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公子留下吧,你若是出了事兒,閻哥怎麽辦?”


    寧咎卻是半點兒都不看後退:


    “我要看著那幾個雜碎死。”


    李彥第一次在寧咎的身上感受到這麽明顯的殺意,便也沒有再勸。


    沒有了瞭望台,炮火打擊的距離是不會有那麽大的,肖淮自然是會避過岸邊所有架設火炮的地方,寧咎騎馬在李彥的身邊:


    “殿下,我們的炮此刻沒有辦法直接拉過來,但是他們的船上應該會架設投擲火藥的東西,我們不能靠的太近。”


    肖淮確實是打的這個主意,方才他們都看到了火藥是從瞭望台上打出來的,但是汾河兩邊的距離並不遠。


    他們能看到對岸也隻有這一個瞭望台,他們從下遊駛過,根本不用登岸,隻要是避過了瞭望台,他們就可以在河中將炮火打到岸上。


    李彥點頭:


    “這一次的機會難得,他們既然肯動,我們就想辦法將對麵的船奪過來,隻是他們此刻未必敢上來。”


    想要奪船就必須要讓他們靠岸,但是有方才的炮火威懾那些人肯定也學聰明了,不可能再和之前偷襲時候一樣還敢上來了。


    寧咎看著下遊的方向目光一厲:


    “那就隻給他們兩條路,要麽投降,要麽死,殿下,讓人將最近的炮火拉過來吧。”


    李彥一瞬間便明白了寧咎是想要做什麽,他的炮都能打到對岸去,那麽想要打中河中的船應該也是有辦法的,沒有人不怕死,殺一儆百這一招就是放在戰場上也是一樣的好用。


    寧咎騎在馬上,看著遠處已經依稀可見的戰船,現在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火炮的機動性不足,在陸地上想要拉著那鐵家夥確實是一個費時費力的活,這樣想著他更加對眼前的船勢在必得。


    有了船不光是過河的時候方便,就是拿下汾河沿岸的城池也會事半功倍,最重要的是閻雲舟如果坐船要比在路上顛簸舒服的多。


    冷兵器時代向熱武器的過渡可以在短時間便完成,一時之間岸邊的炮火聲不斷,李彥下令用箭射擊船隻,這讓肖淮看到了希望。


    從上一次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他們沿岸的炮,那炮黑漆漆的,看著就很笨重,這樣的炮火移動肯定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兒。


    所以看似他們的炮火很厲害,但是其實也隻是能在有一定的範圍內打擊而已。


    打定了這個主意,肖淮便命令船隻往更下遊的方向行進,船隻順水的速度可以很快,他必須要跑贏岸上的火炮,才有登岸絞殺的可能。


    寧咎一瞬間便看出了對方的意圖,他和李彥對視了一眼,那人很顯然也看出來了,寧咎直接開口:


    “等炮來不及了,我記得上一次在軍中看到了那種大的彈弓,殿下,我們可以用彈弓來投射彈藥。”


    李彥也知道肖淮的意圖,肖淮就是為了躲過沿岸的炮火,所以一旦到了下遊他必然會盡量靠進岸邊,而那個時候就是好的彈弓手也能將火藥投射出去。


    寧咎沒有用過彈弓,將帶過來的彈藥都分給了軍營中的好手,那些兵將看著眼前一個鐵蛋的東西心裏有些難掩激動:


    “寧公子,這,這就是剛才射過去的彈藥嗎?”


    寧咎點頭:


    “沒錯,這彈藥有兩種,這些土陶罐的是普通的炸藥,就是你們在戰場上用過的那種。


    這鐵的就是我方才射過去的彈藥,這彈藥威力大,還會引燃,一會兒你們按照旗幟為令,紅色的旗幟便放這種炸藥知道了嗎?”


