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離怔愣了一下:


    “這裏的圖紙是先皇畫的?”


    閻雲舟淡淡開口:


    “當年設計這隨州城的人是被譽為天下第一匠的曹何生,隨州的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裏從前的城池在連年戰亂中被毀掉了,若是放棄隨州城將百姓內遷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五州山也就不可能再發揮天然屏障的功效,鐵蹄能夠輕易踏過五州山,所以縱使當年國庫空虛,先皇還是下令重建隨州城。


    但是重新興建之下才發現隨州城下都是暗河,最後先皇找來了曹何生,曹何生用了一個法子精妙地在暗河之上架起了梁,這隨州城就這樣立在了暗河之上,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卻實實在在地做到了。


    後來曹何生出海遠遊之前將一封信件交給了先皇,上麵記載的正是他那個龐大機關的兩個命門,這兩個地方被毀,整個隨州城就會塌陷下去,陷入暗河之中,這個秘密整個北境隻有李寒和兩名和我多年的副將還有你和景郡王知道,這隨州城立著可以是這些北境居民的居所,而一旦毀了就是一個大殺器。”


    寧咎聽得都愣住了,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腳下,這,這底下竟然都是暗河?他看見過外麵的那條河,常年不結冰,是因為源頭是一座火山,這麽想來這底下是暗河也就不足為奇了,但是他驚奇的是這個年代,竟然真的有這樣的奇人能夠將一座城建在暗河之上?


    他一下就明白了閻雲舟曾經說過的話,隨州本身就是一個殺器,一座城坍塌,這城裏還能剩下什麽活物?他也想起了閻雲舟留下不肯用在羯族身上的那兩門土炮,驟然開口:


    “兩個命門?所以你留著那兩門土炮不用,就是想要用這兩門土炮轟在兩個命門上而毀掉整個隨州城?”


    閻雲舟看向他,眼中還有一絲讚許:


    “嗯,不傻,那兩門土炮確實是留著做這個用的。”


    寧咎終於知道洛月離在擔心什麽了,閻雲舟要用自己做誘餌將北牧和羯族引誘到這城中盡數誅殺,整個城陷落,閻雲舟真的能全身而退?


    “所以,你要留在城中和羯族同歸於盡?”


    寧咎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尾音都帶著輕微的顫抖。


    “我這命是你費力保下來的,我哪敢如此輕賤,冒險確實是冒險了一些,但卻不算全無退路,我早年在宮中得先皇教導,先皇曾交給我了一分隨州和都護府的地圖,先皇知道若是有一天隨州城破,那麽隨州必定能帶著所有攻陷他的人一塊兒沉入地獄,所以這都護府提前留了一條生路,那份地圖先皇曾讓我反複默畫過,即使城真的沉了下去我也尚有一線生機。”


    此話一出就算是自問算無遺策的洛月離都震驚了一下,先皇竟然留下了這樣的一份地圖?


    “所以,這都護府是有一條生路的?”


    看著他眼底的懷疑閻雲舟點頭:


    “我沒有必要騙你們,大事未定,我總不能這麽就這麽死了。”


    寧咎聽完都坐在一邊懷疑人生了,腦海中不斷的閃現萬裏長城,泰姬陵,胡夫金字塔,希臘阿提密斯神殿…等種種世界曆史上的建築奇跡,當腦子裏數完十個奇跡的時候,他說服了自己,古人的智慧真的是無窮且不能小覷的,這隨州真的可能是一座暗河上的第十一個奇跡。


    在寧咎和洛月離再三的懷疑目光中,閻雲舟再三保證,就差舉起三根手指發誓先皇真的是給他留了這麽一線生機。


    最後洛月離站起身:


    “你最好知道你不能就這麽死,不然,京城裏你哥哥留下的孤兒寡母,還有你這新婚夫郎可沒有人會替你看顧。”


    突然被cue的夫郎寧咎…


    閻雲舟看了看寧咎,轉頭撇向洛月離開口逐客:


    “我知道了,你既然知道他是我的夫郎,就應該知道這大晚上在人家夫夫的房間中討人嫌。”


    洛月離…


    寧咎…


    “行了,我不討人嫌了,明日我就會啟程迴幽州。”


    說完洛月離便向門口走去,剛要推開門便再一次轉身,一雙狹長的鳳眸中有一絲陰霾:


