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咎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從後院的廚房中出來準備迴到閻雲舟那吃飯,但人剛剛到院子門口便聽到了那一陣撕心裂肺的咳聲,他快步進了院子,眼前的場景讓他目眥欲裂。


    閻雲舟跪在雪地中,倒在了暗玄的身上,唇邊染著血跡,一旁的雪地中的帕子中都是血,看見那一片的殷紅之色他的腦子都是轟的一聲響。


    再看到一邊那內監打扮手中還帶著聖旨的人便猜到是宮中的聖旨下來了,那聖旨上到底寫了什麽,引得閻雲舟竟然這樣發病?


    他不禁想起來上次閻雲舟入宮,出來的時候連走都不能走了,如今竟然跪在雪地裏,但是他此刻也顧不上其他,立刻奔了過去:


    “瑾初,瑾初,閻雲舟?快,帶他進屋。”


    寧咎甚至都不等暗玄的動作,手臂穿過了閻雲舟的腿彎便一個用力將人給抱了起來,暗玄也跟著進去,一邊走還一邊大聲吩咐:


    “快去叫楊府醫。”


    這個變故實在是誰都沒有想到,就連那傳旨的太監都愣在了當場,這旨意宣完人直接就昏過去的場景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他看了看那地上落下的血跡,心中便對閻雲舟病重的傳言真的相了兩分,但是兩分還不夠。


    閻雲舟直接被寧咎安置在了床上,寧咎甚至有些驚慌地去探他的脈搏,那磺胺這人也就才吃了兩頓而已,都還沒有起什麽效果,他現在心裏真的有些慌亂,手去探他的心口,就怕這個節骨眼上引出心髒的毛病。


    閻雲舟就算是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寧咎的驚慌,他睜開了眼睛,手一下握住了寧咎的手腕,見他醒來寧咎立刻開口:


    “怎麽樣?哪不舒服?心口有沒有不舒服?”


    閻雲舟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眼睛隻是疲累地睜開了一點兒,他驟然按住了心口,皺緊了眉頭:


    “心口不舒服是不是?”


    他立刻將手覆在了他的心口上,幫他按揉,但是按揉了兩下之後他才發現手下的跳動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


    心律正常,甚至都不算快,更不是心律不齊和心悸的症狀,隨即他就感受到了捏著他手腕的那隻手收緊了兩下。


    他的理智立刻迴神,反應過來了什麽事兒,隨後楊生便背著藥箱子進來,那神色一樣的十萬火急,甚至撩開了閻雲舟的胸口便下了針。


    那內監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搶救’的場景,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種情況人都倒下了他還怎麽逼著人家接旨?


    再說了這裏都是閻雲舟的人,他就是逼也沒用啊,若真的是一句話將這個焰親王給氣死了,他恐怕都沒有命迴去領皇帝的那份封賞就直接了結在這北境了。


    還是李彥趕緊前來救場,這好歹是在他的郡王府上,他雖然是個郡王,但是卻表現的十分謹小慎微,一幅沒有見過什麽京城過來的人的樣子,恭敬非常地請內監下去休息。


    直到院子裏的腳步聲都遠了,寧咎才一屁股坐到了榻邊:


    “人都走遠了。”


    閻雲舟這才睜開了眼睛,隨手便將胸口上那一排的針給拿了下去,神色清明,哪還有剛才那頻死的病弱感?他看著寧咎笑了一下開口:


    “擔心了?”


    寧咎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他這才出去了多一會兒的時間?閻雲舟坐了起來,靠到了床頭,抬手指了指院子外麵:


    “宮裏的人,過來傳旨讓我迴京,想要抗旨,總是要給皇帝和朝廷一個台階下。”


    畢竟他們現在不是立刻就要起勢,就算是抗旨也不能真的那麽明目張膽,而現在他讓人看到他真的不久於人世,留在北境就是為了打退北牧和羯族,就算是皇帝不信,也不能真的直接治罪。


    因為一旦治罪那就是公然撕破了臉,他沒有做好準備,朝廷也一樣沒有做好打這一仗的準備。


    寧咎看了看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手在他的唇邊一抹:


    “這是什麽?”


