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咎到了榻邊便看見榻上那人渾身都有些打寒戰,這是高燒的表現,寧咎探了一下他的額頭滾燙一片。


    隨後手便再探向他的脈搏,另一隻手穿過他身上的睡衣撫在了他的心口,這人之前就有過心髒驟停,高燒極容易發展成心肌炎。


    落水,加上這連日的折騰,這個高燒算是在寧咎的意料之中,但是看見人真的燒的不清醒了他心裏到底是失了些冷靜:


    “閻雲舟,閻雲舟,醒醒。”


    榻上的人皺著眉,唿吸有些急促,像是醒不過來,寧咎抱著他坐起來一些,手幫他順著胸口,將一邊的羊皮囊子拿的近了一些,對準他的口鼻,然後不停地叫他,語氣都有些著急:


    “閻雲舟你醒醒,堅持過今晚,明天,我保證明天就有藥了,快醒醒。”


    安宮牛黃丸那麽大的藥丸,必然要等人醒來才能吃進去,若是用水化掉喂不進去多少更是沒效果。


    半天閻雲舟才伴著嗆咳聲醒過來,睜開眼前朦朧一片,視線稍微清明便看見了寧咎的那張擔憂的臉:


    “煜…安?”


    寧咎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看著他笑罵一聲:


    “怎麽這麽能睡啊,叫你這麽半天,喝藥,都快燒熟了。”


    第58章 包你藥到燒退(製出阿司匹林)


    閻雲舟醒過來唿吸還有些粗重,身上的酸疼感就不用說了,發過高燒的人都懂,寧咎親自喂他吃了藥丸,摸了摸那人的身上,後背都是濕的,想來應該是快退了,他當下讓人拿來酒精先幫他降溫,然後讓人拿來了溫水。


    又在溫水中放了一些鹽:


    “出太多汗了,喝點兒淡鹽水。”


    閻雲舟睜眼也分不清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隻不過離近了看寧咎眼下的青影十分的明顯:


    “很晚了吧,迴來休息吧,這幾天你都沒睡好。”


    寧咎一邊幫他搓手臂一邊開口:


    “睡什麽睡啊?我再睡你就快燒到歸西了。”


    他決定等苯一製備出來就先合成阿司匹林,雖然阿司匹林不能針對閻雲舟體內的炎症起作用,但是它卻是緩解痛苦,治標的一級好藥,現在看來那個安宮牛黃丸對閻雲舟的作用並不是很明顯,所以他必須動作要快了。


    “也不差這一晚。”


    閻雲舟心疼寧咎,寧咎卻好笑出聲:


    “等你燒成了傻子那確實是不差這一晚了,腿上膝蓋一會兒讓人給你熱敷一下,我先出去了,如果感覺到心髒悶痛,憋悶的嚴重了立刻讓人過去叫我。”


    寧咎怕閻雲舟的心髒出現問題:


    “聽到沒?”


    閻雲舟笑著點頭:


    “聽到了。”


    後半夜寧咎灌了兩壺濃茶水,開始酸洗煤焦油,之後用酸洗過的煤焦油反複蒸餾,同時再指導一邊的小廝給乙醇通氧氣,就這樣苯和乙酸酐的製備同時進行。


    閻雲舟後半夜退了些燒,楊生在藥中加了助眠的藥物,榻上那人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尋常起身的時辰了,他不喜歡整日在床上,撐著便要起身,被暗玄給扶住了:


    “王爺,方才郡王那邊已經命人將早膳送到房中了,您還是歇著吧。”


    晨起的溫度沒有昨晚燒的高,閻雲舟揉了揉眉心:


    “寧咎呢?一晚都沒睡嗎?”


