑地看了一眼方才不敢直言的人。


    魔官中最右側站著的白夜,則是好笑地轉了轉手中的折扇。


    鼠輩,還真是愚蠢的無可救藥啊!


    一室靜默中,夜溟幽忽然朗聲大笑起來。


    那魔官見此情形,臉上的得意之色更難以掩蓋,身後的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夜溟幽笑夠了,將略微滑下的雲洛又往懷裏摟緊了些,視線投向某處:“白夜,你說呢?”


    熱衷於看戲的白夜冷不丁被提了一嘴,嚇得狐狸毛都要炸起來,偏生夜溟幽還十分認真地看著他,像是多看重他似的。


    “咳咳!”白夜輕咳兩聲,端正了一下站姿,持著一副老氣橫秋的語調說,“老臣覺得……”


    這一句“老臣”出來,殿中的許多魔官差點控製不住笑出聲來。


    這倒也不怪他們,若真論起輩分與實際年齡來,白夜比議政廳的任何一位魔官都要年長。可白夜平日裏總是保持著一副少年人的模樣,久而久之,他們早把白夜當作年輕一輩來相處,都快忘記有這麽一迴事了。


    別說他們了,就連座上的夜溟幽,乍一聽到這樣的自稱,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白夜摒棄旁人的幹擾,清了清嗓子,試圖重建自己的威嚴,高聲強調說:“老臣認為,呃……老臣覺得……”


    話至中途,白夜又卡了殼。


    有幾個小輩已經憋不住了,笑得特別歡。


    白夜抬頭看向夜溟幽,但因為紗帳的阻隔,不能有效地將他的情緒傳遞,這讓他感到一陣肉痛。


    這臭小子,自己都多少年不管朝政之事了?還偏偏給他拉出來,讓他當眾出醜!年輕人,心怎麽蔫兒壞呢?


    白夜氣鼓鼓地扁了扁嘴:“臣認為,王上的意思就代表我們大家的意思,全憑王上做主。”


    一句話,白夜又成功地將皮球踢了迴去。


    夜溟幽歪著腦袋,話裏還帶著些許笑意:“既然如此……”


    夜溟幽停頓了會兒,先前發言的魔官又往前上了兩步,等著魔尊的賞賜。


    “來人,拖下去砍了!”


    嘩——


    話風陡然一轉。


    那魔官還沒從得意中醒過神,就被侍衛拖了出去,連一句慘叫聲都沒有,直接血濺當場。


    變故陡生,殿內的其餘魔官都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心有餘悸的同時,還在不停安撫自己。


    幸好,幸好剛才走出去的不是自己。


    白夜也被此舉著實驚了一把,夜溟幽何時……這般殘暴無常了?


    鮮血濺了足足三尺遠,此刻人人自危,連個眼神都不敢亂飄,生怕一不小心又觸了魔尊的逆鱗。


    說到底,那老頭死了也是活該。


    他也不想想,魔尊力排眾議定下大婚之期,甚至把未來魔後親自抱來了議政廳。這就足以證明,柳清歌在魔尊心裏的分量。而他不顧這些擺在明麵上的東西,隻想著邀功,在魔尊麵前刷存在感,如今這下場也是死有餘辜,可怨不得旁人。


    一時間,底下人的小心思頻出。而話題中心的夜溟幽,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許是方才的動靜吵到了雲洛,即便在睡夢中,她都不適地擰起了眉頭。


    夜溟幽的眼神卻一刻未從雲洛臉上移開,他伸出手為她撫平秀眉。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物件,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


    見底下終於不再有雜音了,夜溟幽施舍般開口:“處死胡亮,是因為他以下犯上,罔顧尊卑,甚至弄傷了魔後。難道,他不該死嗎?嗯?”


    反問之後,依舊是一片鴉雀無聲。


    夜溟幽對這殺雞儆猴的效果很滿意,於是他好心情地又問了一句:“這樣,還有疑問嗎?”


    一眾魔官瑟瑟發抖,齊齊搖頭。


    他們還哪敢有什麽疑問?有了那前車之鑒,誰還上趕著去送人頭?傻子不成?


    “唔……”


    寂靜的殿內突然傳來了一道溫軟的嚶嚀。想也不想,就知道這是從誰口中發出的。


    夜溟幽安撫著睡眠不安的雲洛:快醒了?這群人還真是聒噪!


    不敢嗶嗶的魔官們:……


    算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夜溟幽抱起雲洛,輕聲往外走,中途停下帶著威壓向下麵掃視了一圈兒。


    方才還鬆了一口氣的魔官們,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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