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雲舟也覺得這幾日好多了,最明顯的感覺便是晚間盜汗沒有那麽嚴重了,這讓他對以後總算是生出了兩分的信心。


    “嗯,明日陪我去草場轉轉吧,本來是帶你出來玩的,卻因為我整日困在了屋子裏。”


    其實寧咎不在意是不是能出去,再說閻雲舟這才剛剛好一點兒,不過不等他拒絕那人便直接開口:


    “現在已經七月下旬了,再過幾日我便又要行針,出不得屋子,這慶州靠北,下月底這草地都沒有這麽好看了。”


    見他堅持,寧咎也就沒說什麽,因為黃秋生囑咐這些日子關節不能受涼,所以閻雲舟沒有騎馬,而是坐在車架中,倒是寧咎上午在草場上跑了幾圈的馬,中午兩人也沒有迴去,而是去了慶州城中吃飯。


    說起來他們來了這麽多天,倒是還沒有好好逛過慶州城,中午兩個人在這慶州最好的一家酒樓歇腳。


    因為閻雲舟腿上不方便,兩人都沒有去二樓,而是在一樓找了個包廂,點了幾個這店中的特色菜,寧咎開了窗子透氣,閻雲舟給他倒了杯茶:


    “過來喝點兒水,一上午跑了那麽久的馬,一口水也沒喝。”


    閻雲舟叫著旁邊的人,卻見寧咎一直盯著對麵的藥鋪,那藥鋪的外麵一個不大的小男孩兒跪在藥鋪的門口,一個勁兒的磕頭,那櫃台後麵的掌櫃的麵露無奈:


    “煜安?”


    寧咎迴身,看向了暗玄:


    “暗玄,你去看看對麵那藥鋪是怎麽迴事兒?”


    暗玄應聲出去,閻雲舟也撐著起來看了出去,有些遠聽不清那跪著的孩子在說什麽,不過跪在藥鋪前麵想來也知道是為什麽。


    暗玄到了門口隻見那跪著的孩子不過八九歲大,瘦瘦小小的,一個勁兒在求掌櫃的:


    “掌櫃的您行行好,能不能再舍我點兒藥救救我娘親?求您了。”


    這掌櫃的臉上有些不忍,不過也沒辦法:


    “我這也是小本生意啊,之前也舍過你兩次了,這若是人人來求我都舍藥,這店我還怎麽開下去啊?”


    暗玄也聽明白是怎麽迴事兒了:


    “掌櫃的,這孩童的母親是什麽病?藥錢我來墊付。”


    “是暑厥,要用鎮肝熄風湯,這湯藥裏龍骨和玄參都不便宜。”


    暗玄墊付了藥材的錢,那孩童給他磕了好幾個響頭:


    “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暗玄將孩子拉起來,多給了掌櫃的一些銀子:


    “這銀子便放在這裏,若是這藥不夠,後續便從這裏麵出。”


    掌櫃的也是個有眼色的,看得出暗玄身份不一般,便也連聲答應。


    暗玄迴去的時候迴話:


    “王爺,侯爺,那小孩兒的母親是暑厥之症,應當是前幾日特別熱的時候在外麵做活所致。


    那掌櫃的說近來不少人都得了類似的病症,這病來的急,普通的綠豆消暑湯也不管用,嚴重些的人便熬不過來了。”


    寧咎微微皺眉,知道這中醫上的暑厥之症多半就是現代所說的中暑,隻是要比中暑要嚴重一些,會導致四肢痙攣,抽搐,有些類似於熱射病。


    他想起前幾天是有幾日非常的熱,這草原上不下雨無遮無擋的,一旦熱起來,體感溫度會比氣溫還高。


    “那些得病的人可有錢醫治?”


