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那說明什麽?”


    “說明那命格被人動過了。”


    “什麽?”


    青羊道人抱著他那個銅羅盤,仔細地看了又看:


    “這渾濁之色便是有人沾染了這命格,逆天所為而致,等我占卜一卦。”


    寧咎握住了閻雲舟的手: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兒的。”


    龜甲被拋出,青羊道人一個人在那裏折騰了半天之後終於開口:


    “從卦象上看,你從前那命格應當已經泯滅,卻不知何故留了一絲,也正是這一絲讓你成了雙命格。


    方才那滴血中之所以有渾濁之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的那位師叔,應該是試圖用你親人的血驅趕過你如今的命格,但是失敗了。”


    閻雲舟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果然是像他想的那樣,他的心中還有些後怕,如果玄威那老東西成功了,那現在他已經失去寧咎了。


    “失敗了,這說明玄威那種法子行不通是嗎?”


    “可以這麽說,這命格乃是天定,若有變化那也是天意,人力豈能扭轉?方才這卦象上充滿了生機,我這麽多年卜卦還從沒有從一個人的命格中看到這麽強大的生機,真是奇了,玄威那老東西逆天之舉,結局早已注定。”


    說完青羊不停地看著寧咎,好像看什麽稀有物種一樣,寧咎摸了摸鼻子,難不成真的是老天派他過來普度眾生的?


    寧咎現在都覺得他的身上好像在閃著金光一樣,不過他還是有一點兒沒有想明白:


    “上一次我染上痢疾醒不過來的時候做了一個夢,我陷在夢境中醒不過來,玄威是不是可能就是那個時候用寧文鴻的血做了手腳?”


    青羊道人點了點頭:


    “用親人的血試圖更改命格確實有可能影響一個人的神誌,你未曾醒來也是有可能的。”


    寧咎隨後便看了看閻雲舟,有些不解地問出聲:


    “那一次有個老大夫說我是離魂了,最後是王爺用他的血召喚我迴來的,玄威很有可能是用的寧文鴻的血,畢竟寧文鴻是我父親,但是為什麽王爺不是我的親人他的血也會管用?”


    不是說親人的血才有效果嗎?他問完這句話青羊道人的小眼神就在他和閻雲舟之間看來看去,頗有些不正經的感覺:


    “都說你這天煞孤星的命遇到王爺就是旺夫呈祥了,你們的姻緣那真是奪天地之造化,吸日月之精華啊。


    再說了,誰和你說招魂必須是親人的血啊?和本人聯係越是緊密的也就越有效,隻是一般情況下親人自然就是最緊密的,所以很多人有這個誤解。”


    若說昨天閻雲舟看著這個老道士橫挑鼻子豎挑眼,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今天那心情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聽了這話隻覺得渾身都舒服,寧咎看著他的模樣都有些忍不住好笑,不過他還沒有忘記要問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你們玉清觀中雙命格的那位先祖可有留下什麽東西?”


    雙命格或許隻是這個時代玄學的一種解釋,其本身很有可能就是穿越造成的一體雙魂,那麽玉清觀的那位先祖很有可能也是一位穿越者。


    雖然這位先祖已經不在了,但是能成為玉清觀的先祖,這位穿越者也是有些本事的,他或許會留下什麽有用的東西也說不準。


    “我們那位先祖留下的東西都在晁天閣,晁天閣在那位先祖坐化之前便下令封住晁天閣,隻有掌教的手中有鑰匙。”


    “你那個師叔偷偷進去的就是晁天閣吧?現在你們玉清觀的掌教是誰?”


    還不等青羊說話,閻雲舟便開口:


    “天淩真人是玉清觀上一任掌教,而天淩真人隻有青羊這一個徒弟,現在很多人都以為青羊真人已經被賜死。


    現在的掌教應該是天淩真人的師侄雲鼎真人,此刻玉清觀中所有的道士都已經被皇帝的人帶走了。”


    青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他向閻雲舟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王爺,玉清觀的先祖曾隨太祖皇帝一同起義,我師父也曾奉皇命製備火器以抵禦外敵,如今玉清觀上下盡數被帶走,不知禍福,還望王爺看在師尊的份上施以援手。”


    青羊道人看似放蕩不羈,但是卻極念同門之義,玄威是一個變數,很可能會讓玉清觀都跟著他遭殃。


    閻雲舟看了看他:


