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元後體弱,在端懿太子不滿十歲的時候便仙逝了,端懿太子是先皇一手教養長大的,頗有儲君之風,賢名在外,外可安天下,內可定民心,朝野上下自然都信服,先皇臥病在床的時候放心地由他監國,但是誰都沒有想到,端懿太子會因為一場傷寒未及時醫治而薨逝。”


    寧咎聽到這裏頗為惋惜,閻雲舟歎了口氣:


    “那兩年先皇身子漸差,端懿太子的薨逝更是讓他的身子雪上加霜,二皇子李冉在幼時摔斷了腿,落下了殘疾自然是不能承繼大統的,四皇子李崇當時才十歲,尚且年幼,所以先皇幾乎沒的選擇,隻能立下詔書著皇三子李啟繼位。”


    寧咎聽完之後心情複雜:


    “這,這不是撿便宜嗎?”


    閻雲舟被他這個說法逗笑了,不過確實也是這個道理:


    “當今這位陛下的母親當年位份不高,也不算得寵,有端懿太子在前,先皇也從未教過其他皇子為君之道,當年這位陛下登基的時候他的母族魏家在朝堂上本沒有什麽根基。


    這麽多年來,魏家步步高升,族中眾人皆是平步青雲,自然都是如今這位陛下抬舉,魏振和不是個心術正派的人,大肆結黨,朝中很多朝臣都不敢惹魏家的人,這位陛下卻依舊不知節製,外戚專權,社稷豈能安穩?”


    寧咎也歎了口氣,這位皇帝根本就是撿漏上位,德不配位,難怪能打出讓邊境軍和外族同歸於盡的昏招了,他的皇位是撿來的,自然時時都怕失去,在他的眼中大梁的百姓,天下的臣民都沒有他穩坐皇位重要。


    先帝就有四個兒子,當年一個殘疾一個年幼,殘疾的現在肯定還是殘疾,但是當年年幼的如今卻應該已經長大了:


    “那位景郡王,是不是就是皇四子?”


    閻雲舟見他這樣問就知道他想明白了:


    “沒錯,今上登基之後,就將年僅十歲的皇四子分封到了苦寒的燕州,無召不得進京,這麽多年來,景郡王都再未迴過京城。”


    寧咎想起了昨天在閻雲舟的書房看見的那個地圖,燕州雖然不像是隨州這樣的邊境城池,但是那地方也遠離中樞,在這個時代可算是荒蕪之地了,所以這位皇帝也是在防著這個弟弟的。


    所以現在看來閻雲舟若是真的造反恐怕就是擁護這位景郡王了。


    做完手術第二天的晚上閻雲舟說了一句讓寧主任冒火的話:


    “煜安,明日我要上朝。”


    寧咎瞪大了眼睛:


    “什麽?上朝?你腿上的傷口才縫合了兩天。”


    閻雲舟也低頭看了看腿上的傷口:


    “這件事兒不能一直拖下去,軍需官本王不能不過問,就一次,後天早朝就不去了。”


    寧咎低頭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他縫合的齊整,愈合的倒算是好:


    “上朝要多久?你不能久站。”


    “一個時辰吧。”


    寧咎簡直無語,一個時辰?兩個小時?這tm比兩節大課時間還長。


    “王爺與我說什麽?我若說不能去您還真不去嗎?”


    閻雲舟笑了一下:


    “總還是要和大夫說一聲的。”


    寧咎…他是不是該謝謝他還怪尊重他的?


    第二天上朝,閻雲舟也沒有起的太早,寧咎早起為他再次檢查了一下傷口,開口問道:


    “從王府到宮裏要多久?”


    “兩刻鍾吧。”


    寧咎算了算時間:


    “我陪你一塊兒去吧,在你進宮之前幫你固定一下傷口。”


    畢竟閻雲舟的傷不僅僅是皮肉傷,裏麵的肌肉也有損傷,最好是固定一下。


    下人進來伺候兩人梳洗,寧咎看著一邊的侍者捧上了朝服,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閻雲舟穿著正式的一品親王朝服,流雲朝服上繡著四爪金蟒,繡工精致細膩,堪比絕世的工藝品,外罩紫色絳紗,腰間係著一條同色鎏金玉帶,黑色長發被高高束起,以玉冠固定,身子修長英挺,豐神俊朗,周身上下的氣勢,與生俱來的貴氣再也無從遮掩,甚至讓人不敢直視。