    暗玄點了點頭:


    “是,寧公子一直在那邊的房間中製藥,那邊的燈亮了一夜,這會兒寧公子都還沒出來。”


    “你去叫人過來梳洗用膳。”


    這一熬就是一夜,早膳都還沒吃哪受得了,但是暗玄這一次去卻吃了閉門羹,寧咎這邊走不開,直接將暗玄給打發出去了。


    “王爺,寧公子沒出來,而且房中好像就剩寧公子一人了,昨晚在的小廝這會兒也已經都被打發出來了。”


    閻雲舟微微皺眉,他忽然想起來寧咎之前說過好像製藥的時候有一個步驟生成的東西有毒,一想到這裏他的心便有些定不下來,當下便掀開了被子:


    “我去看一下。”


    “王爺,你還燒著呢。”


    “別廢話,衣服拿過來,咳咳…”


    閻雲舟手直接推了一下暗玄有些著急地開口,暗玄拗不過他,隻能幫他穿上了外衣,又罩了一層厚厚的披風扶著人出門,這一出去就碰上了過來看他的洛月離,洛月離見他快步上前:


    “你怎麽出來了?不是將早膳給你送過來了嗎?”


    閻雲舟來不及理他,手撐在暗玄的手臂上便下了台階,好在寧咎的屋子並不遠,都是在一個院子裏,洛月離就見閻雲舟瘸著到了寧咎的門口,有些無語,這就一夜沒見吧?這麽想念嗎?


    閻雲舟到了門口沒有貿然進去,而是敲了敲門:


    “煜安?你沒事兒吧?”


    此刻屋內正在收集蒸餾出的苯的寧咎已經全幅武裝起來了,身上包了個嚴嚴實實不說,頭上戴了一個淺色的連著輕紗的鬥笠,鬥笠下麵的紗用一個絲帶在脖子上紮緊。


    苯具有很強烈的芳香氣味,但是這氣味可不是什麽好東西,苯的毒性很強,可以通過皮膚和唿吸進去人體內。


    所以他的臉上還戴了一個自製的防毒麵具,是他之前畫出的皮革樣式的,可以用帶子綁在臉上,嘴和鼻子前麵他還填充了碳粒和棉花,用來過濾。


    寧咎正全神貫注的時候竟然聽到了門外閻雲舟的聲音?他驟然抬頭,就聽門外的人再次開口:


    “煜安?你在做什麽?你沒事兒吧?”


    寧咎頂著像是豬鼻子一樣的防毒麵具看向門口的人影,實在不理解這大早上的那個應該還在發燒的人怎麽會出現在他的門口?還他沒事兒吧?是他沒事兒吧?


    想要說話但是此刻卻因為嘴上的東西說不出來,閻雲舟見裏麵沒有動靜推門就要進來,寧咎卻在這個時候起身,兩步跨到了門口,一把拉開了門,一瞬間四目相對。


    門外的三人看著寧咎此刻的樣子都驚了,這是幹嘛呢?寧咎說不出話來,隻輕輕推了一下閻雲舟,然後抬手指了指他屋裏的方向,再然後對著他擺了擺手,最後‘啪’地一下關上了門。


    洛月離被這一幕給看懵了,什麽情況?


    “王爺,寧公子看著不像有事兒,我們還是迴去吧。”


    寧咎今天早飯沒有吃,又熬了一個大夜,到中午的時候這具並沒有他之前那麽抗造的身體已經發出抗議了,好在剩下的煤焦油蒸餾的差不多了,在將苯都收集好的時候他才過去開了門,到了屋外才解開了身上的那一堆的東西。


    他隨口吩咐邊上的一個小廝:


    “那個屋子的門窗都開著,此刻誰都不要進去。”


    “是。”


    寧咎將外衣全部脫了下來,隻著了裏麵的一層衣服才重新進了閻雲舟的屋子,閻雲舟立刻轉頭,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沒事兒吧?是不是弄那個有毒的東西呢?”