    暗玄微微搖頭:


    “掌櫃的說大多是開了些尋常的方子,能挺過來的便挺過來了,挺不過來的也沒有辦法,這治暑厥的藥中,玄參和龍骨價格高,很多人用不起,我方才瞧了一眼價格,這店中其他的藥也比之前在周縣貴上不少。”


    閻雲舟倒是並不算太意外這個結果:


    “慶州周邊都是草原,本身產的草藥很少,這裏的藥鋪中的草藥都是外麵運進來的,價格自然比盛產草藥的周縣要貴上不少,這也沒什麽法子。”


    寧咎微微沉默,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這個時代的運輸成本隻可能比現代高,人力物力在,路程中消耗的口糧,都要算在這中藥的價錢裏,最後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是買藥的老百姓來承擔。


    閻雲舟開口:


    “暗玄,一會兒你去撥一筆銀子在這城中的幾個大的藥店,若有來抓藥的人便先從那銀子中來支取,再過一個月慶州便不會這麽熱了,應應急也好。”


    中午吃飯的時候寧咎一直就有些沉默:


    “煜安,還在想方才的事兒嗎?”


    天氣熱寧咎本來也沒有什麽胃口,便放下了筷子歎了口氣開口:


    “俗話說救急不救窮,確實是沒錯,王府的銀子夠這一個月為那些暑厥的患者應急的,隻是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他心裏有些苦笑,沒想到這看病難的問題,不論古今,都沒有被解決。


    閻雲舟自然是明白他憂心之處,不過這確實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便不禁好奇地問了一句:


    “你們那裏,生病了之後可會有看不起病的?”


    寧咎抬眼,腦海裏閃過了很多在醫院裏見到的麵孔,一張張為難的臉,苦笑了一聲:


    “自然有,隻不過這看不起病也是有區別的。”


    “什麽區別?”


    “我們那裏一般像流感,風寒,肺炎或者這種暑熱之類的病症大多數人看病都不存在什麽壓力,因為有醫療保險在,但是如果是大病需要手術,或者需要用很貴的藥又沒辦法走醫保報銷的話,就是很多家庭的負擔了。”


    閻雲舟聽得有些霧水:


    “醫療保險是什麽?報銷?”


    寧咎轉過身認真和他解釋了一下:


    “簡單來說,醫療保險就是居民,嗯,百姓,有工作的百姓在工資,啊,月錢裏會扣除一部分上繳給國家,沒有工作的百姓也可以自己每月交錢給國家。


    這部分的錢並不多,但是以後生病的時候,交了醫療保險的百姓可以享受一定程度上的藥品費用和治療費用的報銷,比例各有不同,有高有低。”


    閻雲舟試圖理解他這句話,在心中理順了好幾遍之後才開口:


    “所以就是說百姓是用每個月的一點錢去買生病報銷的一個權力是嗎?”


    寧咎點了點頭:


    “這麽說也沒有毛病。”


    “那這報銷有上限嗎?”


    “有,不過上限比較高,一般的病達不到上限。”


    “那光是這些交上來的錢夠每年的支出嗎?”


    寧咎搖了搖頭:


    “自然是不夠的,每年國家在這個上麵都是要貼錢的,我們那裏的醫療水平要比現在的水平高出很多,有些藥品的研發費用非常高,導致藥品的價格也非常高,還有一些檢查項目,錢也不少,光靠收上來的是不夠的。”


    說到這裏的時候寧咎的心中冒出了一個想法來,很顯然閻雲舟的心中也萌生了這個想法,若是這裏也可以實行這種醫療保險,有沒有可能解決一部分人看不起病的問題?


    寧咎看著閻雲舟低垂的眉眼,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你在想什麽?”


    閻雲舟瞧了他一眼,寧咎這是明知故問:


    “我還能想什麽?你們那的方法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寧咎喝了一口茶:


    “其實在這裏推行這樣的醫保倒是可能比我們那裏效果會大一些。”


    閻雲舟願聞其詳地開口:


    “怎麽說?”


