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焰王府中,閻雲舟已經站在了書房中,寧咎怕他一會兒需要急救,也跟了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進閻雲舟的書房,這書房不僅僅有一個寬大的桌案,還有一個做的很大的沙盤,沙盤對麵的牆上正是北境的地圖。


    寧咎發現這大梁的地圖其實和中國古代的地圖很像,北方主要是遊牧民族,東邊臨海,南境接壤著十幾彈丸小國,西邊也和唐朝時期大的格局有些像,也是十幾個小國,那些個小國多數都對大梁稱臣納貢,大梁主要的隱患就是北方。


    沙盤上插著小旗子的地方就是北境的九個邊關要塞,所占領的地方無不適易守難攻之地,閻雲舟站地圖前,盯著隨州的地界,隨州背靠五州山,是五州山外唯一的一座城池,隨州失守,胡人的鐵蹄就能直接踏過五州山,他微微攥緊了拳,隨州駐兵隻有不到兩萬人,麵對如此多數量的胡人已經沒有守城的優勢了。


    朱明也著急:


    “王爺,李寒將軍那裏的壓力很大,一旦敵人強攻,恐怕隨州朝不保夕啊,要不要讓白城的季將軍分兵馳援?”


    閻雲舟側眼瞧了瞧他:


    “無朝廷旨意,守將擅離職守,調兵遣將足夠誅九族了,而且白城和隨州的距離很近,我們缺乏敵方的動向,驟然分兵,不是上策。”


    “王爺,難道就等著嗎?”


    閻雲舟扶著椅子坐下,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地圖上隨州那個地方,隨州,算是這九個城中守衛薄弱的一個,所以,他當年在那個地方留下了一個保命符,李寒跟隨他多年,當會善用,堅持十天當不會有問題,他沒有開口解釋:


    “嗯,等著。”


    寧咎雖然沒有打過仗,但是在現代也是上過曆史課的,深知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攻城一方若是有三倍兵力就已經具備優勢了,五胡亂華時期羯族的狠辣肖勇曾經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若是這個時代的羯族也同史書上一樣的話,那麽隨州已經十分危險了。


    而且,他看向了坐在一邊的人,北境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閻雲舟真的還會安穩待在王府嗎?他會不會出征?


    午膳雖然照著每日的時間擺了上來,但是今天恐怕沒有人有心思吃飯,就連寧咎都神色缺缺,心事重重,閻雲舟倒是笑了一下:


    “寧公子這是怎麽了?”


    寧咎轉過頭沒有賣關子,直接問出了聲:


    “王爺,你會出征嗎?”


    閻雲舟微微擺手,屋內的侍從退了個幹淨,他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兒醬牛肉:


    “好問題啊,今日的朝堂恐怕吵的底朝天的問題就是本王要不要出征,不如寧公子猜一猜最終宮裏那位會如何決斷?”


    寧咎撇了撇嘴,剛想官方地來一句‘不能擅自揣測上意’,閻雲舟就好似知道他要說什麽一樣開口堵住了他的話頭:


    “這屋內沒有別人,想說什麽就說吧。”


    寧咎來了這麽長時間,也算是看清了些局勢,他在閻雲舟的麵前連開刀手術都做了,現在似乎也沒有什麽藏拙的必要了:


    “我猜,皇帝會派你出征。”


    閻雲舟點了點頭:


    “理由呢?”


    寧咎歎了口氣,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吧?


    “理由多簡單啊,他希望你死,你在王府裏養著和去那天寒地凍的北境哪個死得更快?”


    閻雲舟看著寧咎那副這多簡單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隻是笑意不大眼底,還帶著兩分苦澀:


    “寧公子仁心啊。”


    寧咎瞧了瞧他:


    “王爺這話可不像是在誇我啊。”


    閻雲舟實在沒有胃口,放下了筷子,側頭開口:


    “寧公子看來陛下忌憚我,恨不得我早點兒死是因為什麽?”


    帝王忌憚朝臣無非那幾個原因,功高震主,意圖不軌加上手握兵權,寧咎驟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瞳孔劇震,手握兵權,是了,如今這位皇帝最忌憚閻雲舟的地方就是因為閻雲舟手中握著北境十二萬大軍的兵權,這會讓他徹夜難安,夜不能寐,所以與其說讓皇帝睡不著覺的是閻雲舟,還不如說是他背後的十二萬大軍。


    所以宮裏那位很可能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同時解決掉閻雲舟和他身後的十二萬大軍?


