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阿月已經觸了眾怒。


    雲洛微一蹙眉,手背在身後打了個手勢。


    程昱夏頓時心領神會,讓大家把佩劍都收了迴去。


    先禮後兵,這還沒到兵的地步呢!


    思及此,雲洛覺得竟有些好笑,唇角不經意微勾起來。


    “你笑什麽?”阿月方才得意的麵孔轉而被怒意取代,唇齒緊咬“咯吱”作響著。


    “無他。想來,不過覺得阿月姑娘你……”雲洛故意沉吟片刻,“有些可悲罷了!”


    此言一出,弟子們皆是神色諱莫難辨地看向雲洛。


    柳師叔這是要做什麽?故意激怒阿月?可激怒瘋魔中的人,對於他們除妖殲邪有何好處?


    縱使心中疑惑接連湧現,可眾人依舊選擇無條件相信雲洛。


    即便柳清歌本人再怎麽無心無情,為人冷漠,可隻要這個名頭一擺在外麵,就能吸引無數人紮進蒼穹山派。


    當然,連這一次下山曆練的機會,還是他們多方競爭之下才獲得的。


    “你說我可悲?哈哈哈哈!”阿月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柳清歌,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哦?


    聽到某個字眼,雲洛得意地挑挑眉。


    還以為阿月有多能忍呢?這就開始直唿人名了?


    嘖嘖嘖,道行太淺,都不夠她玩的。


    可即便心有不屑,雲洛對這樣的局勢發展還是樂見其成的。


    “吾所言,句句為實。”


    “哼!”阿月幾乎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說我可悲,柳清歌你倒不如問問楊燁?問問他可悲,還是我可悲?”


    話題中心又一次轉移,雲洛看著癱坐在地上心神恍惚的楊燁,眉間深深地皺成一道溝壑。


    事情,絕對不會像阿月說的那樣簡單。


    這個故事充滿了疑點,比如:楊燁是如何死而複生的?楊家二老又是為何雙雙離世的?更甚之,元澤,全篇故事的主人公,又是怎麽暴斃身亡的?


    “你猜猜,楊燁是怎麽撿迴這條命的?”


    阿月手舞足蹈,試圖勾起他們的興趣,可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正麵迴答,興趣缺缺地直接解釋。


    “楊家那兩個老廢物,為了這麽個惡心不堪的兒子,竟然甘願以命換命。楊燁,才能苟活在這世上。你說是吧?當今的——楊家主!”


    話畢,阿月狠狠踢了楊燁一腳。


    楊燁尤處於莫大的衝擊中,整個人傻愣愣地任由阿月踢打。


    “住手!”程昱夏看不下去了,出聲製止。


    對於楊燁曾經的經曆,程昱夏深表理解,在這件事上,他和柳師叔的意見一致。


    在他看來,喜歡並沒有什麽錯。錯的是世俗,是被固化的認知。


    憑什麽,男子就不能喜歡男子?


    愛本無罪,世人的偏見才是導致這一切的根源。


    阿月饒有興致地停下動作,看向程昱夏,這個跳出來找死的人。


    “我還沒說到最後呢,你們急什麽?”


    銀鈴般的女聲在眾人心中迴蕩,寒意,逐漸侵襲全身。


    ……


    楊燁蘇醒後的幾日,整個人宛若被抽離了神智,顯得呆呆傻傻。


    楊老先生唉聲歎氣,楊夫人整日以淚洗麵。


    直到有一天,阿月發現了元澤曾寫給楊燁的私密信件。


    震驚之餘,她感覺自己遭受到了莫大的欺騙。


    她的夫君,她的元郎,竟是一個喜歡男人的“怪物”、“異類”!


    這讓她怎麽都無法接受,更何況,她的肚子裏已經有了元澤的骨肉。


    不,不能讓這個孩子出生!


    他的父親是個怪物,孩子長大了,也一定是個怪物。


    當晚,阿月便喬裝一番去小販手裏買了落子湯。


    一碗藥下腹,孩子總算是沒了,阿月心底深處竟產生了變態的滿足感,也許是不正規藥物的副作用,她整個人都變得反常起來。


    時而清醒,時而瘋傻。


    阿月的瘋病,就是從這個時候落下的。


    但元澤對此絲毫不知情,隻是盡職盡責地照顧阿月,想讓她的病早點好起來。


    與此同時,楊家二老的身子日漸衰敗。


    直至一日,阿月偶有清醒,帶著那一盒信件,見了兩位老人,將真相徹底撕裂開來。


    二老一時難以接受,本就衰弱的身體,愣是沒有挺過來。


    之後不久,阿月似被癔症侵襲,親手殺了元澤。


    父母、元澤接連身死,在重重打擊之下,楊燁強逼自己振作起來,扛起了楊家的大旗,支撐著洛水鎮的發展。


    再後來,楊燁得知了部分真相,前去找阿月質問。


    可阿月的瘋癲症狀時好時壞,根本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事情,楊燁隻好作罷。


    直到洛水鎮第二個暴斃之人的出現,他逐漸意識到,事情或許並不簡單。


    於是,他派了數十個家丁跟隨阿月,最後在親眼的見證下,他才肯定了內心的猜測。


    不行,他得想辦法製止這一切。


    他開始禁錮阿月的行動,可傷亡人數卻越來越多。


    楊燁意識到,憑借一己之力,並不能做出什麽改變。所以,他向永世庇佑洛水鎮的蒼穹山派提出求助。


    可當一行人真正到來之際,楊燁又心軟了。


    他隻知道,阿月變相地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又因為孩子沒了、元澤突然暴斃,一時接受不了,這才在瘋癲之時肆意殺人。


    於是,他隱瞞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真相,親手偽造自己殺人滅口、覬覦有夫之婦的證據,編織了一場天大的謊言。


    流言瞬間倒戈,自己名聲掃地,但好在,阿月的身體在慢慢地恢複。或許有一天,她真的能夠迴歸正常的生活。


    抱著這樣的奢望,楊燁一次次選擇容忍,一次次選擇放過,卻導致事情愈演愈烈。


    今晚,他挾持程昱夏,本意隻是為了救出即將被抓捕的阿月,帶著她遠離洛水鎮。


    誰知,阿月竟然脫離了控製,整個人身上透露著一股妖邪之氣。並且,將他曾經的死穴毫不留情地剖離出來,血淋淋地展露給所有人看。


    這個他隱瞞了許久的秘密,害死了他的至親,他的愛人,甚至更多更多的洛水鎮居民。


    他的身上,背負著十幾條人命,讓他徹夜難安,心如刀絞。


    或許,作為男子的他,喜歡上元郎,真的是個錯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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