    寧咎仔細分析:


    “你們這裏看病是用的中藥,這中藥幾乎都是產自地裏,要麽就是動物身上的,治療一些普通的疾病,也不過就是藥物的不同組合而已,一個藥方的問題,相比我們那裏的一些藥,沒有高昂的研發成本,沒有前期建造藥廠的費用,沒有藥物的生產費用。


    我們所需要麵對的最大成本其實就是運輸的成本,這些運輸成本越是偏遠的地方,越是不盛產藥材的地方也就越高,隻要能有效將運輸的成本降下來,其實藥品的價格也就降下來了。


    想要滿足百姓日常疾病的用藥也就用不了太多的錢,這樣除去每年百姓交上來的,朝廷也就不用補太多的銀子進去。”


    不過最後寧咎還是非常理智地加了一句話:


    “不過,我說的都是最理想的狀態,至於百姓肯不肯交這錢,中間有沒有奸商牟利,官員貪腐,這就不是我能控製的了。”


    閻雲舟點了頭,明白了他說的意思,他自然知道一個政令若是想在全國推廣要受到多少的阻礙,更不要說寧咎所謂的“醫療保險”絕大多數的朝臣都未必能完全理解,百姓更非常有可能將這筆交出去的錢,當成了朝廷的苛政。


    閻雲舟歎了口氣,拍了拍寧咎的手臂:


    “這個事兒倒是可以迴去和陛下好好說說,至於能不能做,能做到何種程度便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了。”


    在心底,寧咎自然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安心看病,沒有後顧之憂,但是他也知道,這樣的烏托邦是非常難以實現的。


    閻雲舟第二次行針開始的時候寧咎的心也跟著再一次提了起來,倒是閻雲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反倒是最放鬆的那個,他瞧著寧咎崩的太緊了,便開口:


    “晚上,再做一些上次的火鍋吧,我想吃了。”


    “好,那下午你睡一會兒。”


    這第二次的行針,反應絲毫不遜色於第一次,熟悉的酸疼感和咳嗽再一次襲來,隻是比上一次多的便是身上的燥熱,他特意問了黃秋生:


    “王爺覺得身上熱是正常的,這並不是發燒,而是體內被提起的血氣,這段時間的進補總算是有了些效果,這幾日覺得心口有燒灼感也是正常的,過幾日氣血行開,便會好不少。”


    閻雲舟點了點頭,黃秋生再一次在他的藥中加了安神的,這一天的時間閻雲舟幾乎都是昏昏沉沉地睡著,晚上的咳嗽如期而至,隻不過這一次寧咎沒有再搬出去,還警告身邊的人:


    “就十五天的時間,白天你睡下我也可以陪你睡,困不死我的,不許再說有的沒的了。”


    閻雲舟看他堅持便也不再多說,晚上是最難熬的,他咳嗽睡不著,寧咎也陪著他,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下…咳咳…下個月,月底這邊的天便要涼了,我們那個時候迴京吧。”


    寧咎自然是沒有意見:


    “行,今年過年早,也好迴府中準備準備。”


    寧咎其實是一個家庭觀念很重的人,對於傳統節日有一種獨特的儀式感,即便後來父母去世,每年的春節他也會認真準備。


    閻雲舟想起個事兒來,側過身子,寧咎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腰,知道他躺了一天必定腰間不舒服,便順手幫他按了按:


    “對了,前幾日大嫂來信說,過了今年,承兒也十五了,該議親了,說,咳咳,說讓我們迴去幫著相看相看。”


    寧咎也湊了過來:


    “十五歲就議親了?早不早啊?”


    閻雲舟聽他說過,他們那裏二十多歲都還在上學,結婚的年紀偏晚,側頭咳了幾聲開口:


    “也不早了,從相看到議親再到定親也要些時間,按著大梁的習俗,定下了親事也要兩到三年再正式成婚,那個時候承兒也十八九歲了,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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