    榻上那人笑了一下:


    “豬血,早上讓暗玄準備的,提前便抹到了帕子裏。”


    寧咎…他之前怎麽不知道閻雲舟是奧斯卡級別的影帝啊?剛才在門口的時候就連他都給騙過去了,他是真以為閻雲舟發病了。


    “你可真是算無遺策啊,演戲也演的這麽真。”


    閻雲舟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袖:


    “早上才知道內監今天到,沒想著你這個時候能迴來。”


    這是在解釋為什麽沒和他說,寧咎倒是也沒什麽好生氣的:


    “算了,你沒事兒就好了,你這個戲份做的足,我都給騙過去了,那內監應當會信。”


    閻雲舟沉聲開口:


    “內監不會輕易相信,宮裏那人也會一直有猶疑,但是李啟這個人並不能算是殺伐決斷的人,此刻外憂仍在,朝中守舊的朝臣對北牧和羯族多有忌憚,是不會同意李啟此刻直接對我問罪的,我要的就是這個時間差,哪怕是多幾個月的時間也是好的。”


    寧咎其實到現在也明白,造反在這個朝代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兒,雖然閻雲舟和李彥加起來手中有十幾萬的兵馬,但是因為物資,糧草的緊缺,這一場仗他們也並不是穩操勝券的。


    內監被請到了一個獨立的院落之後便著人偷偷去打聽閻雲舟這些天的情況,得到的消息都是焰親王自到了郡王府便很少出院子的消息,那院子也一直都是藥味兒。


    這個那藥味兒那內監倒是聞到了,而且他看著方才閻雲舟那樣子不像是裝的,再說,閻雲舟病入膏肓這個消息也不是第一天傳出來了,這個鬼地方這麽冷,也不是什麽利於休養的地方,加重病情也不是什麽怪事兒。


    閻雲舟‘病重不起’,內監第二天去告辭的時候那人都沒能起來床,聽說是高燒不退,一整個院子裏裏外外都是大夫,那屋子更是熱的常人都待不住,內監見過閻雲舟之後便迴京複命了。


    畢竟在這裏待著他心裏也不踏實,萬一這個閻雲舟真的有反心,那豈不是要扣下自己來祭旗?這麽想著走的那叫一個幹淨利落。


    隨著內監的迴京,‘病重不起’的閻雲舟也起來了,不僅起來了還直接到了軍營,不過去的不是從隨州隨他過來的軍營,而是李彥麾下的軍營。


    寧咎再一次看見了閻雲舟穿上了鎧甲,微微皺眉:


    “非要穿這個嗎?”


    這麽重,就算是病情好了些,那膝蓋上的關節炎也還是在的,閻雲舟的身姿被這一身鎧甲襯的更加英挺,脫去了幾分病色:


    “去軍營自是要穿的。”


    今天同去的還有李彥,洛月離,這裏的將士差不多有三萬,這三萬都是這些年拚拚湊湊出來的,為了不被朝廷注意到,這些兵將平常都是農民的模樣,駐紮的地方也不像是軍營,而更像是村子。


    這倒是也好理解,畢竟這三萬人並不是朝廷在冊兵將,自然是不會有糧餉撥下來,平常自然是需要種地的。


    但是此刻所有人都翹首以盼閻雲舟的到來,這些拚湊出來的兵將,說起來其實多是北境土生土長的人,閻雲舟守著北境多年,威望深重,沒有哪個兒郎不希望能隨他上陣殺敵。


    “王爺,王爺。”


    點將台上,銀袍肅穆,銳利的眼眸猶如一把經過歲月磨礪的古樸又不失鋒芒的利劍,北境的寒風吹的那玄色披風獵獵作響,閻雲舟抬眼掃向了在場所有的將士,他的目光所過之處,所有兵將都隨之沸騰。


    武將的崇拜非常簡單,那就是戰績,閻雲舟的戰績就如同他們仰望的強者。


    北境不是綿綿細雨浸潤的煙雨江南,這裏從前戰亂不止,若非兩代焰親王死守,他們的家人未必有如今安穩的日子。


    “本王聽說,殿下麾下的將士訓練有素,今日難得有空,不妨演練一番。”