    “本王敬天淩真人的為人,不過此刻本王不沾染玉清觀才是對玉清觀最大的保護。”


    皇帝之所以帶走玉清觀所有的人就是因為他查到了火藥和天淩真人有關係,若是他此刻出麵迴護玉清觀,隻可能坐實皇帝的猜測,那個時候玉清觀才是真的沒救了。


    青羊也想明白了這個關鍵,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青羊出去之後寧咎托著下巴出聲:


    “這一下你放心了吧?說不準啊,我就是上天派來普度眾生的。”


    閻雲舟都被他這個說法逗笑了,今天這一下午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不知不覺竟然說了一下午的話。


    外麵太陽都已經西斜,他正要開口出聲的時候,門外忽然出來了急促的甲胄聲:


    “王爺,羯族進犯。”


    閻雲舟立刻站了起來,寧咎也隨他一塊兒出去,羯族生性崇武好戰,絕不可能忍太久的,城樓之上擂鼓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閻雲舟登上了城樓,傍晚的晚霞映在一片雪原之上,他微微眯了眼睛,他在北境多年,從喊殺聲中便能聽出對麵大概有多少人,但是此刻他聽著聲音卻不太對,他立刻側首和周維吩咐:


    “羯族屢次攻城都是聲勢浩大,這一次聽起來人數卻要少不少,必定有炸,讓最前沿的哨兵集中後撤,不要單獨與羯族對上。”


    “是。”


    閻雲舟治軍極嚴,前方的哨兵接到命令的煙火立刻後撤,而就在此刻,那小股的羯族立刻壓了上來,死死咬住了哨兵的尾巴,閻雲舟察覺出了不對,立刻派銀甲衛馳援。


    漫天箭雨傾瀉而下,銀甲衛的裝備可算是軍中最優良的,拿出盾牌抵擋,但是那本來看著隻有一個箭頭的箭簇,臨到跟前卻分成了三個,很多哨兵吃了虧。


    但是很快閻雲舟便命人架起了弓弩,弓弩架在最外側的城牆上,居高臨下。


    殘陽如火戰場上彌漫起了刺鼻的血腥味兒,閻雲舟察覺到了對方弓箭的不同:


    “擂鼓後撤,不必戀戰。”


    閻雲舟打的很保守,畢竟此刻並不是一舉殲滅羯族最好的時機,而且他也看出來了,這一戰隻不過是羯族的一個試探,這一場戰役到了天黑才結束。


    “對方的箭簇有異,將撿迴來的拿到主帳。”


    傷員開始被抬到傷兵營,寧咎知道打仗他是幫不上忙的,便和閻雲舟說:


    “我先去傷兵營。”


    閻雲舟點了點頭:


    “好,自己小心些。”


    大帳之中閻雲舟和一圈的將軍手中都拿著方才從戰場上撿迴來的箭簇:


    “王爺我親眼看著這箭發出來的時候隻有一支,但是到了跟前就變成了三支,很多將士吃了虧。”


    閻雲舟的手指從上到下捋過那支箭簇,又在手中顛了顛,微微皺眉,周維開口:


    “這箭的頭比從前長了不少,看著是精鐵製的,羯族從前的箭多是木製短鐵箭頭,這次是怎麽弄到這麽多鐵的?”


    羯族也好,北牧也好,鐵在他們那邊都算是稀罕的,這樣豪氣地用這麽多的鐵做箭頭可是從前從未有過的情況。


    閻雲舟注意到這箭簇的箭頭處有一處機關,他將周維手中的箭拿過來,拚接在一起,這兩個箭便能夠幾乎完全重合在一起:


    “這箭做的真是精妙,發射出一根,到空中的時候這箭簇便會解體成三根。”


    “是啊,王爺,這樣一來他們用發射一根箭的時間就能發射出三個來,從前可從未見過他們用這樣的箭。”


    閻雲舟的臉色說不上好,他又拿過了從前羯族使用的弓箭,比較兩個箭頭處的鐵:


    “鐵不一樣,羯族鍛造不出這樣的精鐵。”


    他立刻起身走到了沙盤前麵,手順著羯族盤踞的地方一路向西,最終停在了雲斷山脈以西,周維看了看沙盤,目光也盯著閻雲舟手指指的方向:


    “王爺是懷疑,這批弓箭是來自西域?”


