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腰間的青色短刀來,禦氣砍向眼前的海鰩魚。


    果然禦出的刀氣慢了許多,香蕉瓢兒式的刀氣隻是輕輕把那海鰩魚衝出幾尺,刮得它一塊皮肉下來。


    陸離在心裏苦笑,這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把這成千上萬,密不透風的海鰩魚給全部驅趕完。


    他看向周圍微微隱著流光的成千上萬的海鰩魚,微微搖了搖頭。


    海鰩魚如果不是能放電,本身是沒有任何攻擊力的。方才已有大部分的海鰩魚放過電,他現下隻要時刻注意著它們有無放電跡象出現,一旦出現趕緊上岸就行。


    但這麽數不勝數的海鰩魚要驅趕到什麽時候?陸離一邊要運氣加重自身重力防止自己懸浮上去,一邊又要禦氣攻擊,以他現在的修為堅持不了多久。


    他這廂在心裏思考,突然眼前一隻靈龜急速滾過,收割了一路海鰩魚,瞬間沒命的海鰩魚像浮草一樣向上升去。


    像一隻隻絲綢錦布織就的簸箕扶搖而上,在這微微流動的江水下煞是壯觀。


    陸離看見一身黑衣的張磊一閃而過,禦著靈龜像割草一樣收割著海鰩魚的性命。


    一圈下來,陸離眼前更加模糊了——他的四周都是海鰩魚的鮮血。


    周圍還有其他的靈獸在搶食海鰩魚的屍體,陸離更加小心翼翼隱藏好自己的氣息,可不能一不小心岔了氣,被水下靈獸群起而攻之,那他的小命可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又看見一人禦氣聚攏著這些屍體。


    陸離以為他會先收進捆靈袋,待以後一舉煉化。雖然江中這類靈魚的煉化價值不是很高,但聚少成多,數量到了自然會有質量。


    然後他傻眼了——那名學生直接就把聚攏而來的海鰩魚劃到了幾十丈外的另一艘船,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好像是寧州學院的船。


    隨後那些本來聚攏在方州船附近的鮫魚、鱷魚、孩兒魚等靈魚全部遊了過去,一下子陸離周邊就幹淨起來。


    好一招禍水東引……


    那學生把“禍水”引了過去後,迴頭看見陸離,在淡紅色護罩裏朝陸離咧開嘴,亮出八顆牙齒,在玉牌白光映照下,有些慎人。


    陸離勉強迴以一笑,繼續去完成他的任務。


    他現下總算明白了,其實禦船到達沙雁尾並不難,甚至可以說對於他們這些煉氣者來說簡直是動動手指頭的事。難就難在各個學院的學生互相看不對眼,互相下絆子,讓這三百裏白楊江變得更富有挑戰性,也更加地漫長。


    也不知皇家學院,不對,應該說是執政的薑氏大力操辦這個禦氣劃舟是個什麽意圖?真是為了聯係各州學院的感情?


    陸離搖了搖頭,清了清思緒,繼續揮動手中短刀。


    突然一大坨的海鰩魚屍體向著方州船隻湧過來。陸離心一突,好嘛,寧州學院的“迴禮”來了,看規模比原來的大了兩倍不止,寧州學院的學生果然夠“熱情”。


    後麵又跟著洶湧而來的各類靈魚,陸離見狀趕緊向下遊去。


    他可沒那能耐能對坑這麽多的靈魚。


    悶頭悶腦向下遊去,突然看見下方有一亮光,點點閃閃的。


    陸離看了看上方密不透氣的靈魚群,猶豫了一下,便遊了下去。


    越來越近了,看模樣,好像是一個人。


    難道是有人陷在了下麵不得脫身?想到這個可能性,陸離又加快了速度。


    撥開重重撩人的花紋水藻,他的腳踩到了泥沙裏。


    舉著玉牌一步一步走過去,周圍的水藻像頭發一樣,不停往他的護罩纏去,見它們沒有越纏越緊,陸離索性任由它們纏。


    距離還有三尺,正伸手準備把纏繞在上麵的水藻撥開。


    突然後背的護罩被碰了一下,陸離立即定住了腳步,不自覺地屏住了唿吸,向後一看,卻什麽也沒有。


    鬆了口氣,正待迴頭,側麵就有光影一晃,一張笑嘻嘻的大臉就出現在他麵前。


    陸離急促唿吸起來,大腦一陣眩暈,待看清楚來人是一身紅衣的蘇秦時,立馬恨不得在水下就與他大打一場!


    可能感受到了陸離周身漫出來的怒氣,蘇秦趕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陸離,再指了一尺外的不明事物。


    懶得理會他是什麽意思,壓了壓怒火,繼續撩開那覆蓋著“人”的水藻。


    一張長了苔蘚的臉慢慢顯露出來,陸離仔細看去。


    原來這是一尊石雕塑,已有些許破裂的痕跡,四處密布著墨綠的苔蘚,看來已經有些年月了。


    瞧輪廓依舊可以辨析出這是一張女子的臉,微微笑著,窺其五官,協調規整,要是真人的話必然是一位貌美女子。


    再細看時,總覺得有些相熟,好像在哪曾見過這副麵容。


    好奇歸好奇,他也沒有繼續撥開下麵覆蓋著的水草。這些江河下麵放置的東西自有其道理,陸離不想過多冒犯。


    但他邊上的蘇秦就不這麽想了,手一揮,那覆蓋在上麵的水藻就去了大半。


    陸離心驚了一驚,這蘇師兄也太急了點!要是這雕塑有什麽機括在內,那他們倆的性命可就要交代在這了。


    兩人停了停,發現沒有預想中的震動,遂放下心來。


    陸離看向整個雕塑——寬袖長袍,兩隻手輕輕聚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捧著什麽要細心嗬護的物事,母儀天下的風範油然而生。


    兩人把腦袋湊去石像的手掌心,上麵放著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上麵鐫刻著“向死而生”四個失了邊稍顯圓潤的草字,一閃一閃的發著白光,陸離猜測方才發出亮光的就是這塊石頭。


    再望向她的臉龐,初次看時隻是大致看了一眼,再細看時那雙眼睛仿佛活了過來,仁愛慈祥,綽有餘裕。


    在這樣一雙眼注視下,所有的心思都要被她一眼透徹,一切齷蹉思想都無所遁形。


    可她又那麽溫柔可親,一雙眼裏似乎容納了天地,寬闊無邊。


    陸離就保持著麵對麵的姿勢站著,這雙眼、這尊雕塑像是在輕輕撫慰著他狂跳不已的心髒,他突然有股想跪下去的衝動,眼眶無來由地酸澀起來,胸中腑中皆是辛酸的……委屈。


    於是——他就真的這麽跪下去了,僅憑心中無端漫生的無邊無盡的酸澀悲涼。


    蘇秦見陸離如此怪異的動作,恐怕陸離是被什麽附身了,趕緊搖起陸離的護罩來,臉色焦急,嘴巴一張一闔的,像是在唿喊著什麽。


    陸離迷蒙的心立馬驚醒過來,心中酸澀之意已去了大半。


    他輕輕地站了起來,又看見蘇秦在費力扣那塊石頭,卻怎麽也摳不下來,伸手過去才抓住,邊上的蘇秦微微仰著的臉上布滿了驚恐的神色。


    陸離順著看過去,上麵密密麻麻的海鰩魚身上的流光竟然閃爍起來,並且越來越亮!


    兩人對望一眼,立馬向上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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