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上邊的王飛突然喊道:“鹿兒,快上來,讓你見識一下這順天府有名的海棠祭禮!”


    陸離便在樹幹上借力一跳,上了樹杈。


    順著王飛的手指,打眼望去,隻見寰丘壇前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盆栽海棠花,各種層次的紅色都有,但還是以粉紅色的居多。妖嬈者有之,羞怯者有之,嫵媚者有之,富貴者有之,瀟灑者有之。熱熱鬧鬧的,似是一副盛世之景的象征。


    壇前人群密密匝匝,列隊而站,看著寰丘壇上的人在禦法催開海棠花。


    壇上有一棵三丈多高的海棠樹,從嫩葉點點而生,到花苞點點而結,一瓣一瓣地盛開,由紅色慢慢變淺,漸變成粉紅。由點成片,光禿禿的海棠枝頭就這樣繁盛了起來,擁擁攘攘的,占了整個壇麵,熱鬧極了。


    陸離看到在寰丘壇正中,站著的幾個人裏,有一名氣質儒雅的黑衣公子,氣宇軒昂,十分引人注目。


    陸離見過這人一次,這人便是薑懷德,方輿國的大皇子,據說已經立為了太子,準備接班他老子了。


    他看著看著,忽而跳下了樹。


    王飛往下看來,奇道:“這麽難得的場景,你怎的不看了?”


    陸離平視前方,抱手道:“沒什麽心情看這盛世美景。”


    王飛隻是嘿嘿笑了兩聲,便不再作問。


    約莫到了巳時末,樹上的王飛已經打起盹來,陸離才看到幾個穿著官服的人並著薑懷德走了出來。


    陸離直接就上前截住了他,恭敬行禮道:“不知道大皇子有沒有空,願意聽草民幾句請求?”


    薑懷德尚未發聲,他身邊的一個官員就嗬斥道:“你是個什麽人?太子身份尊貴,竟敢攔截太子,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不快快退下。”


    薑懷德卻揚手阻止了他,儒雅迴道:“跟我來罷。”


    陸離應聲是,便跟著薑懷德走了。後麵的官員和隨從沒有跟上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


    陸離也並不問要去何處,也不叫上在樹上打盹的王飛,徑自在後方默默跟著。


    沒想到薑懷德把他帶進一間鄰湖的雅致酒樓,店小二極其熟練地帶路,前往三樓的雅間。


    薑懷德在窗口臨湖的位置坐定,並請站在桌邊的陸離坐下。


    陸離坐下後,小二又上了熱氣嫋嫋的茶,不知道從雅間何處傳出了輕緩的樂聲。


    薑懷德微笑道:“忙了一上午了,先吃個午飯,再說其它,可以麽,外甥?”


    陸離心中頗驚,沒想到這個舅舅竟然確定了他的身份,又把心中的急躁和驚訝忍了下去,笑道:“舅舅倒是好雅致,吃個飯還要絲樂相伴。”


    薑懷德儒雅的笑容並沒有因為陸離的話而有絲毫改變,尚是一派舒緩悠閑的樣子:“自小便是這樣,習慣了,還望外甥見諒。”


    陸離望向對方的眼裏,裏麵盡是自然的笑意,便道:“外甥是一個粗魯的鄉野孩子,介時出洋相了,不及你們皇家的禮數,也還望舅舅見諒。”


    薑懷德微笑道:“外甥怎麽舒服怎麽來便好。”


    就這樣,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才逐漸上桌,都是些精致的菜肴,光是賣相就挺誘人的,但陸離心中裝事,食不知味。倒是對麵的薑懷德吃相十分優雅,細嚼慢咽的,還時不時給陸離介紹一下。


    一頓奇怪的午飯這樣吃完了。


    飯菜被撤走後,又上了些甜點。


    陸離到底是個才十六歲的少年,忍功自然沒有已至而立之年的薑懷德那麽好,他也沒有那個心情跟他周旋,示意薑懷德把吹奏絲樂的樂師叫下去後,直接開門見山道:“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也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就一句話,人,你讓不讓我帶走?”


    薑懷德拿手帕細細擦了嘴和手後,方迴道:“外甥倒是沒有傳聞中的心思縝密,行事謹慎,我看倒是有一些虎狼之氣。實話說,從你從方州學院啟程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經準備好與外甥你的這一見了。”


    陸離盯著他和順的眼睛,吐字清晰道:“我也從未指望能瞞過你們,所以械業所的人,舅舅你準不準我帶走?”


    薑懷德迴道:“這樣一件為國為民的益事,怎會不準許?我們不僅準許你帶械業所的人進隔離罩,我們還會派出皇家軍隊和各州援軍前去援助。兩道聖旨早就已經擬好,隻待你來。”陸離哂笑道:“你們這又是做的哪一套?我真的不明白了,這大地風雨飄搖,你們口口聲聲說它已經時日不多了,為何又要如此這般?既然早晚都要這樣做,為什麽不早點,那樣可以救迴多少條人命,這片大地也不會殘破成這一個樣子,您,知道麽?”


    陸離說完的時候,手裏握著的茶杯已經被他捏碎,續道:“您不會告訴外甥,你們那該死的大清洗計劃還在進行罷?那你們可真是死一萬遍,都不夠給百姓贖罪的。”


    薑懷德處變不驚道:“外甥,這世間事不是說你想做就可以做的,萬般皆有無奈之處,而且,沒有哪一個君主會看著自己的百姓受苦難,而置之不理。我們薑家亦是如此。你放心,大清洗計劃隻會按照一定的時間間隔來進行,這是無奈之舉,卻是長遠之舉。再者,這等天災實則也是一種淘汰機製,如若心思純淨,邪欲不存,什麽噬靈鯊噬靈刺,自是影響不了,末路中自能尋生。而這等人正是我們未來的選擇,是我們未來的存活基礎。”


    陸離冷笑道:“我看你們皇家人心中的邪欲才是最大的罷?”


    “其實外甥心中是明白我的意思,實則也讚同的。”薑懷德徐徐道來,“隻是覺得這一切真相有悖常理,難以接受罷了。”


    陸離沉默不語,雅間開始寂靜無聲,隻剩下窗外湖水悠悠蕩漾的細碎響聲。


    “那麽我在你們這萬般無奈中,扮演的是什麽角色?”須臾後,陸離問道。


    薑懷德眼睛微微一眯:“不,是我們隨著你的選擇而選擇自己扮演什麽角色,你是帶領我們選擇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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