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啊,今晚也不用迴去了,陛下今日在朝堂上還說讓我盯著點兒周家呢,你在更好了,今晚我們便歇在這邊兒吧,省的下午還要折騰迴府。”


    閻雲舟自然沒有什麽意見,下午主屋便收拾了出來,寧咎時不時去看看小丫頭的狀況,沒忍住問道: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養這小丫頭的啊?”


    第124章 這麽願意喊我爹嗎?


    寧咎的問題將閻雲舟的記憶拉迴到了那年冬天:


    “你剛走的第二年冬天,我派去盯著這幾戶人家的暗衛來報,說有個小家夥病了,萱姐兒的爹娶了一個新老婆,就在同一年冬天給他生下了一個兒子,冬日的時候得風寒的多,藥鋪的藥也貴一些,所以冬日王府撥出去的銀子也會多一些,但是萱姐兒的爹,卻用這銀子給小兒子辦滿月宴也沒有給萱姐兒抓藥吃。”


    說到這裏的時候,閻雲舟的臉色都寒了下來,寧咎都皺了眉:


    “這什麽爹啊?然後呢?”


    “然後我便派了閆叔過去,帶上了府醫想著先給孩子瞧病,萱姐兒那爹是個懼內的,瞧著我們在意孩子,便想著用孩子要挾我再給銀子。”


    寧咎屬實是被這操作都給驚著了,這,真行,威脅到了閻雲舟的頭上:


    “閆管家看著那孩子瘦瘦小小的,若是再在那個家待下去,恐怕熬不過那一年的冬天,但是那家農戶是尋常百姓家,子女並非奴籍,所以當時也沒辦法將孩子給買來,所以閆管家報了官,言說那家苛待女兒,鬧出的動靜還不小,大晚上的把順天府尹都驚動了。”


    寧咎撐著下巴在一旁聽著:


    “這種案子怎麽斷?”


    “虐待子女是要挨板子的,那家的男人不是個有硬骨頭的,那後娶的老婆也怕了,順天府打了十個板子以儆效尤,閆管家還是不放心,最後那家人主動將孩子送養給了閆管家。”


    平民子女雖然是不能買賣,但父母若是養不起倒是可以將孩子送養給大戶人家,隻不過被送養的多是女娃娃。


    “那一次,萱姐兒在王府住了一段時日,直到她的病見好,等到天暖的時候我便讓人接她到莊子去住了。”


    寧咎轉過頭來:


    “為什麽不讓萱姐兒一直住在王府呢?”


    閻雲舟頓了一下開口:


    “那會兒陛下剛剛繼位不久,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明裏暗裏的盯著王府,這孩子在王府裏名不正言不順的,王府中的規矩也多,反倒是不如放在莊子上,能讓她開心快樂地長大。”


    寧咎忽然盯住了眼前這人,神色猶疑了一會兒,半晌之後幽幽開口:


    “王爺,這話不老實吧?你呀,不撒謊,就是有些事兒都喜歡說一半兒留一半兒,真當我看不出來呢?偌大一個王府,你若是想瞞住旁人留住一個小丫頭,誰還有本事真的探進來不成?”


    剛見麵的時候他或許對閻雲舟的本事還有些懷疑,但是過了這麽長的時間,經過了這麽多的事兒,他哪還看不明白,當初他們去往北境,這人都有本事在京城留下他的人,現在是在他自己的府邸裏麵,多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這簡直就是毛毛雨。


    閻雲舟似乎被這個話戳中了什麽心思一樣,臉色都沉了起來,目光在寧咎的臉上一掠而過,什麽也沒說,手撐著桌案起身便準備裏屋歇著。


    他這態度倒是弄的寧咎有些莫名了,他剛才也沒有惹他吧?


    “哎?怎麽走了?”


    他上前拉住那人的手臂,順勢托住,卻不想一下被那人一把給打開了,寧咎實在被他這番發作弄的沒有頭緒:


    “怎麽了?怎麽忽然就不高興了?”


    寧咎跟在閻雲舟的屁股後麵,不知道這人怎麽就忽然晴轉多雲了,他繞到了他的身前,雙手攔住那人的去路,閻雲舟斂著眉眼就要繞過去,寧咎不客氣地收緊手臂將人抱了個滿懷,手剛剛觸及那人的身子就聽到了一個微涼的語調:


    “寧侯這般聰慧,自己去想啊,讓開。”


    說完抬手就要拂開寧咎的手,寧咎這下真有點兒懵了,仔細迴想了一下他們剛才的對話,他好像也沒有說什麽不應該說的啊,就是反問了他沒說實話,他們之前討論的問題是為什麽不將萱姐兒放在府裏養著。


    一個念頭爬到了寧咎的腦海中,讓人瞬間心便沉了一下,閻雲舟去找這些孩子是因為這些孩子是在他死的那天出生的,其中萱姐兒的眉眼又分外的像他,這樣的孩子日日在閻雲舟的麵前,他時時看著那雙和他相似的眉眼,那人的心中也又怎麽可能真的好受?