    “王爺是說這次陛下連邊境的大軍也會一塊兒算計進去?”


    閻雲舟靠在了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李啟,魏振和此刻做的什麽算盤他清楚,他甚至都料得到他去北境之後他們會在朝廷如何給他掣肘,這一次去北境他或許真的迴不來了。


    寧咎心中大震,邊境的守將在他的心裏是這個國家的英雄,上戰場廝殺過敵人的兵將更值得尊重,但是他忘了這是一個王權時代,對於不是握在自己手裏的刀,那麽統治者寧可讓它折了,北境的將士守著大梁的門戶,到頭來卻成為了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寧咎現在幾乎都猜得到這場戰役有多難,他看了看身邊這個一身病骨的人,若是皇帝真的存了這樣的心思那麽定然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知道閻雲舟無論如何都會守住北境,甚至這種篤定大過了猜忌,他料定閻雲舟縱使真的對他不滿想反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


    到最後,閻雲舟死在了北境,那被他看做心腹之患的十二萬守將又能剩下多少呢?無數英魂魂歸黃土,卻便宜了一個如此的君主嗎?所以,閻雲舟這一次隻要出征就是兇多吉少。


    半晌閻雲舟睜眼,他喝茶壓下了溢出口的咳意,看向身邊的人麵上柔和了一些:


    “寧公子,你被身世批命所累,年少坎坷,大了又被皇帝別有用心地賜婚給我,這段時日你在王府中想來過的也不算開心,本王或許再過幾日就要前往北境了,我從前的話還作數,不過,北境畢竟遠了些,也怕有些安排來不及,所以,若是你想走,我可以提前安排你離開王府。”


    寧咎赫然抬頭,怕有些來不及安排?不久之前閻雲舟的話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不過你不用怕,本王會提前交代,待我死後自有人安排你假死出京,隻是這京都你怕是不能再輕易迴來了,大梁境域遼闊,你且去看看吧。”


    所以閻雲舟是怕他死在北境,來不及安排他假死出京嗎?他知道他或許迴不來了,所以要提前安排他的後路嗎?寧咎的眼睛忽然開始發酸。


    作者有話要說:


    哎,王爺其實對寧主任挺好的


    這一章寫的有點兒感動了


    第37章 王爺手術(起表字)


    桌麵上一片寂靜,寧咎聽完了他的話便低著頭沉聲思索,閻雲舟這一次去北境出征幾乎算得上是半隻腳踏進閻王殿,他想要提前給自己安排好一條生路。


    若是現在走,去哪呢?現在的形勢已經十分明朗,閻雲舟若是死了就那狗皇帝在位也說不準哪天外族就打進來了,若是閻雲舟沒死,那麽皇帝和閻雲舟之間必將還有一場爭鬥,自己躲到哪裏會一定波及不到?


    最重要的一點兒是他不想苟且偷生,他不想在這個時代躲躲藏藏,他學醫這麽多年,既然到了這個地方,不說一定要有一番作為,至少不想庸庸碌碌度日,而若是不走,隨閻雲舟去北境邊疆,或許他真的可以在這個時代發揮最大的價值。


    從他因為一道聖旨陰差陽錯到了王府之後,確實幾多波折,他對閻雲舟的情緒也很複雜,不過憑心而論,他雖然不讚同閻雲舟的一些做法,但換個角度倒是也可以理解,就衝這一次他冒死也會出征的舉動,對於閻雲舟這個人,他就做不到真的就見死不救。


    打定了主意之後他抬頭:


    “王爺,你就認為你去北境必死無疑嗎?我不準備走,如果你要出征,我隨你一塊兒去北境。”


    他這句話連閻雲舟聽了都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寧咎會是這樣的一個選擇:


    “你要隨我一塊兒去北境?”


    寧咎是那種從不會自我內耗的人,不會對一個決定猶豫不決,不會翻過來調過去的想這樣做對不對,值不值,而是打定了主意就不會改變:


    “是,王爺之前答應我的是,在你死前會安排好我的去處,現在知道王爺還能活一陣子,等到真的到了無藥可救的那一天我再走也來得及。”


    閻雲舟低頭,眼中有些許暖色的光芒閃過,輕笑開口:


    “你還願意救我?”


    寧咎抬眼:


    “如果我說不願意,王爺會如何?”