    寧咎坐在王府的車架上,目送閻雲舟步入了那正陽宮門。


    已經告病多時的焰親王今日重新出現在了朝堂上,一品親王,立於百官之前,這兩日的爭論隨著他的出現再一次熄止。


    閻雲舟的腳步有些跛,甚至臉色也蒼白的嚇人,但是卻沒有人因此就敢看輕他,他直視上座之人,李啟每一次被閻雲舟這樣的看著心中都有一絲不安,他卻十分痛恨這種不安,他才是皇帝,他才是大梁之主,但是他卻從未在閻雲舟的眼中看到過他對他的臣服。


    閻雲舟拱手,聲音響徹在大殿上:


    “陛下,北牧與羯族陳兵隨州城外,臣願請戰,但是陛下也知臣臥病多時,所以臣請陛下派魏長青魏將軍為微臣副將,同赴北境。”


    魏長青驟然抬頭,就連魏振和都瞳孔一縮,閻雲舟這哪是要魏長青去做副將,這分明是讓魏長青去做人質。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出征,有高能情節


    王爺現在上朝都知道和寧主任說一聲,還是孺子可教的


    第39章 若是走不了?我背你


    朝中的人都知道前陣子針對閻雲舟的刺殺案中,魏長青就是大理寺審出來的最大的嫌疑人,但是因為有陛下壓著,這個案子被一拖再拖,現在閻雲舟點名由魏長青擔任副將,北境都是閻雲舟的人,這魏長青真的到了北境會不會和李洪一個下場,誰都說不好。


    但是這個事兒又推拖不得,當今陛下為了抓住兵權大肆提拔了外家魏氏一族,而魏長青本就從武又是的當今陛下的嫡親舅舅,手中也掌著兵,這個副將的位置實在不好拒絕,李啟看了看下方的人:


    “也好,就依焰親王所奏,這一路去北境為防有意外,便由魏卿率麾下一萬護城軍護送焰親王一路至北境。”


    閻雲舟唇邊似有幾分冷意,他抬眼開口:


    “陛下,一萬兵將若是隻為護送微臣未免大材小用了,隨州守將不足兩萬,不如這一萬護城軍便留守隨州吧。”


    李啟心思百轉,一萬護城軍留守隨州城也未必沒有壞處,北境雖然號稱十二萬大軍,但其實分派到個個城中也不會太多,這一萬護城軍一直都是由魏長青統轄,放在北境也能以防萬一。


    “好,就依焰親王所奏。”


    閻雲舟終於開口說了最要緊的一件事兒:


    “陛下,北境此次戰事,糧草軍餉由何人負責?”


    李啟笑了一下:


    “焰親王放心,北境將士浴血奮戰,朝廷自會保證糧餉之需,李侍郎既然病中無法理事,那便由薛郎中暫代戶部侍郎一職,總攬北境後需之責。”


    薛埠不是別人正是魏振和的孫女婿,他聽了陛下所言立刻拱手正要謝恩,閻雲舟卻驟然打斷了他,直接上奏:


    “陛下,薛郎中資曆尚淺,恐難當此大任,還望陛下另擇人選。”


    這話一開口朝堂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正麵公然駁斥陛下的話,雖然誰的心中都知道,若是薛埠上任,那必然不會給閻雲舟任何的便利,李啟的麵色一變:


    “閻雲舟,你可還知道尊卑?如此不敬,你是要抗旨嗎?”


    隨著李啟的怒喝,議政殿的兩旁侍衛已經抽刀而出,劍拔弩張地看向了閻雲舟,閻雲舟四下看了看這些羽林衛,麵上冰冷神色都沒有半分波動:


    “臣不敢,隻是臣和北境一幹將士實在對戶部一些大人的辦事能力頗有怨言,薛大人從前就在戶部任主事,臣從不見他有一次體恤北境將士而上奏之舉,若臣記得沒錯的話,李侍郎從前蠱惑陛下挪用北境軍費修建皇極殿這位薛大人也是有份的吧?讓此等人負責北境軍需,這是讓北境的將士既拚命又要餓肚子啊。”


    “焰親王慎言,你此舉可是指責陛下?”


    “焰親王仗著有些軍功,今日屢次犯上,陛下不與你計較,還望焰親王知道進退。”


    閻雲舟這話就是將矛頭直指當今聖上,一個不甚就會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就是有心為他說話的朝臣都不好張口,一時之間議政殿中都是對閻雲舟的口誅筆伐,他的神色一厲,周身上下盡是殺伐之氣,看向了身側之人:


    “進退?北境的將士一日兩碗米粥的時候周大人還吃著山珍海味在朝堂上打口水官司呢,那個時候你怎麽不言進退?北境的將士不是本王的將士,是大梁的將士,諸位大人可曾有半分體恤過在疆場揮灑熱血的將士?”