    閻雲舟坐到了裏屋的躺椅中,寧咎湊到了他身邊:


    “是我錯了,是我不好,我想得少,榆木腦袋。”


    躺椅上的男人撩開眉眼看他,哼了一聲:


    “你怕是還沒有想明白。”


    寧咎和他說過他們那個時代是一夫一妻製,都是到了年紀才能結婚的,但是這裏可不是,旁的寧咎未必能想得清楚。


    寧咎又不傻,閻雲舟這麽一提點便都明白了:


    “你,你是說,別人會覺得你是把萱姐兒當成…?”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話中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畢竟他死了這個消息可以騙外麵的人,但是騙不了閻雲舟身邊的人,這個時候有了一個眉眼和他如此相似的小姑娘,這個小姑娘若是在王府長大,以後旁人會怎麽看?


    別說是怎麽看了,恐怕閻雲舟身邊的人為了讓他稍加慰藉都會主動做點兒什麽?畢竟,這裏不是現代,閻雲舟貴為王爺,身邊就是多個伺候的也沒什麽大不了。


    閻雲舟閉了一下眼睛,聲音隱忍克製:


    “留在王府,除非她做本王的女兒,但當時我想著或許你這輩子就投生成一個小姑娘,怎麽?這麽願意喊我爹嗎?若是不能堂堂正正地認下她,日後她大了,眉眼與你越發相似,這王府上下會怎麽想?還是你覺得讓我日日對著那雙眉眼看著心裏會好受?”


    寧咎之前確實沒有想這麽多,但是現在又怎麽會不明白閻雲舟的想法呢,這人潛意識裏將萱姐兒當成了他投胎的寄托,所以小心地嗬護著,他想守著和他的那份感情,便不可能與萱姐兒父女相稱,放在身邊,又恐以後女兒家清譽受損,所以隻能放在莊子上,疼著,護著。


    他一點兒也不懷疑,就算閻雲舟自知未必長久,他也一定會給萱姐兒安排完滿又幸福的一生,讓她無憂無慮,日後嫁得良婿,安穩順遂地過一輩子,就像這人曾經想要給他安排的一樣。


    寧咎忽然低頭,藏住了那有些發紅的雙眼,閻雲舟半晌沒有聽到動靜,睜開眼,就見那人側著頭低著,窗欞處的陰影正好打在了他的臉上,讓人辨不清他的神色,他以為這話是引了寧咎不快。


    雖然他心中也不舒服,但是到底是不願意和寧咎鬧出什麽事兒來的,便抬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聲音已經和軟了下來,寧咎能再迴到他身邊已經是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了,他不舍得和他鬧不開心:


    “我就是隨口一說,好了,不提了。”


    寧咎驟然轉過頭,那雙眼睛通紅,一行淚水就那樣從眼角滑落,晶瑩剔透的眼淚仿佛千斤重一樣地砸在了閻雲舟的心上,讓他唿吸都是一窒,身子下意識便撐了起來,手都有些無措地便要抹掉那滴淚:


    “是我不好,無端提這些做什麽?不提了。”


    閻雲舟的指尖粗糙,帶著多年用兵器磨出來的繭子,劃在寧咎的臉上,反倒是弄紅了一片,這番話聽到寧咎的耳朵裏更加不是滋味兒了。


    “怎麽就不提了?是我想得少了,沒事兒,我就是一時有點兒上頭。”


    寧咎微微抬手示意:


    “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即便重逢,他們也到底是經受了生離死別,有些情緒平常瞧不出來,但是有一個引線就能將那些積壓在心底的情緒都激發出來,閻雲舟反倒是不敢動了,看著寧咎深唿吸了兩下之後睜開了眼睛,有些小心地問:


    “好了?”


    “好了。”


    閻雲舟靠迴了椅背,瞧著寧咎的情緒是穩定了下來之後才開口:


    “你可是真會治我。”


    寧咎笑了,吸了一下鼻子:


    “好了,過去我們都不提了,倒是可以提一提以後。”


    “什麽以後?”


