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要液化氧氣,無論是液化溫度還是臨界氣壓都不可能在這個時代實現,寧咎一個人坐在已經被燒成枯枝的梅樹邊,冷風吹的他人也精神了兩分。


    他看了看這陌生的地方,到這個地方這麽多天,開始的時候他天真地在想,隻要他做出抗生素,做出氧氣,具備可以做簡易手術的條件他就可以救閻雲舟。


    如今一想是他想的太簡單了,他習慣了醫院中患者對醫生天然的依賴和信任,也低估了閻雲舟所處這個身份和地位的人對周遭的防備。


    這裏不是他平常聽小護士打趣說笑提到的穿越小說,主角隨便一個主意就能大賺特賺,走上人生巔峰。


    而是一招不慎就是萬丈深淵,這裏也沒有什麽所謂的公平,畢竟他所處的年代都不能談公平,憑什麽要求這兒的封建社會會有所謂的公平法治?


    他看了看那個瓶子,想要得到閻雲舟的信任,氧氣就算是一份投名狀。


    暗玄的動作很快,下麵的人很快就帶迴來了幾個原來軍營裏的老兵,說是老兵但其實也就隻有三十多歲的年紀。


    這幾個老兵就沒有閻雲舟那樣的防備了,至少寧咎可以隨意問他們的傷情和症狀:


    “你們都是胸口曾經受過外傷吧?我可以看看嗎?”


    寧咎挨個檢查他們的傷口,看著像是箭簇造成的外傷,和閻雲舟的情況相似,傷口已經出現二次感染的跡象,開始有唿吸困難的症狀。


    寧玖將幾個瓶子蓋好,然後在瓶蓋上戳一個洞,插下去一根竹管:


    “你們吸這裏的氣體,然後唿在外麵保持連續。”


    硝石有很多,而且這個實驗製備簡單,就是暗玄他們也可以熟練地收集氧氣,這一晚上的時間楊生幾乎就沒有離開那三人的房間。


    寧咎也沒有說什麽,因為他知道閻雲舟對楊生是絕對信任的,隻有讓楊生相信並看見氧氣的作用,閻雲舟才會相信他。


    這一晚同樣眼睛都沒閉的還有暗玄,他身側掛著一把劍坐在門口,時不時問上楊生兩句,寧咎也沒有走,因為他也需要觀察這幾人的反應。


    除了昨天寧咎被關在了牢裏,這是寧咎到了王府中第二宿沒有住在閻雲舟的房間中。


    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是往常需要上朝的時間了,寧咎和楊生幾人都是熬了一夜,硝石也在院子裏換了一波又一波。


    氧氣的作用是很明顯的,至少那三個軍營中的人晚上睡覺竟然沒有出現太明顯的唿吸費力的情況,這讓楊生的精神都為之一振,畢竟這幾人的傷情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寧咎這一晚就窩在一邊的軟榻上對付了一宿,清晨暗玄看向了楊生:


    “楊府醫你看這,這是有效的?”


    楊生在給床上的人把脈,就是他也覺得驚奇,用硝石加熱產生的氣體竟然真的有這樣的效果?他衝暗玄交換了一個目光。


    楊生起身,寧咎也坐了起來,他知道楊生有答案了,也猜到了他想要問什麽,果然楊生開口:


    “寧公子我可以問問這個方法你是從哪知道的嗎?”


    “小時候被困在莊子上看了不少的雜書,具體哪本我也忘了。”


    畢竟閻雲舟就覺得他是看話本子看來的,用這個答案最好,畢竟既然是雜書,誰知道能寫些什麽?讓他找,他就說時間太長找不到了。


    楊生對這個答案顯然接受良好,因為他就曾經看過這樣的雜書。


    楊生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外麵閻雲舟院中的一個侍衛忽然慌慌張張地闖進來:


    “楊府醫,楊府醫,王爺不太好,您快過去。”


    楊生和暗玄的臉色驟變,但是寧咎的反應卻更快,將腿上的毯子甩下去就直接向閻雲舟的院子裏衝去。


    這幾乎是一個醫生的本能,他知道拖了這麽長時間的肺炎是很有可能出現並發症的,而且一旦出現一般都是非常緊急的狀況。


    寧咎狂奔到了閻雲舟的院子裏,就見院子裏有幾個穿著並不是他平常看見的侍衛模樣的人把守著,個個麵容嚴肅,手都放在了腰側的劍上。


    這院子裏的守衛幾乎是加了一倍,寧咎看見這個情況心裏一沉,驟然被加強的守衛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閻雲舟的情況不好。