    “是。”


    李彥一直命令將士用箭做引子,追著河上的船射擊,果然等到了下遊一處寬敞的平地的時候,那河上的船開始慢慢向他們這邊靠進,肖淮隱在了最後麵:


    “炮火準備,一會兒他們一冒頭便開炮。”


    李彥按住了手下的兵將,肖淮的戰船越來越近,李彥的手已經舉起了旗子,他對寧咎的炮不是十分了解。


    但是對這彈弓能夠射多遠心中卻是有數的,眼睛一點兒一點兒瞄著那船,計算著距離,終於,手中紅色的旗幟落下:


    “放。”


    兩邊的炮火幾乎是同時發出,爆炸聲在耳邊炸響,塵土都被肖淮射過來的炮揚起。


    即便他們的距離有些遠,但是這麽多的炮火,也能感受到地的震動,寧咎勒住了有些受驚的馬,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目光略過了重重黑煙和被炸出的塵土,看向了河中的戰船,前麵的兩輛船整個船身都已經有些傾斜了,桅杆已經倒了,船開始冒起了白煙,之後便燃起了滾滾黑色的濃煙。


    寧咎知道那黑煙是含著白磷的火藥點燃了船身,是船身本身燃燒而發出的濃煙,這兩輛船載著不少的士兵,他們都沒有看到岸邊有炮,這火藥是從哪裏射過來的?船艙中的士兵都跑了出來,兇猛的火勢在船上根本就無法撲滅。


    船隊已經有了騷動,那被炸的船隻失去了控製,一邊的幾條船都在緊急躲避它,以免碰撞,方才還有序的船隊,此刻已經成了沒頭蒼蠅,很顯然被這幾炮給打蒙了。


    李彥這個時候立刻下令喊話:


    “投降,上岸者不殺。”


    喊話聲傳到了肖淮的耳邊,他的臉色已經鐵青一片,一旁跟著被他帶到船上來的玄威道人此刻已經麵如土色,他試過火炮的威力,他們的火炮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威力。


    “投降,上岸,否則殺無赦。”


    岸邊的將士的吼聲震天,寧咎的手握緊了韁繩,李彥下令的時候是命令彈弓手打的最下遊的那條船,此刻那條船已經栽到了河中,後麵的船隻想要掉頭都不容易。


    “再警告一次,上岸,否則,殺無赦。”


    寧咎驟然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後麵的船隻中出來的那個穿著道袍的人,是玄威,很好,他的手驟然握緊了上一次在戰場上拿著的那把刀。


    李彥到彈弓手的身邊指著前麵下令:


    “換火藥,衝他們船邊上的水中炸,記得別傷到船了。”


    到了此刻,肖淮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們的船已經靠近了這邊的岸邊,根本無法掉頭迴去了,不斷有炸藥落在他們船邊的水中,他知道這是最後的警告了。


    城中閻雲舟的院子裏,閻雲舟一直聽著外麵的聲音,方才的炮火聲這會兒已經停了下來,他撐著身子起來,到了門口,暗玄和鄒小虎都守在外麵,暗玄見閻雲舟出來忙過去扶了他一下:


    “王爺,您怎麽起來了?”


    “外麵的炮聲怎麽停了?”


    暗玄雖然沒有出去,但是報信兒的人卻是一會兒便過來傳一次消息:


    “方才寧公子在瞭望台上,炮火直接就打到了對麵岸邊的船隊中,幾條船都被炸沉了,此刻對麵的船隊已經往下遊逃竄去了。”


    暗玄說這事兒的時候都難掩興奮,炮火直接到了對麵的岸邊,一個人一門炮便逼退了對麵的水軍,這簡直他都不敢想,閻雲舟立刻開口:


    “寧咎現在人呢?”


    “殿下帶了人馬到下遊追擊去了,寧公子也一同去了。”


    閻雲舟的眉心驟然擰緊,他知道李彥必定是奔著對麵的船去的,到了下遊難免一戰,寧咎現在的狀況實在不適合再看到那樣血腥的場麵:


    “備馬。”


    暗玄都被他這話驚了一下:


    “王爺,您不能出去。”


    閻雲舟才開了刀幾天,寧咎出去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他怎麽敢這個時候放人出去?閻雲舟看了看他:


    “我隻是去看看寧咎,不去參戰,快去。”


    他的眼前閃過了很多的畫麵,甚至有些兵將受不了每日的噩夢而渾渾噩噩自殺的,寧咎再一次麵對那樣殘酷冰冷的戰場,他不敢往後想,連聲催促暗玄。


    暗玄不動,而鄒小虎掙紮了一下,做了一頓心理建設之後他挺身攔在了門口,雖然很怕但是盡忠職守,大聲道:


    “王爺,我不會讓您出去的。”


    閻雲舟和暗玄都被這突然的一聲給驚了一下,兩人同時抬眼看他,鄒小虎微微向後戰術一仰,但是沒有退步,梗著脖子出聲:


    “王爺,寧公子說過,這個門外麵的人不準進,裏麵的人不準出,隻要我還在您就別想出來。”


    暗玄都微微挑眉,這不大的小崽子平常看著老實,倒是還挺有兩分骨頭的,再看看他那動作,心裏有些好笑,用這麽慫的姿勢說這麽硬氣的話。


    閻雲舟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鄒小虎迎著他的目光控製不住地咽了咽口水,閻雲舟卻不禁想到了上一次的事兒。


    寧咎說他的身後空無一人,他的周邊都是聽從他命令的人,他忽然頓住了腳步,看向了鄒小虎,目光帶著些天然的壓迫感:


    “本王若是要出去你準備如何?”