    寧咎愣是和閻雲舟湊到了一個躺椅裏,這個躺椅沒有王府中的那個那麽大,兩個成年男人躺在一起還比較擠,兩人是緊挨著的,寧咎側過了些身子,手臂撐著腦袋:


    “我現在迴來了,這說明萱姐兒不是我的轉世,但是那孩子身世淒苦,眉眼與我相似,輾轉到了你身邊,也是和你有緣的,沒準兒這是老天送給我們的小棉襖呢?


    我們幹脆收養了她吧,將她正式接迴王府,看著她長大,以後給她挑一個英俊又靠譜的夫君,沒準以後還有小娃娃叫我們爺爺呢。”


    寧咎描畫的一切平淡又溫馨,閻雲舟不自覺便順著他的思路想了下去,從前他也想過這些的,隻是他從未想過自己能活到萱姐兒嫁人的那天罷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寧咎迴來了,他還有以後。


    “好,那孩子也確實和我們有緣分,等到她病好了,我便請宗族的長輩過來,將她的名字正式寫進族譜。”


    以後這院子裏多一個女娃娃也挺好的。


    “好了,我去看看你閨女的燒怎麽樣了,你躺著歇會兒吧。”


    不得不說,現代的西藥確實是十分對症這種高燒,小丫頭出了一身的汗,但是好歹高燒算是退下去了,寧咎坐在榻邊,仔細地端詳著小丫頭,粉嘟嘟的小臉,肉乎乎的,看的出來在莊子上被人照顧的很是用心。


    他輕輕戳了戳小丫頭的小臉,直接笑著開口:


    “莊子上所有的人一會兒都去管家那領賞銀吧,你們王爺賞的。”


    一屋子的人隻當是萱姐兒的燒退了王爺高興,紛紛福身謝恩。


    寧咎在走之前戳了一下小姑娘的臉:


    “要快點兒醒過來,以後你可就是我閨女了。”


    這句話讓屋內的奶娘和嬤嬤都愣了一下,隨即便想到了什麽,眼中有些止不住的驚喜,若是侯爺的閨女那不就是這王府的小姐了?她們的身份都會跟著萱姐兒水漲船高。


    這別院的傍晚別有一番味道,雖然院落不大,但是卻十分的敞亮,為了慶賀萱姐兒沒事兒了,晚上特意讓人多上了幾個菜,閻雲舟點了點桌子上的菜:


    “嚐嚐吧,這兒的菜比王府的也不差,有些都是剛從邊上棚中摘的。”


    寧咎確實是看出新鮮來了,按說這個季節,京城的蔬菜應該還沒有下來:


    “棚中?你是說洛月離之前弄的棚?”


    “嗯,他弄了些,隻不過那東西耗銀子,倒是也沒辦法大麵積推廣種植,所以隻是在京郊的少部分地方有,多數直接送到了宮中和府裏,少部分拿出去賣。”


    寧咎點了點頭,這倒是也能理解,畢竟在他小的時候反季蔬菜的價格對於普通家庭來說也不便宜,就是多賣,也未必有多少人能吃得起:


    “那可得多吃點兒,一會兒早點兒睡,明天估計要不得安寧。”


    閻雲舟卻施施然地笑了:


    “就是不得安寧也自有侯爺應對,我這個賦閑在家的人就不參合的。”


    寧咎氣笑了:


    “嘿,你還好意思說我沒良心,你的良心才被狗吃了吧?我是為了誰站在朝堂上的?我是為了誰惹了那一群之乎者也的老東西的,你倒是會躲清閑。”


    閻雲舟夾了兩口青菜後便慢條斯理地喝著碗裏的魚湯,一身品月色的長衫襯的眉目舒朗挺括,沒了那麽多壓在身上的枷鎖和責任,這人身上那股子深沉的氣息也散去了不少,寧咎喜歡看他這樣,雖然現在算不得太平盛世,但是這個人也總算是能歇下一口氣了。


    閻雲舟抬眸,眼底似乎有萬千條星河:


    “不是你非要這樣養著我的嗎?”


    寧咎笑了,親自給他夾了菜:


    “是,是,是,都是我,我樂意的。”


    心中吐槽了一句,他就是要將這北境第一嬌花養成大梁第一嬌花,怎麽驕縱他都不覺得不該,閻雲舟苦了這麽多年,一個人撐了這麽多年,也該有人寵著他慣著他了。


    第二天寧咎早早便起來了,閻雲舟早晨容易低血壓頭暈,隻是縮在被子裏看他:


    “不用這麽早,戶部的人也不會來的這麽早。”


    寧咎一邊梳洗一邊出聲:


    “我還要先去看看你閨女呢。”


    閻雲舟這才急著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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