    聽他這樣說寧咎這才想起來這人一大早怎麽就到了他的門口叫他,他上次和他說有毒的是□□:


    “不是那個東西,是另一個有毒的東西,叫苯,總算是弄完了。”


    寧咎現在眼睛都是木的,肩膀腰背渾身酸疼還餓:


    “餓了吧,來人,去打些水來,傳膳吧。”


    他也撐著起來:


    “快去洗洗,洗完後吃飯。”


    寧咎吃飯的時候恨不得直接趴桌子上睡過去:


    “一會兒就去睡吧,我沒事兒的,吃藥也不差這一兩天。”


    寧咎抬頭,眨了眨酸木的眼睛:


    “就差一步了,今晚再睡,下午你那燒還是要起來,關節也疼吧。”


    其實不用說,寧咎也知道閻雲舟身上的症狀,除了高燒引起的渾身酸痛,關節肯定也不舒服。


    酸酐昨天晚上就已經合成出來了,現在就差將苯製成水楊酸,就可以直接和酸酐反應了。


    閻雲舟皮實慣了,再說他看見寧咎眼中對他的關切就已經滿足了:


    “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麽疼,你不用逼自己太緊。”


    但是一個醫生的責任感爆發的時候是任何人都擋不住的,寧咎吃完飯愣是都沒有休息一下就直接又一頭紮迴了他的剛才的屋子裏。


    閻雲舟叫暗玄拿來了筆墨,準備給朝廷上折子,隨州一戰他們雖然算是勝了,但是卻賠了一座城進去,無論如何總還是要給朝廷上書的。


    洛月離和李彥過來的時候閻雲舟正在寫奏折,洛月離不用看也知道這封奏折上的內容:


    “你這一篇折子遞上去,恐怕京城的朝堂上要吵起來了。”


    隨州藏的最深的秘密,京城應該就沒有什麽人是知道的,至少宮裏那位和魏家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恐怕皇帝也不會直接將閻雲舟派出來。


    畢竟皇帝最想達到的效果是閻雲舟和北境的守將和外族兩敗俱傷,但是現在,一座城直接換了羯族和北牧幾萬人的命。


    閻雲舟的語氣有些涼:


    “是隨州守將的性命更重要還是一座空城重要就留給朝堂上的人去爭論吧,對了,城中安置的隨州的百姓有沒有什麽動亂。”


    他看向了李彥,李彥開口:


    “有些年紀大老人的有些接受不了,畢竟是住了一輩子的地方了,不過幽州城外的地方也不小,有安置他們的地方。


    正好西邊的荒地還可以開出一片耕地來,那些隨州過來的精壯年都被分到了那邊,已經下了公文,開墾出來的地,最後那塊兒地三年出的糧食都歸他們自己所有,這幾天那邊很是熱鬧呢。”


    有了地那些百姓的心中就有了底,有這樣的公文下去,那些青壯年的可不是要牟足了力氣開墾荒地,閻雲舟笑了一下,眼中有幾分讚許:


    “我倒是忘了我們殿下對這方麵最是擅長。”


    洛月離看著身邊的人一眼,手輕輕拂過茶杯上的茶沫,取笑似的開口:


    “我們殿下昨晚撥了一夜的算盤珠子,你瞧他頂著這麽大的黑眼圈。”


    閻雲舟抬頭:


    “哦?算的什麽?”


    李彥看出這兩人合起夥來一唱一和的:


    “還能算什麽?算我們如果真的出兵需要的糧草,這幾年幽州的麥子用的是覺圓大師那片田中的種子,比往年的收成要多上兩成,有的田中甚至可以多出三成。


    這些糧食都存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我昨晚算了算,北境的將士隻算上五成參戰加上幽州三萬五千可以用的將士,現在幽州的糧食隻夠用一個月的。”


    李彥的腦子就是一個賬本,他繼續算出聲:


    “還有,現在是二月份,這北境的草要四月才能長起來,至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如果我們在這兩個月之內的時間與朝廷對上就隻能用存下來的草了,去年秋天幹旱,草場起了兩次火,今年冬天存的馬草能讓幽州一萬五的馬堅持到四月就不錯了,再多的馬匹就很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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