    “對了,這天下盼著你死的可不止有隨州城外的人,魏家那群狗我實在不敢高估,在他們的心裏,你可能比那做夢都想踏破五州山的外族都要討人嫌。”


    閻雲舟的神色一暗:


    “我心中有數,放心吧。”


    洛月離的麵上這才恢複了往日那不怎麽正經的笑意,衝兩位微微拱手:


    “那在下就不打擾二位歇息了,夜晚還長,休要浪費哦。”


    說完他推開門就出去了,然後砰的一下將門重新關上。


    寧咎發誓他沒有哪一天比今晚無語的次數還多過。


    屋裏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不得不說,這月黑風高,孤男寡男的,尤其是洛月離那不正經的調笑之後,這氣氛還屬實是有些尷尬。


    半晌寧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條路你從來也沒有走過,就那麽肯定一定是生路嗎?”


    閻雲舟手按在膝蓋上揉了揉:


    “我曾找來了曹何生當年畫的隨州圖紙,比對過各處,沒有任何的問題,先端懿太子當年也曾派了不同的人驗證過,應該不會有錯。”


    寧咎點了點頭,再一次問出口:


    “隨州城可以整個沉下去這件事兒,皇上知道嗎?”


    閻雲舟搖了搖頭:


    “不知道,這件事兒算是隨州最大的破綻和秘密,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當年知道這件事兒的隻有我父親,哥哥還有端懿太子,就連我也是後來到了軍中曆練再迴京進宮的時候先皇才與我說的,大概也是因為我父親想要我長在軍中,先皇才交代的。”


    “那洛月離他們?”


    閻雲舟抬手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額角,一隻手撐在了一邊大的桌子上,半晌歎了一口氣:


    “大半年前我舊傷複發,隨州的秘密不能跟著我永埋地下,當今聖上不提也罷,幽州就在隨州之後,是五州山後最大的一個關口,洛月離與我私交甚深,若是我有不測,有他在也足以守住幽州,而李寒三人跟隨我多年,常年鎮守隨州,這件事兒也不能再瞞著他們了。”


    寧咎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閻雲舟的傷放在這個時代就算是不治之症了,所以他不是從現在才開始交代後事的,而是從舊傷複發的時候就在想他身後的事兒,難怪,難怪百花村的事兒傳入京城的時候,閻雲舟還能挺住沒有立即出發,因為他知道李寒就算是閉門不出也能守住隨州,有最後的一個王牌在,隨州這一戰絕不可能敗。


    閻雲舟實在有些撐不住精神了,他扶著桌子起身,走向了榻邊:


    “煜安可還有問題?”


    寧咎看出他是真的累了,今天上午在百花村還有那麽一出,下午迴來到這一晚上他也沒有怎麽好好休息過,當下搖頭:


    “沒了,你累了就躺下吧,一會兒我幫你把手上的藥換一下。”


    暗玄端了水進來,閻雲舟簡單洗漱便躺下了,他氣血不好,畏寒怕冷,身上愣是裹了兩層的被子,他看向剛剛洗好拎著藥箱過來的寧咎問了一句:


    “明日真的要去那黑山上?”


    寧咎坐到了榻邊,解開了閻雲舟手上的紗布,點了點頭:


    “嗯,我要做一種藥,那山上會有我需要的材料,哦,對了,此刻在這北境,可還能找到能按著圖樣打製琉璃製品的人?”


    寧咎想起了什麽忽然問了這麽一嘴,對於磺胺的製備他隻簡單理出了一個大致的合成路,這個不比大蒜素,沒有那麽簡單,單說氯''磺酸的製備至少就需要濃鹽酸和濃硫酸,更不用說還需要製備苯,哪一個都不會是一個小工程,這絕不是之前簡單蒸餾就能得到的大蒜素可以相比的。


    作者有話要說:


    ps;看了評論區大家好厲害哦,磺胺確實是從百浪多息中發現的,是一種染料,能夠抗菌因為含有磺胺,磺胺是人類曆史上第一種化學合成的抗生素,原則上來說,隻要原料齊備是可以製備出來的(雖然原料很難湊),文中後麵製備的是最簡單的磺胺製劑,對氨基苯磺酰胺。


    最後,作者畢業好幾年了,有機化學已經被遺忘到了角落中,查了不少的資料,如果後麵有bug請專業的提醒我,感謝大家,鞠躬。


    第48章 王爺最後的囑托


    閻雲舟之前也是看見過寧咎畫的那些圖的,想來他這一次要做的東西又要用到那些琉璃的製品了:


