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安,我保證以後再不會勉強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了,你不喜歡什麽都和我說,我不會再做了,不要說剛才的話好嗎?”


    他去拉寧咎的手腕,寧咎能感受到他手心滿是濕冷,說不心疼不在意是假的,但是他們這樣走下去就真的會有好結果嗎?如果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不如幹脆些止損。


    閻雲舟心口憋悶的有些厲害,咳意上湧,他側過了頭,嗆咳衝口而出,心口的位置抽痛的明顯,他下意識抬手壓在了心口的位置,臉色霜白,額角都冷汗。


    寧咎也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手立刻撫在了他的心口,掌心下方的跳動虛快又不規律,是心律不齊的症狀,那一聲聲嗆咳引得胸腔都在震動。


    寧咎有些著急,閻雲舟之前就曾發生過心髒驟停的情況,長期的肺炎本就會對心髒有一定的損傷,他的聲音也有些發緊:


    “心口不舒服是嗎?”


    閻雲舟也怕嚇著寧咎,盡力平複唿吸,想要壓下咳嗽,隻是收效甚微,心悸的感覺越發明顯,寧咎感受到他的情況也不能擅動,手撫在他的心口位置,幫他一下一下按揉,聲音放輕:


    “別緊張,深吸氣,深唿氣,不想方才的事兒了,沒事兒的。”


    閻雲舟盡量聽他的話,過了好半天那陣心髒被揪緊的感覺才慢慢退了下去,但是同時周身的力氣也退了下去,周身都有些無力,他盡力笑了一下:


    “沒事兒了。”


    對上這樣的一個笑,一股心酸和心疼同時湧上寧咎的心頭,讓他眼睛都有些紅,每一次似乎都是這樣,那一次從密道出來閻雲舟也曾這樣安慰他,他總是很能忍,也怕他害怕。


    眼中的酸澀讓他有些說不出話,他隻是微微向上看,試圖平複這一陣情緒,閻雲舟也不再開口:


    “之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閻雲舟知道他說的是他心口的情況,微微搖頭:


    “沒有,你別擔心。”


    “煜安,我知道你有委屈,我們可以商量,你可以直接和我說,但是不要分開好嗎?至少等我迴來,行嗎?”


    寧咎抽了一下鼻子,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大戰在即,戰場上什麽事兒都可能發生,他有些低估了閻雲舟對自己的在乎,他也不想閻雲舟到戰場上還要掛心他們的關係:


    “好,你安心出去打仗,現在是亂世之秋,情情愛愛的也不適合放在現在說,都等到打完仗再理清吧,答應我,平安迴來,若是缺胳膊少腿的,也不用再談了,我轉身就去找個健全的。”


    閻雲舟終於算是笑了一下:


    “好,我答應你。”


    寧咎深吸了一口氣,他並不戀愛腦,平複了一下情緒之後問了正事兒:


    “平洲攻打的順利嗎?”


    閻雲舟點頭:


    “嗯,李寒從前駐守隨州,離平洲本也不遠,熟悉平洲的軍力部署,剛才快馬傳信迴來,平洲城天黑之前就能占領。”


    “那之後呢?朝廷今天就會有反應了,大概有多少兵馬?”


    閻雲舟歎了口氣:


    “三十萬吧,按著現在布置的兵力算,大概有這個數。”


    寧咎睜大了眼睛:


    “我們才十幾萬,這就是兩倍的人,你有把握嗎?”


    閻雲舟靠在了椅背上:


    “這三十萬是拚湊起來的,大多的軍隊都疏於訓練,營中渙散,我們這一次的動作很突然,朝中能夠統領兵馬的人將這些兵將都召集起來也需要時間,人心未必齊,還是有空子的。”


    雖然閻雲舟這話是這樣說,但是兵力如此懸殊寧咎也知道這場仗不好打。


    閻雲舟還有兩天就走了,寧咎暫時壓下了心中和閻雲舟的那些情感糾葛,他和閻雲舟一塊兒去了青羊道人那裏,他需要去看看他那邊有沒有做出有用的東西來。


    青羊道人是閻雲舟提前著人送到幽州的,他看寧咎過來之後立刻竄了過來:


    “我做出來了,你說的對,按著你那比例做出來的火藥,連爆炸的威力都差不多,你看那一批,就院子裏的。


    這一次來幽州的路上我試了試,讓兩匹識途的馬拉著那一車的火藥,我在火藥之間墊上了幹草,還有不用的破棉被,你瞧瞧,是不是好好的?”