    閻雲舟站了一個晚上,腰腿處此刻都在往外冒著涼風,連著休養多日好了些的肺部和氣管此刻也跟著鬧騰起來。


    他剛要開口便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周維立刻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閻雲舟接過了杯子,喝了一口水壓下了咳嗽才出聲:


    “若羌,西域之中若羌的鐵砂礦是最多的,他們鍛造兵器的工藝比之我們都要強上一些,羯族做不出這樣的弓箭,隻有雲斷以西的路才能繞過我們的防守將弓箭送過去,很好,若羌,這是已經做出了選擇。”


    閻雲舟的臉色煞白,但是眉宇之間那股子壓人的銳氣卻仿佛已經出鞘的古劍,讓人心中都透著寒意。


    “王爺,我們不是有火器嗎,下一次若是他們在進攻,我們便用火器,看哪個更厲害。”


    說話的是一個黑臉的校尉,曾二牛,閻雲舟沒有開口,雲州剩下的火器並不多,而青羊道人帶過來的那些現在還讓在城外的別院中。


    那些是不是安全的,能不能用都還說不準,這些他不能說,就是和軍中信任的將領也不能說,他沉下聲:


    “去召軍中負責兵器的人過來。”


    寧咎此刻在傷兵營中撿著傷情重的救治,做了兩台比較複雜的腹部清創,好在這幾日楊生有教著這裏的軍醫縫合,雖然不熟練,但是總要有這麽一個過程。


    寧咎再抬頭的時候天邊都泛起了魚肚白,竟然一夜已經過去了,他的腰都酸的不行了,但是看了看這一整個營帳還有那麽多沒有處理完的傷兵,他第一感受到他們的效率太慢了。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畢竟縫合要比包紮耗費時間更久,這就導致整體效率的減慢。


    但若是不縫合,那些傷勢嚴重的很可能拖出大問題來,所以他們隻能分出人來包紮比較輕的,再分出人去處理那些需要縫合的。


    整個傷兵營中的秩序說不亂是假的,幾名還不熟練的軍醫負責包紮,已經和楊生練的比較熟的人負責縫合,而寧咎主要負責腹部傷的很嚴重的那種傷兵。


    一個晚上下來,寧咎感觸頗多,他知道閻雲舟手下的北境軍的戰力幾乎是大梁最強的,但是很顯然即便是這最強的軍隊,在他看來對於傷兵傷情的處理上做的也是有很明顯欠缺的。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畢竟這個時代沒有外科手術,對於細菌,病毒也幾乎沒有獨立的認識。


    這就導致他們原來對於傷口的處理雖然基於經驗是有效的,但是因為對於微生物致病的認識不足,加上對於衛生和消毒上的不重視,預後往往很差,會頻繁出現所謂的“箭瘡複發”,其實就是後續感染。


    寧咎做完了手中最後一個腹部清創,隻覺得眼睛都快要瞪瞎了,傷兵營中的兵將多了不少,味道也不怎麽好聞,他讓人用酒精噴灑在屋內,盡量起到一個消毒的作用。


    他走出了大帳,一邊捶著後背,一邊向著閻雲舟那屋子走去,一路上他的想法很多,既然現在他已經和閻雲舟說清楚了,那麽他也就沒有必要再束手束腳。


    打仗他未必能幫上他,但是在治療傷兵這一塊兒,絕對沒有人能夠比他還專業。


    他想著這一次就和閻雲舟說讓他將傷兵營,和後續傷病恢複的所有事物正式交給他。


    正這麽想著他便邁進了院子,他本以為閻雲舟這會兒可能還沒有起身,卻沒有想到,那院子後麵的屋子沒亮,但是院子前麵的廳卻燈火通明。


    暗玄見他進來立刻迎了上來:


    “寧公子您迴來了。”


    “啊,這裏麵什麽情況?閻雲舟昨晚都沒睡嗎?”


    進了院子他都能聽到那廳中幾個將軍的聲音,而暗玄守在門口,很顯然閻雲舟也在裏麵,這是也一夜沒睡?他那身體哪經得住這麽熬?


    暗玄的臉上擔憂之色也十分明顯:


    “是,昨天羯族使用的箭簇有異,王爺和各位將軍在裏麵議事,一直都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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