    “有是有,隨州有一戶是可以做這些東西的,但是現在隨州城中隻駐紮了兵勇,百姓全部內遷了,此刻你若是要做那些東西可以先將圖紙畫出來,我派人送到幽州,在幽州是可以做出來的。”


    寧咎忽然想到了什麽抬起頭:


    “洛大人明天不是就迴幽州了嗎?我可以今天將圖紙畫出來,明日托他帶到幽州。”


    閻雲舟點了點頭:


    “嗯,也行,不過現在天晚了,你要現在畫嗎?明日也可以,這隨州和幽州之間來往還是比較方便的。”


    寧咎是一個行動派,再說現在閻雲舟的身體這樣,這藥能早做出來一天都是好的,他擺了擺手:


    “不用,我現在就畫。”


    說著他就要出去,閻雲舟趕緊叫了他一下:


    “去哪?在桌案上不就可以畫嗎?”


    寧咎看了看這屋內的桌案:


    “我估計要畫到挺晚的,影響你休息。”


    閻雲舟笑了一下:


    “這有什麽影響的,這個屋子暖和,別出去了,讓暗玄多給你上一盞燈,晚上傷眼睛。”


    寧咎倒是也沒有客氣,畢竟隔壁是挺冷的,他披了一件衣服坐在了桌案前,提起筆卻沒有上一次畫蒸餾設備那樣順。


    畢竟大蒜素也好,提純酒精也好,其實幾乎用到的方式就是蒸餾,所以一個蒸餾設備就能夠完全滿足要求。


    但是現在,他必須重新梳理一下製備過程,首先就是氨水的製備,氨水就是氨氣的水溶液,今天晚上他用直接加熱氯化銨生成氨氣的方式來驗證那是不是氯化銨。


    但是真正製備氨氣卻不能簡單用加熱的方式,氯化銨是強酸弱堿鹽,加熱分解本身是一個可逆反應,分解出來的氨氣和氯化氫同時還會合成氯化銨。


    所以製備氨氣最好還是讓氯化銨和堿反應,而最容易得到的堿就是氫氧化鈣了,提純酒精的時候本身就會用生石灰一並蒸餾,生石灰往水裏一扔,直接就是氫氧化鈣。


    用氯化銨和氫氧化鈣反應生成的唯一氣體就是氨氣,隻要將氨氣導入到水中就可以,這個反應簡單,需要的工具也簡單,光是他從京城帶過來的那些就能滿足。


    氨水解決了,其次是醋酸,這東西不算太難得,實在不行,用食醋蒸餾也能得到。


    現在最難得到的兩種物質,那就是硝基苯和氯磺酸,這兩樣物質如果合成不出來製作磺胺就是個笑話。


    而這兩樣東西就算是放在現代的實驗室都未必是容易製備的東西,寧咎頭都疼了,閻雲舟靠在床頭便能看見寧咎時不時扶額,動不動歎氣的模樣,那愁的他瞧著都有些想要跟著歎息了。


    “煜安?”


    他喚了一聲,寧咎抬頭麵帶詢問:


    “怎麽了?不舒服?”


    閻雲舟搖頭:


    “沒有,這晚上人的思路也不清楚,不著急的,你還是先休息吧,這裏離幽州不遠,驛站也多,想要送個圖紙非常方便。”


    其實閻雲舟哪怕是不問他也清楚寧咎這一次要製備的東西應該不簡單,不然,當初在王府他應該會做了,絕不會拖到北境來。


    他現在這麽著急想要做出這個藥劑來,應該是想要救他的,他也是人,若是有機會他自然也想要活下去,但是也看不得寧咎這樣過分為難自己。


    寧咎抬起頭,便能看見閻雲舟那十分平靜的麵容,他是醫生,見得最多的就是忐忑的患者,焦躁的家屬。


    雖然身為醫生的第一準則就是不能和患者過分共情,但是身在醫院,同樣吃五穀雜糧,誰又能真的對生命無動於衷呢?


    在醫院呆久了人總是會有些焦慮的,所以寧咎骨子裏很喜歡那種情緒穩定的人。


    而閻雲舟實在可以算得上是他見過情緒最穩的人了,可能是深夜的時候人的思維容易發散,感性也會大過理性,他放下了手中的筆,靠在了椅背上,難得苦笑出聲:


    “你知道什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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