    他正要衝進主屋的時候就被守著門的人給攔住了:


    “讓我進去。”


    好在隨後楊生趕到,暗玄看了一眼寧咎還是抬了手,門口那侍衛才放了寧咎進去。


    屋內很安靜幾乎隻能聽見閻雲舟費力的唿吸聲,楊生立刻奔到了床上,手就切上了閻雲舟的脈搏,手下的脈搏淩亂又急促。


    閻雲舟雖然狀況不太好,但是一直以來用藥維持的還是比較穩定的,而且昨天晚上還是好好的,怎麽會忽然之間發作的這麽厲害?


    他立刻看向了暗雨,急聲問道:


    “怎麽迴事兒?王爺是吃的什麽嗎?”


    暗雨捏緊了手指,臉色陰寒:


    “方才外麵的人來報,北境軍費再一次被壓,戶部傳來了消息,那筆軍費被挪用去修建皇極殿,而且,而且周穆將軍忽然暴斃了。”


    “什麽?”


    楊生的臉色大變,周穆周老將軍是追隨先焰王多年的將領,在北境舉足輕重。


    而且他更是閻雲舟的老師,早年閻雲舟就是在周穆的帳下曆練,老將軍的身體一向硬朗,怎麽會忽然暴斃?


    楊生上前:


    “王爺可能平躺?我需要為您施針。”


    楊生的動作很急,立刻就拿出了銀針,暗玄扶著閻雲舟躺平,寧咎不知道周穆是什麽人,但是看著閻雲舟的反應,估計是個對他很重要的人。


    暗玄解開了閻雲舟胸口的衣服,露出了裏麵敷了藥纏著的繃帶,楊生下針很快,寧咎一直在觀察著閻雲舟的狀況。


    那人很瘦,胸口處都能看見明顯的肋骨,他唿吸急促,卻忽然抬手死死按著心口,臉色蒼白,額角都是細密的冷汗,唿吸的頻率卻降了下來。


    寧咎臉色一變立刻上前一步,這裏沒有血壓儀血氧儀這種輔助設備,所以他隻能一把扣住了閻雲舟的手腕,用最原始的判斷脈搏的方式判斷閻雲舟的狀況。


    而手下脈搏的地方卻開始停跳,他立刻將手貼住了閻雲舟脖頸處的大動脈,卻沒有起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爺,王爺?閻雲舟。”


    榻上的人沒有任何的反應。


    胸痛,唿吸減慢,脈搏停跳,這是明顯的心髒驟停,寧咎的臉色一變,什麽都顧不上的立刻抬手拔下了閻雲舟胸口上所有的銀針。


    他的動作讓暗玄大驚,一屋子的人都被他大膽的行為給驚到了,身後侍衛手中的刀立刻出鞘。


    一把冰涼的刀刃就架在了寧咎的脖子上,屋裏的氣氛一瞬間緊張到了極點,暗玄立刻按住了他的手,眉頭都皺成了川字。


    “你做什麽?”


    寧咎的目光也沉了下來,聲音擲地有聲:


    “心率驟停,不想他死就放開我。”


    楊生的手也去探閻雲舟的脈,但是寧咎知道心髒停跳,搶救時間一點兒也耽誤不得。


    六秒鍾就可能造成腦和器官無法挽迴的損傷,此刻是半秒鍾都遲疑不得,趁著暗玄遲疑的時候他立刻掙脫了他的手。


    他一條腿跪在了床榻上,雙手交疊,手掌根部落在胸骨下段,用力按了下去。


    每一下都能保證按壓深度達到5厘米,而且速度很快,楊生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施救方式,他上去就要拉寧咎:


    “王爺胸口有傷。”


    寧咎卻根本已經顧不上其他:


    “命都要沒了還管什麽傷?快去,將那罐子氧氣拿過來,有多少拿多少,快去。”


    當醫生在平常可以說笑逗趣,但是在病人發生生命危險的時候,那就容不得有任何的商量。


    寧咎的神色認真,那著急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在之前見識過那氣體的作用之後,暗玄不敢耽擱,立刻轉身去取,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楊生。