    “救人與否是寧公子的自由,我說過,昨日那種逼迫絕不會再有。”


    閻雲舟看的出來寧咎這個人骨子裏有一股子傲氣,他不喜歡逼迫,不喜歡威脅,甚至他覺得或許寧咎應該更想離開王府,能多活一陣子固然是好,但是如果寧咎已經不願再救他,他也不會用身份逼迫他。


    寧咎雖然對閻雲舟頗有微詞,但是至少他還是信他能說到做到的,他抬眼看了看閻雲舟:


    “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守土衛疆的人總是值得人敬佩的,所以,王爺我這不是為了救你,別誤會。”


    閻雲舟聞言忽然笑了,抬手親自給寧咎倒了一杯酒:


    “是,本王不敢自作多情,多謝寧公子高義,這一杯酒敬你。”


    寧咎看了看他給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抬手就攔住了他的手臂:


    “既然要治病,那王爺就要聽我的,這酒就不用喝了。”


    說完他端起自己前麵的杯子一飲而盡,頗有幾分豪邁的爽朗,讓閻雲舟想起了那天寧咎在他的生辰宴上千杯不醉的風采,他頓了一下還是開口:


    “寧公子,北境不比這京城,此刻正是隆冬時節,那邊冷的厲害,寒風透骨,若是交戰,那環境必然和此處無法相比,你真的要去嗎?”


    在閻雲舟的眼裏,寧咎是自出生就沒有離開過京城的人,雖然小時候是在莊子上長大,但是即便是莊子的條件也比北境也好上太多了。


    寧咎夾了幾口菜笑了:


    “王爺,我雖然沒有出過京城,不過還不至於沒聽過說書吧,北境苦寒我有心理準備,不過既然是同行,我需要和王爺約法三章。”


    寧咎不會真的一拍腦門就這麽直接和閻雲舟去了北境,閻雲舟點頭:


    “你說。”


    “第一,王爺也說過昨夜的事情不會再發生,那麽王爺的身體既然由我醫治,我希望王爺對我有足夠的信任,在不影響你作戰的情況下用藥和治療聽我這個大夫的。


    第二,我雖然是和王爺去北境,卻也算不上是你的私人大夫,你們不是有軍醫嗎?算上我一個。


    第三,這段時間幫著我做藥的王府的這些小廝我要帶走,他們已經做熟了,再找人重新來過太過麻煩。”


    既然已經穿到了這個地方,寧咎對於什麽做官出仕沒有想法,若是重操舊業,他在軍隊裏發揮的作用自然是最大的,在現代的時候沒有去做成無國界醫生,來這古代做一個隨軍的軍醫也不錯。


    閻雲舟唇邊的笑意濃了兩分:


    “本王答應你,你願意為軍中將士出力,是我該謝謝你的,王府這些隨侍都跟隨你左右,人手若是不夠你再和本王說。”


    不知是不是說開了一些,兩個人這一頓晚膳吃的還算是和諧,下人上茶的時候閻雲舟忽然側頭開口:


    “總是喚你寧公子倒是有些生疏,你可有表字?”


    寧咎正在喝茶漱口,鼓著腮幫子眨了下眼,表字?古人的字嗎?他不記得寧咎有,桃月也沒和他說過,他索性搖了搖頭。


    男子及冠之後彼此不方便直唿名諱所以通常稱其表字,一般都是加冠禮之後自己取一個,或者長輩所賜,閻雲舟自是查過寧咎的,知道他雖然今年已及弱冠,但是寧文鴻卻沒有為他舉行加冠之禮,反而利用這個兒子媚上,送到了他這裏來。


    “你今年已及弱冠,我幫你取一個表字可好?”


    寧咎學過課文還背過不少的書下注釋,知道古人一般都有表字,閻雲舟起就起一個吧,他學理的也想不出太好聽的,索性乖乖點頭:


    “好。”


    閻雲舟思索片刻開口:


    “日以煜乎晝,月以煜乎夜。煜安,為光明,平安之意,可好?”


    這句詩首先寧咎就沒聽懂,哪個煜?見他神色迷茫,閻雲舟笑了笑,隨即抬手:


    “拿紙筆來。”


    一邊伺候的人立刻呈上了紙筆,寧咎生怕這人再讓他磨墨,身子後仰躲遠了一些,那小廝磨墨,閻雲舟提筆,筆鋒蒼勁有力的兩個字躍然紙上,寧咎湊過去看:


    “煜安?挺好聽的。”


    寧煜安嗎?閻雲舟點頭:


    “那日後就這樣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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