    校場之上,操練的喊殺聲震天,李彥就站在三軍陣前,他小的時候經常出入北境的軍營,所以他治軍的方式和風格其實不少都是從閻雲舟那麽學過來的。


    賞罰分明,治軍極嚴,雖然這些軍隊平常都是駐紮在村子裏,但是卻從未與周邊的村民起過衝突。


    反而農忙的時候還會幫著抬水灌溉,幫著一塊兒秋收,比起北境見慣廝殺的鐵血守將,倒是多了幾分的樸實渾厚。


    閻雲舟和李彥坐在一個,看著眼前陣型的變化,李彥看向他的時候難掩幾分尋求誇獎的意味:


    “閻哥,怎麽樣?”


    閻雲舟側頭,眼中的讚許明顯:


    “嗯,確實不是花架子,陣型變換幹淨利落,看的出是花了時間操練的,雖然沒怎麽上過戰場,但是倒有股子鐵血的味道。”


    這三萬人中,其實還有不少是洛月離收的孤兒,還有一部分是當年打仗老兵的遺孤,雖然他們自己是從未見過血,但是那個骨子裏都有血性。


    李彥聽了這話很顯然是有些得意的:


    “他們一個個的都盼著能夠駐守國門上陣殺敵呢,上一次隨州城外大軍壓境,全都跟打了雞血一樣,隨時能上。”


    閻雲舟聞言笑了一下,看著他出頭:


    “你不是也一樣?”


    他都還沒有出京的時候就收到了李彥偷偷給他送的密信,長篇大論的,就一個中心思想,這一次攻打北牧和羯族能不能帶上他。


    李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憋出一句話:


    “男兒當保家衛國。”


    “是,殿下有這誌向是百姓之福。”


    這天下若是真到了李彥的手中未必不能恢複先帝在時的盛景,他想到什麽再次開口:


    “殿下,三日後我便會啟程去白城,你這裏的兵將確實是操練的有模有樣,但是畢竟沒有見過血,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隻有真實的戰場,滾燙的鮮血才能讓他們迅速成長起來,我想將隨州傷兵留在幽州休養,將殿下這兒的兵將帶走一部分。”


    白城外的北牧和羯族必將會瘋狂反撲,這一仗也沒有那麽輕鬆,而他們也需要保存戰力,隨州的傷兵需要休養,而李彥手中的兵將需要曆練成長,因為之後,還有硬仗等著他們。


    李彥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們要是聽到這消息還不擠破了腦袋,要不閻哥我易容和你去吧?”


    閻雲舟看了看他,一挑眉:


    “糧草,軍餉,兵器,馬匹你都交給洛月離了?”


    很好,這一句話就讓李彥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了,我不去了,老師一人還不得忙死。”


    作者有話要說:


    文科生和理科生詞匯量的不同


    王爺算是又有顏值又有演技


    第64章 王爺不會說話就別說


    閻雲舟帶一隊人去往白城的消息一傳開,所有的人都爭先恐後的要跟著過去,男兒誌在報國衛邊,李彥直接攤了攤手:


    “閻哥你看吧,我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派誰去都不好,你決定吧。”


    寧咎還是第一次看著全軍演練,這氣勢還真的不一樣,他的目光不由得轉到了閻雲舟的身上,古代的將軍,常勝不敗的神話,他忽然想到了被描繪在史書上那些驚才絕豔的人物。


    想來若是閻雲舟曾出現在他那個世界的曆史中,那史書上一定會有他濃墨重彩的一筆,而現在,他竟然和這樣的一個人在談戀愛?這麽想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閻雲舟看了看那排列整齊的方隊,開口道:


    “演武場上,就公平的較量一番吧,勝的那一方隨本王去白城。”


    李彥自然沒有意見:


    “不如就先從將領開始吧。”


    這天的下午,演武場上分外的熱鬧,將校比武,列陣對抗,看的寧咎的眼睛都粘了上去,原來這就是冷兵器時代的訓練,不得不說,這股子氣勢就挺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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