    寧咎之前已經點名了火藥怕撞擊,那麽現實中減震的方式有很多種,將那一個個火藥埋在幹草間就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寧咎看了看院子中那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堆幹草的馬車,也笑了一下,這方法他怎麽沒想到呢?


    閻雲舟看向青羊道人:


    “你整理一下這邊,將你手中所有能用的火藥都像這樣裝好,後天出發。”


    “後天?那我用跟著嗎?”


    小老頭皺著眉開口,他還是不太願意跟著折騰的,他就喜歡一個人窩在院子裏搞他的研究。


    閻雲舟掃了他一眼:


    “你留在幽州。”


    “王爺,王爺,郡王迴來了。”


    閻雲舟立刻轉身往外麵走,李彥說不狼狽是假的,發髻淩亂,懷中揣著一個東西,身上的衣服還是那身沒有來得及換下來的信使的衣服。


    洛月離立刻迎了上去,直到人出現在他的麵前,他才算是真的將心放在了肚子裏:


    李彥的臉上都是灰,連日連夜的騎馬,他現在腿上都是抖的,但是看到洛月離的時候還是綻開了一個令人安心的笑:


    “老師,惹你擔心了。”


    洛月離拉著李彥上下看他有沒有傷著:


    “迴來了就好,迴來了就好。”


    到了府中正廳李彥才將一直揣在胸口的聖旨拿出來:


    “這就是母後給我的聖旨。”


    閻雲舟接過去看,他從小便被先皇帶在身邊,在場的人中沒人比他更了解先皇的筆跡了,他看著聖旨上氣勢磅礴,筆鋒蒼勁的字的時候仿佛真的看到了從前先皇的親筆:


    “太後的筆跡與先帝的幾乎難辨真假,這一封詔書就是蘇太尉都認不出。”


    有了閻雲舟這句話洛月離心中便有了底:


    “有了這個聖旨,我們便不算是出師無名,我已經著人理好了魏長青和若羌的書信,即刻便廣詔天下。”


    四月初三,景郡王李彥細數魏振和十數罪狀,奉先皇遺詔起兵,清君側。


    一時之間,天下嘩然,洛月離著人將魏長青同若羌的通信內容還有北牧和羯族勾連的書信,還有朝中魏振和指使戶部扣押北境軍糧的消息抄寫了上千份,貼滿了大街小巷。


    寧咎出去的時候就看到連這府中的親兵都拎著漿糊桶,手中拿著大把的信紙準備出去,這,這算是輿論戰嗎?這上麵印的算是今天的頭版頭條嗎?


    不得不說洛月離這一招是真的很聰明,清君側很多老百姓是聽不懂的。


    但是平心而論,雖然這北境的將士對閻雲舟唯命是從,幽州的百姓對李彥也是十分的感念,但是畢竟沒有人喜歡戰爭。


    現在剛剛打敗了北牧和羯族,就要對朝廷發兵,而且還是麵對幾倍的人馬,誰人心中都是有些打鼓的,但是這一封信貼出去就不一樣了,若論對北牧和羯族的仇視沒有人能比得上北境的將士和百姓。


    他們很多人的親人都死在了他們的手裏,而這個時候告訴他們,就在他們與北牧和羯族拚命的時候朝廷有人連通外敵要治他們於死地,加上朝廷屢屢拖欠糧餉,這在北境軍中本也不是什麽秘密。