    這件事兒無論怎麽論都是當今陛下理虧,如今外敵當前,誰都不可能在這殿上說任何寒武將心的話,李啟的臉色鐵青:


    “焰親王這是不信任朕還是不信任朝廷?難不成焰親王想著自立門戶,反了這大梁不成?”


    李啟甚至已經在心中計算著若是今天真的捉拿了閻雲舟會如何,閻雲舟淡淡抬頭:


    “焰親王府世代忠良,三代人護土衛疆,臣的父兄皆死於戰場,若是今日陛下因為臣過問軍需一事便給臣扣上造反的帽子,臣無話可說,九泉之下自去給先皇請罪。”


    說完他撩開衣袍跪在了冰涼的大殿上,膝蓋在觸及那冰冷的白玉磚的時候一陣刺骨的痛意,隨著他這一跪,朝中武將也好,一些遵循先帝的舊臣也好,嘩啦啦跟著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焰親王雖然言語衝撞但是焰親王府世代忠良,焰親王也是因為邊關將士著急,還望陛下寬恕。”


    “陛下息怒。”


    議政殿上跪了一片的人,就連幾乎很少在朝堂上開口的蘇太尉都上前拱手稟奏:


    “陛下,先帝在位期間南征北戰,更是曾親征北境,對軍中將士多有寬待,如今焰親王隻是擔心禦敵期間糧草不濟,並非有他意,戶部近年確實越發不合規矩,陛下不如趁此機會肅清戶部,另派朝臣總理後續。”


    “臣以為蘇太師所言甚是。”


    “臣複議。”


    “臣複議。”


    蘇家本就是世家,蘇太尉是三朝元老,算起來更是先皇的嶽父,由他提起先皇功績別人半句也無法置喙。


    那跪了一片的朝臣就是將李啟和整個戶部架在了火堆上,最後是蘇太尉直接舉薦出身寒門頗有資曆卻哪邊都不沾的老臣程雲初接管戶部,而原來的戶部尚書也自請致仕,這一場才算是能收場。


    寧咎坐在車中等著閻雲舟出來,但是卻聽到了一排甲胄的聲音,那甲胄摩擦的走路聲越來越近,直到到了他的車架邊上:


    “陛下有旨,北牧來犯,恐細作混跡京城,著令嚴查宮防,宮城外朝臣的車架一律退到護城河後朱雀街,不得有誤。”


    宣旨的人正是禁衛軍統領薛通,他看了一眼閻王府車架外麵候著的閆賀文挑眉道:


    “諸位,動動吧。”


    閆賀文的臉色極差,他們所在的地方是青華門,乃是第二道宮門,百官上朝,府中的馬車便在青華門外等候,偏偏今日讓朝臣的車架退到護城河外,從這裏到護城河外的朱雀街需要走上半刻鍾,而閻雲舟的腿才剛剛做完手術。


    閆賀文隻得上前企圖和薛通講情,但是薛通卻麵帶嘲諷:


    “你們焰王府真是要上天了不成,一個小小的管家都能抗旨?”


    寧咎坐在車架裏也聽明白了,皇帝這突如其來的旨意恐怕衝的就是閻雲舟,他掀開了轎簾,卻發現不知何時外麵已經下起了漫天大雪。


    這個天氣閻雲舟隻可能更難捱,方才來的時候閻雲舟還曾給他介紹了朱雀街,離這裏也要走上十幾分鍾,就現在的天氣,他怕是一個人走不迴去。


    他索性直接下了車架,手拉了一下還要和薛通說話的閆賀文,他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薛通,單看這人得誌的模樣就知道他必然是皇帝那一派的人了,現在就是和他磨破了嘴皮子他也決計不可能通融。


    “閆管家留下一把傘,你帶人退出去,我在這裏等王爺出來。”


    閆賀文的臉色鐵青,但是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將車架中備著的傘呈給了寧咎,而薛通認出了寧咎,滿臉諷刺地上前:


    “焰王妃這是做什麽?聽不懂陛下的旨意嗎?”


    寧咎抬眼看著他仿佛盯著一個跳梁小醜,聲音清朗開口:


    “陛下有旨宮城外朝臣的車架一律退到護城河後朱雀街,不得有誤,車架已經退了出去,這位大人還有何吩咐?”


    薛通玩味兒地了一聲:


    “車架要退,車架中的人也要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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