    鄒小虎挺直了身子:


    “寧公子有令,我拚死也不會讓王爺出去的。”


    閻雲舟的目光落在了眼前這隻有十七歲的鄒小虎身上,目光猶如實質,多年領兵的氣勢讓鄒小虎冷汗都有些下來了。


    但是卻沒有退一步,半晌過後閻雲舟收起了那一身的氣勢,手扶住了門框,微微低頭笑了,聲音中甚至帶上了幾分讚許之色:


    “好,倒是個忠心的。”


    也難怪寧咎這麽看重這個鄒小虎,倒確實是沒有看錯人,他也能想象到他若是出去寧咎會如何,方才那些擔憂也被迫冷靜了下來:


    “暗玄,你親自帶人去將寧咎帶迴來,他若是實在不迴,也務必要保證他的安全。”


    “是。”


    下遊,此刻那河中除了那損毀的兩輛船隻已經都漸漸靠岸了,那些彈弓,弓箭全部瞄準了從船上下來的人,肖淮下來的時候才看見李彥竟然親自在這裏,掃了一眼倒是沒有看到閻雲舟的身影。


    寧咎的目光從肖淮身上略過之後,便一直盯在玄威的身上,他是第一次對一個曾經素未蒙麵的人有這樣明顯的恨意。


    上一次玄威在他的身上做文章,這一次他暗害閻雲舟,還寄來了那封信,詛咒閻雲舟,那個“奠”字他現在都還記得,無論投降與否,他都絕不會放過玄威。


    “放下武器。”


    李彥著人去清點人數,又派了人到船上搜人,這些人他確實是不想趕盡殺絕的,畢竟他的手中沒有水軍,這龐大的船也需要有人來控製。


    肖淮帶頭放下了武器,衝李彥行禮,後麵的人也跟著行禮,李彥從馬上下來,但是就在這個關頭,肖淮的目光驟然一動。


    那剛要放下武器的手瞬間將武器再一次握在了手中,同時他身後的幾個弓箭手同時搭弓,瞄準了李彥。


    擒賊先擒王,肖淮的骨子裏便是一個有野心的,同在軍中,他知道閻雲舟的身體有舊傷,本就未必還有多長時間了,沒準再拖一拖就能將他給拖死了。


    而現在直麵李彥的機會千載難逢,隻要除掉了李彥,這一場戰爭就沒有了再打的必要,必然是樹倒猢猻散。


    李彥也防著肖淮有炸,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肖淮的偷襲讓雙方徹底交戰在了一起,寧咎並不會武,李彥一直命人護著他在後麵。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就是拚殺,血腥,殘酷的,寧咎坐在馬上,鼻間似乎都繚繞著那股讓他作嘔的血腥氣,看著眼前那一幕一幕,看著那些被染紅的白刃,他有些生理性的犯嘔,就是看眼前的東西都有些花。


    心口的跳動劇烈,惡心的感覺甚至壓不下去,但是他卻還是沒有一絲的迴避,手死死捏著韁繩強迫自己看著眼前的畫麵。


    暗玄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個臉色慘白的人,他立刻策馬上前:


    “寧公子,王爺讓我接你迴去,他很擔心你。”


    寧咎的耳邊似乎隻剩下了戰場上的喊殺聲,慘叫聲,人間煉獄一樣的相互搏殺,暗玄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就像是隔了一層水霧一樣,他怔怔轉過頭:


    “寧公子?和我迴去吧。”


    寧咎眯眼,聽明白了他的話,但是卻半點兒要迴去的意思都沒有,他都已經到這裏了,怎麽可能迴去?


    他的手握緊了手中的刀,轉過了頭,看向了對麵的那躲在隊伍後麵的玄威。


    耳鳴還沒有退去,他聽著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他遙遙指了指對麵的那個人: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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