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四個字音重重落下,一室寂靜,無人敢言。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夜溟幽冰藍色的瞳眸顯現,氤氳出一片水霧,幾乎要模糊了視線。


    此時此刻,他什麽都記不起來,什麽都選擇忘卻。


    唯有這幾句話,在腦海中一遍一遍,不斷迴蕩。


    ……


    “你以為,一而再再而三欺壓我修雅峰弟子,我這個做師尊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我柳清歌的親傳弟子,是你這等低賤的外門弟子可以隨意折辱的嗎!”


    “我告訴你,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就是夜溟幽把你打死了,我也能護他無憂,你當如何!”


    ……


    師尊……


    若不是場合不對,此時雲洛的懷裏,估計要多一個感激涕淚的少年。


    “你!”


    董陽伸出食指指著雲洛,“你”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礙於威壓又將手放了下來。


    轉頭就對著白夜喊道:“白前輩,你看,柳清歌當著所有人的麵都敢如此囂張,還有什麽是她做不出來的?”


    白夜嫵媚的桃花眼微挑,用扇子輕拍掌心:“綜述一下,這場戲挺精彩的,可我並不感興趣。”


    “白,白前輩,你這是什麽意思?”董陽急眼了,極力地想要將白夜拉到自己的陣營,“柳清歌明擺著是在糊弄你呢!你一旦跟著她迴蒼穹山派,進了她的地盤,下場怎麽樣誰能預料?”


    聞言,白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似乎真的有在認真考慮董陽的意見。


    “白先生!”楊燁上前一步拱手行禮,“曾經之過往已然翻篇,一切皆有因果,小輩無從責怪。但柳仙師確實為您提供了一條最好的道路,我相信柳仙師,她絕對不會騙你!就當……就當看在我是楊家後人的份上。”


    楊燁的這番舉動,是大家都沒有想過的。


    方才得知愛人死去的真相,身上背負的累累血債皆是一場空,任誰,大抵都不會輕易走出來。


    但是,在這種危難時刻,楊燁還是選擇站了出來,不可謂讓人不震驚。


    至此,程昱夏對楊燁的欣賞更甚了。


    不是他的問題,他並非天真無邪,他隻是……永遠心懷善意,願意相信,這個世界總有美好存在。


    事實證明,他所堅持的並沒有錯。這條路上,他從不是一個人踽踽獨行,還有柳師叔,一直相信他、陪伴他。


    “哼!楊家的後人?”這句話似乎觸了白夜的逆鱗,眼底有寒芒一閃而過,“你以為,楊家對於我來說有什麽特殊意義嗎?我說過吧,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楊家人!”


    “……”楊燁嘴巴張了張,他沒想到自己此舉竟會適得其反。


    除了雲洛,旁人還不知白夜究竟經曆了什麽。所以在楊燁眼裏,他實在不明白,白夜為何會對楊家人有如此刻骨的恨意。


    “不好意思啊柳清歌,我改主意了。”


    暴戾的麵孔被假麵取代,白夜突然對著雲洛笑意盈盈。


    “我覺得,最萬無一失的辦法,莫過於將你們……”說著,白夜將目光從眾人間一一掃過,“滅口於此!”


    “嘩——”


    話落,一片嘩然,修士們都嘰嘰喳喳炸開了鍋。


    “笑話!我蒼穹山派的弟子,是你想滅便能滅的嗎?”


    “對,如果我們有什麽閃失,我山派必定不會放過你!”


    “有柳師叔在呢!分神境的修士,他能拿我們怎麽樣?”


    “是啊,柳師叔不過是看在他一把年紀跟他客套了幾句,他就在那兒癡人說夢了?”


    人群中,嘲諷之聲愈演愈烈。


    夜溟幽忍無可忍:“住口!”


    大家愣了片刻,又重新看向了雲洛。


    從剛才的話裏,他們得知,柳清歌對自己這個親傳弟子絕對是十足護短的,現在,他們可不能忽視夜溟幽的任何一句話。


    畢竟,不知道哪句就代表了柳清歌的意願。


    “師尊。”夜溟幽挪到雲洛近前,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這群沒腦子的,如果師尊真的有把握帶著他們安全離開,何必跟白夜在這裏大費口舌?


    仗著師尊的“分神”境修為,就這麽挑釁白夜前輩,這樣隻會讓師尊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


    雲洛偏過身子,向夜溟幽點頭示意。


    耳間,又傳來了一句話。


    ——沒事。


    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抹璀璨明媚的笑顏。


    夜溟幽一時心裏酸澀,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都到這個時候了,師尊還“浪費”自己的靈力,以傳音之法來安撫他。


    “前輩既已決定,晚輩實難強求。”雲洛步履輕緩地向白夜走去,行抱拳禮,“還請,前輩賜教。”


    同一時間,雲洛用相同的方式給程昱夏傳口信。讓他在自己和白夜決鬥的時候,找機會帶領弟子安全逃離。尤其是……


    她的徒弟,夜溟幽。


    ——程昱夏,你聽好了,務必保護好夜溟幽,確保萬無一失。否則,迴師門你便向嶽樺師兄謝罪。


    ——那,那柳師叔您呢?


    這下,雲洛沒有迴答了。


    她頭也不迴地往前走去,隻留下一道傲世遺立的身影。


    程昱夏想,他大概知道結果了。


    傳音之術他也隻習得三分,如今他是想問也問不了了。


    既然如此,那就在確保門派弟子安危的前提下,與柳師叔同進退、共生死。


    程昱夏暗暗下定了決心。


    前方,兩人已經打得難舍難分。


    飛沙漫天,塵土飛揚,繞是程昱夏也看不清這局勢。


    “蒼穹山派弟子聽令,跟隨我,撤退!”


    程昱夏小聲下達著口令,幾十名修士有序撤離。


    “夜溟幽,走啊!”


    程昱夏拽了一把還愣在原地的夜溟幽,卻遭到了拒絕。


    “我不走!”夜溟幽堅若磐石地立在那。


    程昱夏強行拉著夜溟幽往前走,用靈力來“逼迫”他:“都什麽時候了,柳師叔囑咐我,必須帶你安全離開!”


    “不!”


    夜溟幽不知在想些什麽,就那麽站在原地,任由程昱夏拉扯,一動不動。


    該死!


    程昱夏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一句。


    這小子不是靈力受阻了嗎,怎麽完全拉不動!


    “大家都安全撤離了,我是掌門的親傳弟子,聽我的,你必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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