    這樣一來,軍中的將士對朝廷的仇視自然會越發加劇,百姓思及那些去世的親人,也一樣會同仇敵愾,攘外必先安內,這一仗之前,必須要統一人心,人心若是不齊,這一仗也不用打了。


    而現在他們就在軍民情緒最高亢的時候起兵,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寧咎從傷兵營出來已經聽到了過往的將士在討論那告示上的內容了:


    “今天水天茶樓的說書先生免費說書,說的就是魏賊私吞糧餉,勾結若羌的故事,我剛才走的急,都沒聽完。”


    “水天茶樓的那位廖先生?他說的書可好了,我次次都聽不夠。”


    “是啊,廖先生說了,今日義講,那人,人山人海的,整個水天茶樓都被圍住了,裏外三層,是水泄不通啊,廖先生還說了,義講十天不要錢呢。”


    “十天呢,廖先生真是有氣節。”


    寧咎走到了正廳,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就算和閻雲舟還有些尷尬,但是畢竟有些事兒他還是要說的。


    結果剛一進去就見洛月離身邊的小廝端了一個盤子,裏麵有幾錠銀子,正遞給另外一個小廝,就聽洛月離開口:


    “替我多謝你家廖先生,這是十天的定錢。”


    寧咎…原來廖先生是這樣義講的,恐怕那義講的稿子都是出自洛月離之手。


    這古代的輿論算是被洛月離給玩明白了。


    閻雲舟見他進來便抬頭,他能感覺到寧咎現在對他生疏了不少:


    “郡王,王爺,這是藥品的清單,幽州隻留了一少部分,其餘的都隨軍帶走,幾名軍醫現在已經十分熟悉這些藥的用法了,我將藥品分別交給了幾名軍醫,若是分兵,可以每隊帶一名軍醫。”


    寧咎的聲音很公式化,遞上來了一張單子。


    李彥接過來看了看寧咎又看了看閻雲舟,怎麽氣氛好像不太對呢?


    洛月離也一邊喝茶一邊觀察這倆人,這是還沒有和好嗎?


    寧咎這一下午都在傷兵營中,在晚上迴院子的時候才算是在上午那一係列的談話之後再一次和閻雲舟在一個桌子上吃飯。


    兩個人都有些沉默,寧咎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聊他們關係的時候,但是有了隔閡就是有了隔閡,談正事兒的時候還好,但是等到這樣私下裏,是很難偽裝成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


    寧咎吃完放下了碗:


    “青羊道人那邊讓我去幫看一個東西,今晚我就住在他隔壁了,你早些休息。”


    說完便直接起身要出門,卻被閻雲舟一下拉住了手臂。


    第89章 陪我喝一杯吧(溝通)


    身後一個低啞暗沉的聲音響起:


    “陪我喝一杯吧。”


    寧咎抬頭,便對上了那雙略顯疲憊的雙眼,想起他上午的情形開口:


    “你現在最好別喝酒。”


    “不多喝。”


    大戰在即,閻雲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用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兩杯酒不會有什麽問題,寧咎頓了一下還是走迴去坐了下來。


    他沒有讓人上北境的燒刀子,隻是上了溫和的酒水,和米酒差不多。


    酒放在了小爐子上溫著,閻雲舟抬手給寧咎倒了一杯,因為之前的事兒兩人之間還有些尷尬,寧咎根本就沒將這兒的酒放在眼裏,直接一杯幹了進去,全當是緩解一下氣氛。


    別的不說,就說閻雲舟後天便要出征的事兒,兩個人也是將要分別,寧咎也不可能自欺欺人地說他真的不擔心,他之前堅持要跟著閻雲舟出征,最重要的原因也還是不放心他的身體。


    閻雲舟手捏著杯子,眉眼微垂,上午之後其實他也想了很多,寧咎描述的那個世界和現在有太多的不同,比他們這裏要先進要和平,是一個很美好的世界。


    他其實感受到了寧咎身上的那股疏離的倦怠感,這樣的倦怠感讓他害怕,讓他有一種寧咎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麽留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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