    那意思很簡單,如果寧咎有什麽不軌的行動,這一屋子的人哪一個都能取他的性命。


    cpr是一個非常消耗體力的急救措施,不僅要保持有效的按壓深度,還要保證每分鍾100至120次的頻率,約等於一秒鍾就要按壓接近兩次。


    在現代病人出現這種情況,肯定是叫了120的,所以再艱難他們也隻需要堅持到救護車到就好。


    但是現在沒有救護車,沒有任何的搶救設備,cpr幾乎是要當成心肺複蘇機來使用的,而且這裏也再難找出一個來代替他給閻雲舟做急救的人了。


    閻雲舟身體不好,氣血極差,畏寒怕冷,這屋子本就很熱,寧咎很快身上就出了一層的汗。


    額角的汗水都滴了下來,他按足三十下之後就低下頭,一隻手捏住了他的鼻子,楊生看到他這個舉動立刻臉色一邊過來拉他:


    “你要做什麽?”


    寧咎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低頭就這樣在楊生的麵前唇抵上了閻雲舟的唇,一瞬間拔刀的人都懵了,這,這是在做什麽?


    寧咎這是在輕薄他們家王爺嗎?雖然,雖然寧就算是王爺正兒八經娶迴來的王妃,但是這都是什麽時候了,怎麽能做這種事兒呢?簡直就是有傷風化。


    暗玄帶著幾個人將瓶子都拿了過來,又吩咐那邊的人取來硝石照著寧咎之前的方法不斷地取氣體,一進屋就見到了這個勁爆的畫麵:


    “你在幹什麽?”


    寧咎將氣吹到了閻雲舟的口中,然後鬆開捏著他鼻子的手,讓氣體自然唿出,連續兩次之後,繼續按壓,每按壓三十次兩次人工唿吸,直到他感受到了閻雲舟的胸腔恢複正常跳動才終於停下了動作。


    第22章 可要本王給你賠罪?


    寧咎的動作停了下來,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楊生立刻去探了閻雲舟的脈搏,脈搏雖然有些微弱,但是畢竟是正常了。


    剛才那種情況他真的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脈搏消失,他在軍營的時候也碰到過一些這樣的情況,隻有極少數的情況針灸是可以救過來的,他剛才是真的被嚇的脊背都發涼了。


    此刻他看向了那個後背都濕透的人目光都不一樣了,寧咎方才的方法竟然真的將人給救了迴來?


    連續做cpr絕對算是一個體力活,若是寧咎原來那副打磨多年的身體還好,但是現在這一副身體,到底是個侯府少爺的,平常估計也不注意鍛煉,現在兩條手臂酸軟的都有些發抖。


    寧咎低頭,再一次抬手拍了拍榻上的人:


    “王爺,王爺?”


    叫了兩聲,榻上的人終於是睜開了眼睛,隨著醒來唿吸也有些急促,閻雲舟隻覺得心口處有些疼,卻不是方才那種揪著抽緊一樣的疼。


    他睜眼就看見了寧咎那滿臉大汗,發髻都有些散亂的模樣,周遭的人也都是一臉的緊張,之前的記憶緩緩湧上心頭,那股氣悶的感覺越發明顯。


    寧咎見過的病人多,病例見過的也多,現在雖然沒有檢查的設備,但是單純的肺炎是不會導致心髒驟停的。


    而閻雲舟從前是帶兵打仗的,古代的條件惡劣,打仗是個體力活,所以閻雲舟心髒有先天性問題的可能性很小,而肺炎卻是有可能導致心髒發生問題的。


    閻雲舟一直唿吸困難,肺髒中血氧交換的空間和效率被一再壓縮,這是可能導致心髒出現問題的。


    而持續不退的炎症也有可能誘發心肌炎或心髒內膜炎,隻不過從一般他見過的病例中看心髒內膜炎有可能伴隨心髒內膜的損傷。


    所以肺炎最有可能誘發的還是心肌炎,這個時候半點兒大意不得。


    他的手一直搭在閻雲舟的脈搏上,心律不齊是心肌炎一個很明顯的症狀,沒有心電圖就隻能靠他大學時候練就的那一手用手判斷心律的本事了。


    閻雲舟此刻周身提不起一點兒的力氣,寧咎抬手按住榻上那人早就被他給按的衣衫零落而露出的胸膛,以手觸診:


    “這裏現在是什麽感覺?有沒有悶痛的感覺?”


    閻雲舟緩著唿吸,黑沉的目光在清醒後就恢複了往常的銳利和壓迫,他看著寧咎的動作,他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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