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陸離想跟著一起去割稻穀,他阿娘直說奔波了一天了,先歇歇,有的是機會。陸離隻得作罷。


    看著小房間裏熟悉的擺設,陸離迷迷糊糊睡了個囫圇覺。醒來後看見角落裏掛著杜若姐給他縫製的布書袋,就想著也該去去看看她,不然又得被她說沒有良心。


    想到就做,陸離起身整理一下自己,就出家門前往杜若家。


    出竹林,繞小徑,才到杜若家門口陸離就已經聞到一股濃重刺鼻的煎草藥味,與平時淡淡的幹草藥味不同,這是下了重劑啊!難不成方叔把病重之人帶到了家裏醫治?陸離在心裏猜測。


    推開籬笆門,陸離就看見杜若端著一盆子水出來,眼下青白一片,看來又是忙到廢寢忘食的地步,神色厭厭的。以前杜若帶陸離的的時候,遇到有病重的病人要醫治,一忙起來就會缺餐少食,缺覺少眠,陸離自然也幸免不了跟著杜若缺餐少食,缺覺少眠,自然印象深得很。


    陸離眼尖,看到盆子裏浸著的白布印著一攤血紅,盆子裏的水也染上了淡紅色。


    陸離心驚,趕緊問:“杜若姐,是不是家裏有病人啊!嚴重不?要不要我幫忙?”


    那頭端著盆子的杜若才看到站在門口的陸離。


    她驚訝道:“你怎麽在這?難道是我太累了,出現幻覺?”


    陸離趕緊走過去,嘴裏說道:“這不快到我生辰了,學院放我十天假。”


    杜若頓了頓道:“看我,忙到把你的生辰都給忘了!”


    陸離走近她:“這是怎麽迴事?”


    杜若神色不改迴他道:“還不是你方叔,天氣開始變冷,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陸離歎了口氣,自從杜若的母親在她九歲的時候染上風寒,又因身體虛弱病來如山倒,從此一病不起。後來到了藥石難醫的地步,周身病痛折磨,身形憔悴,狼狽不堪。她父親方士自問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救人無數,卻也醫治不了自己妻子的先天不足,對抗不了天命。


    終於幾經折磨,杜若娘在一個有著明亮大月亮的晚上去了。


    方士從此一蹶不振,要麽在醫館裏治病救人,忙到天昏地老,幾日不迴家。要麽在家裏天天買醉,醉到不省人事,不理世事。


    那時候的杜若,親娘去世了,親爹又不管。像個自閉的孩子一樣不言不語,隻是靜靜地跟在她爹身旁,弱小無助,眼神空洞,麵無表情,見誰都愛搭不理的。


    陸離娘與杜若娘也算是友好鄰裏,於心不忍,有空就帶著陸離去杜若身邊說說話。


    也隻有跟陸離她會變迴以前那個開朗的小姑娘。


    於是陸離娘農忙之時就讓杜若幫看管陸離。陸離就成了杜若慘淡缺愛的童年的一抹亮色。


    後來隨著她看的醫書越來越多,醫治的病人越來越多,看過的生死也越來越多,一切也就看開了,才成了今天這個人人稱讚的擁有一身好醫術,性子爽朗的女大夫。


    倒是她爹怎麽也看不開,從杜若有能力照看醫館開始,就開始徹底沉淪,酗酒得越來越厲害。鬱氣難舒,積壓於心。視力嚴重退化,肝傷胃損,骨廋如柴,周身關節疼痛,在秋冬之際更加難熬,神智也越來越不清醒。


    醫者不能自醫,更何況是心病。


    歎到此,陸離隻能無力地安慰杜若。


    反到是杜若迴過頭來安慰他:“其實他這樣也挺好,痛苦迷糊就無暇想塵世中的痛苦。”


    陸離聽了無言以對。


    兩廂沉默過後,他問出了疑惑了很久的問題:“杜若姐,你說什麽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愛?像你爹對你娘的念念不忘嗎?”


    杜若沒想到陸離會問這樣一個問題,她想了想迴道:“愛,應該是潤物細無聲的。”


    陸離難以理解:“愛一個人不是應該讓對方知道的嗎?不然對方都不知道你愛他,如何做迴應,我不信世上有如此無私之人。”


    杜若笑了笑,把陸離耳邊的碎長發給他夾到耳後去:“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明白了。”


    陸離從杜若家迴來時太陽還留有半邊臉在山頭。


    第二天是陸離的生辰,由於家裏正值農忙之時,再加上陸離家今年的收成不怎麽好,陸離娘唉聲歎氣的,沒什麽心情給陸離過生辰,也就隨便煮了碗長壽麵吃,晚飯多加了個菜。


    鄉裏人一向簡樸,能記得自己的生辰的少,過生辰的更少。其實陸離每年的生辰差不多是如此過,他倒是覺得無所謂。


    過完生辰,陸離又幫家裏割稻穀挖番薯,村裏人見了又難免不讚歎一番,直歎陸離有孝心,在外修煉還不忘農忙迴家幫家裏幹活,個個恨不得陸離是自己家的崽,順帶著又數落了自家不懂事的孩子,又是好一頓說。陸離但笑不語。


    有空之時去幫杜若照看一下她爹,好讓她歇一歇。期間也跟杜若說了一下他迴來路上遇到守樸一事,杜若隻叮囑他不要將這事說出去,守樸這人來路不簡單,陸離應了下來。


    假期第六天陸離就離開家前往平縣,跟徐老還有同窗們聚聚舊。


    眾人自是一番豔羨感歎,都叫喊著陸離露兩手出來看看,陸離很是無奈,他現在才是一階,還沒到學禦氣於物的階位,學的都是築基,教他如何露兩手給他們看。


    幸好得徐老出來解圍,眾人才不情不願地放過陸離


    徐老把陸離拉到他以前住的小院子裏去,開口道:“現在沒人,你給先生我露兩手怎麽樣?也讓我見識一下禦氣之術是何等的厲害。”


    徐老說出這句不符合他風格的話來,讓陸離愣了一下。


    徐老見他愣愣的不做迴應,才恢複了以前的說話口吻:“得意之時,不心高氣傲,炫耀擺譜,看來我教給你的為人處世之道,你倒沒全還給我。”徐老很是欣慰。


    陸離才後知後覺徐老這是在測試他。


    跟徐老報備了自己的修煉情況,又說了些師生之間的體己話,陸離告別了徐老,離開了白鹿學院,坐馬車離開平縣,前往雲川城乘坐五輪木氣車迴到方州學院。


    走走停停,觀看過路風土人情,直到假期第八天晚上陸離才到達雲川城。


    剛巧遇到萬通在衙署加班,萬通為了塑造他好城主的高大形象,拉著腦中一點印像也無的陸離又說了好大一通廢話,直說得陸離昏昏欲睡睡才放他前去就寢。


    第二天陸離頂著兩碩大的黑眼圈,看見了一身海綠色對襟綢衣的楚青站在五輪木氣車旁朝他禮貌地打招唿。


    曾經讓他豔羨的人,讚歎的物,如今在他眼裏竟也覺得平平無奇起來。年年花相似,歲歲心不同。坐在快如閃電的五輪木氣車上的陸離這樣想著。


    假期第九天陸離迴到了方州學院,最後一天又跟方舒誌穆靈均他們去雅樂閣慶祝了一下。剛好碰到同班的徐鶯鶯,她也笑著祝賀了一句陸離生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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