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駐紮於下路的糧草庫被燒後,雲洛以一己之力樹立軍威,穩固軍心。


    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近十萬大軍,沒有食物補給,別說為國出征了,就連保證基本的生存問題都困難。


    “大人。”


    “進。”


    雲洛從一堆卷軸戰報中抬起頭,揉了揉酸澀的雙眼,忽覺眼前一黑,隨後又恢複至清明。


    “末將拜見大人。”一身銀白鎧甲的高大男人,在她麵前單膝跪下行禮。


    瞧見那張熟悉的俊顏後,雲洛淡淡笑道:“十五,在我麵前不必拘禮。”


    “謝大人。”十五站起身,鐵盔戰甲,自有一番少年的意氣風發。


    曾以為,以十五這個木訥的性子,斷然不會有什麽大的變化了。沒想到,竟能將領一方,獨當一麵。


    如此,就算以後離開原身,也能有自己的一番作為,她便不用擔心了。


    “大人可在擔憂糧草之事?”


    “嗯。”雲洛不置可否地點頭,“雖天氣漸暖,後需一日得不到解決,便一日是禍患。我已向朝廷上書,但新一批物資的救助,至少需要半月的時間。”


    聞言,十五的雙唇緊張地抿成了一條線:“末將有個想法。”


    “哦?但說無妨。”雲洛眼裏閃現了名為興趣的光芒。


    所有的不安,消散於那如沐春風的笑意裏。


    十五昂首挺胸道:“早在大人到達北疆之前,我就已經調查過附近的邊防與物資。距離駐紮地三公裏,有一處富賈的聚糧倉,雖不及軍隊的糧草庫,但也可以讓全軍撐上一段時間。”


    “好!”雲洛眼前一亮,拍手讚道,“沒想到十五心思這麽縝密,你這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嘿嘿~”十五雙頰浮現了罕見的羞赫,像個得了心愛姑娘誇獎的毛頭小子。


    不知道為什麽,雲洛竟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成就感。


    相差不多的年紀,本就是少年郎,何故如此冷麵冷心?


    雲洛撐頭淺笑:“十五生得俊俏,該多笑笑才是。”


    一句話,弄得十五麵紅耳赤,硬生生愣在原地,半晌不知作何反應。


    算了,還是不逗他了。


    雲洛恢複正色道:“既如此,就按你說的辦吧,你帶領主力部隊先行撤離,我坐鎮後方,待安頓好後,再派遣信使傳話。”


    “是,末將領命。”十五轉身逃也似的離開。


    雲洛坐在原地端詳著,有了這層保障,心裏的大石頭總算可以落地了。


    一刻鍾後,十五整頓好軍隊,帶隊出發。八萬大軍,浩浩蕩蕩開赴它處。


    行至半途時,變故陡生。


    一個滿身是血的將士連滾帶爬追上主力部隊,悲戚高唿:“將軍,不好了,後方受襲,傷亡慘重。”


    轟——


    大腦一陣轟鳴,來迴蕩響,十五扶住了那位受傷的士兵,咽了口唾沫,強作鎮定:“後部軍情況如何?可需要救援?丞相……丞相可安好?”


    最後幾個字,說的是那樣地小心翼翼,輕到幾不可聞,令人心顫。


    “咳!咳咳!”小士兵猛地吐了幾口鮮血,身子僵直,徑直倒了下去。


    屍體砸入深厚的雪地裏,血水相互交融,觸目驚心,引起一陣慌亂騷動。


    “這,這可如何是好?”


    “夏良又來偷襲了,現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怎麽辦啊?”


    “夏良軍會追上來嗎?現在這種情況可是死路一條。”


    部隊裏,漸有人萌生退縮之意。


    “咻——”


    利刃穿過雲霄,精準刺中了方才的士兵,一擊致命。


    “爾等,誰敢退縮?”高喊聲傳遍整個部隊,十五眼中浮起一片紅血絲,如狼的目光一一掃視眾人。


    “丞相旨意,何人不從?”


    幾個士兵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幾步,不敢出一言以複。


    “來人!”


    “末將在。”副將上前一步。


    “傳本將口令,繼續前進,不得後退,如有違者,立斬當場!”


    “末將領命!”


    隨後,十五將調任軍隊的虎符交給了副將,沉聲叮囑了幾句什麽,躍上一匹黑鬃馬,揚長而去。


    倒去士兵的慘狀猶在眼前,十五不敢想象,真實的戰況又當如何?


    本以為趁這個時機盡早撤離,敵軍消息再靈通也要緩上幾日,現在看來……


    大雍的軍隊裏,絕對出了內鬼。


    怪不得,往生穀一戰後,他們便頻頻處於劣勢,有一個為敵方傳遞情報的線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


    是誰呢?


    究竟是誰……


    十五腦子亂哄哄的,耳邊疾風唿唿,他來不及想這些了。


    此刻,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主子,大人……


    納蘭譽……你可千萬別出事。


    與此地相隔數裏的營帳。


    戰火紛起,屍填遍野。


    “丞相,末將護送丞相先行離開。”一位久經沙場的老將早已預示到了結局,在敵後意圖保全位高之人。


    雲洛麵色慘白如紙,一隻胳膊被利箭穿透,正汩汩往外冒著鮮血。


    眼前,是廝殺,背後,是軍民。


    雲洛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嘴角扯出一抹蒼涼的笑:“不必,多謝將軍。”


    “這……”老將下頜顫抖著,“大人,這可使不得啊,您乃萬金之軀,國之棟梁,豈可隕落於這籍籍無名之地呀!您於江南百姓來說,是庇佑他們平安的活神仙啊!”


    “將軍過譽了,君言怎能擔此評價?”雲洛淡然地笑,“君言意已決,還望將軍最後為君言傳幾句話。”


    那名老將老淚縱橫,連連點頭道:“大人請說,末將必不辱使命。”


    “替我和大雍將士說一句,感謝諸位的流血犧牲,勝利就在曙光後,望諸位秉持信念、一往無前,最終戰勝夏良。


    另,大雍百姓諸多磨難。戰事結束後,請將軍傳信君言的門生,為官清廉,為百姓謀福,好好輔佐聖上。


    說到聖上,這有一封信,還請……還請將軍務必幫我送給當今聖上。”


    雲洛從懷裏摸出了一隻信封,雙手止不住顫抖著,緩緩向上抬起。


    老將眼含熱淚,鄭重地接過信封。


    “嗖——”


    飛矢穿過雲霄,破空而來。


    “將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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