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後,陸離迴了自己的小房間午休。


    今天是三天假期的最後一天,可以當天來迴學堂上下課的學生一般按照收假的確切時間迴學堂。而陸離不行,他家離學堂太遠了,一個來迴都要三個時辰多,極其不方便,所以陸離是住在學堂的學舍裏。也就是說陸離總是要比其他同學早半天迴學堂,才不耽誤上課。


    “三伢子,你杜若姐前陣子喊我告訴你,等你迴來了得空去一下她家取一下她給你新縫製的布書袋。”陸離娘的聲音伴著“嘩嘩”水聲在廚房裏透出來。


    陸離趕緊起身:“娘,你咋才告訴我!呆會杜若姐得在我耳邊念叨個沒完沒了!”


    “哎喲,最近事忙,給忘了。你這臭小子,你杜若姐念叨你是對你好,旁人誰有這個福分!”陸離娘絲毫沒有因傳達不及時而慚悔的意思。


    陸離懶得跟她爭辯,趕緊穿上鞋子往杜若姐家去。


    杜若其人不姓杜,姓方,是土郎中方士的女兒,九歲丁母憂。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杜若從小耳濡目染,竟也學得一手好醫術,再給她幾年時間,醫術超過她爹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為什麽陸離這麽肯定?


    小時候陸離娘給陸離講過一個傳說,是講一個心懷黎民蒼生的神人為了世人不再飽受遇病不得醫的劫難,上天入地去找那可醫疾之良藥,日試七十二毒,才造就一身醫術,把世人從病痛中解救出來,脫離病痛折磨,而這位偉人也因此被世人銘記,千古流芳。


    小陸離聽了之後一臉的敬佩崇拜,本著好故事要與好朋友分享的美好願望,他跑著去分享給杜若,當他一臉希翼地盯著杜若,杜若卻兩手一敲,恍然大悟般來了一句“難怪我的醫術總不得再進一步,許是缺少了實踐!”於是,陸離艱苦淒涼的試藥之路就被開啟了。從此,比陸離大三歲的杜若在他心裏成了“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


    思及此慮及憂,陸離加快了腳步。


    出了翠竹林,繞著小徑走上小半裏路就是杜若家了。也正因著兩家的距離不是很遠,所以在陸離始齔之年始,阿爹阿娘農月裏忙得抽不開身時,陸離便是由杜若帶著。現如今上學堂了,杜若還是習慣性給他縫製小東西。


    一路上,有鳥兒在高大粗壯,濃蔭蔽日的榕樹上嘰嘰喳喳相互嬉鬧,有蝴蝶繞著嬌豔欲滴,香氣四溢的花團錦簇翩翩起舞,有在林間無拘無束,肆意奔跑的野生動物。陽光透過樹梢,傾傾灑灑散射下來,真是春光大好,慵懶愜意。但那陸離一心隻顧眼前路,錯過了如此美景,可惜也。


    杜若在院子裏翻曬各種各樣的草藥,心裏正在盤算著要不要把縫好的布袋給陸離送過去。她剛把一些曬幹了的草藥收迴藥房,從裏屋出來之際,就看見陸離滿頭大汗地正往開著的院門跨進一隻腳。


    杜若細細打量他,隻見陸離一身褐色粗布衣服,袖子半攏起來,露出半截手臂,一頭黑發用一根布條穩穩紮起,五官好像又長開了點,身高也高了些許。自從上兩個月自己過生辰見過他一次後,杜若這才又見他一次,這個年紀的少年郎真是一天一個樣啊!杜若感慨。


    因著屋裏光線比外麵暗,陸離沒看見她,邊走邊喊:“杜若姐,你在嗎?”停了一下沒聽到迴答,又改了口:“方叔,您在家嗎?”


    已經到變聲期了呀,連嗓音也開始低沉了起來,杜若心道。


    但她有心捉弄他,故意不吱聲。


    陸離在前門等了一下,見沒人迴應,心裏暗自高興,正想轉身往迴走。在他後腳正要抬出去之際,杜若的聲音悠悠傳來:“看來在學堂過的挺滋潤的嘛,不僅個子長了,連膽兒也肥了,開始搞自由獨立咯哦,更知道男女有別,連我這個從小帶你大的鄰家姐姐都要避一避嫌,迴家也不用念著來看看我。”


    陸離知道她生性愛胡侃調戲人,且別人越抬杆,她就越來勁。便不接她話頭,隻笑著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杜若見他吃虧吃多了,學著精明了起來,隻好去房裏拿出布書袋給他:“喏,看看還有那不滿意的,我再幫你改改。”


    陸離迴身走過去接過布袋,邊看邊說:“杜若姐的女紅在在村裏可是與醫術一樣名氣大的,都是頂好的,哪會有不滿意的地方!”


    這是一隻斜挎式的藏青色布書袋,正麵繡著幾根墨色竹子,針腳細密,觸手順滑,陸離是越看越滿意。


    杜若看著陸離認真翻看著布書袋,目光上移,剛想開口再調侃一下他,突然督見他微微前突的喉結,心慌了一下,忙轉身向廚房走去,裝出有點酸的語氣說:“得了,別得了便宜就賣乖似的捧我,我有幾斤幾兩我清楚得很,快過來,有些東西要給你。”


    陸離的心一下提了起來,心涼道:“終究還是逃不過!”不情不願地拖拉著腳步。


    杜若見迴頭見他這個鬼樣子,不消想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又起了戲弄他的念頭,拿著用一布包著的木盒,笑嘻嘻地遞給他:“好東西來著!享受完記得把感受記錄下來哦。”


    陸離心如死灰接過,聞了聞,不是想象中稀奇古怪的味道,而是熟悉的酸甜軟糯的糕點味,眼睛頓時間亮了起來,問道:“是酸角糕!”


    “嗯,一半帶去學堂,一半拿迴家。”杜若又往草藥房方向去,“等著,還有點東西給你。”


    陸離見她往草藥房方向走去,再次心如死灰,春風吹不生任何花草的那種。


    不一會兒,隻見杜若又拿個黑包遞給他。笑著說:“看你一臉死灰的表情,放心,裏麵是金銀花。你現在開始變聲了,要多喝點清熱去火的良藥。”


    陸離這迴是真放心開懷地笑了:“就知道杜若姐對我最好了!”


    杜若佯嗔道:“要真好,又不見多來我這個老人家處多走動走動,口是心非!”


    陸離趕緊道:“這不是忙嘛!”


    “得得得,算你忙。”杜若轉移話題,“你這次迴學堂是不是可以驗氣了?”


    “嗯。”陸離心不在焉地應了下。眼睛在廚房裏來迴搜索。


    “別到處亂瞄了,該給你的都到你手了。你現在是變聲期,在學堂記得多喝水,多吃青菜瓜果,豆類蛋類。驗氣時也別緊張,有與沒有都是天注定的事,大不了迴來給我打下手,有我一口飯就有你一口湯,你看我就沒擁有氣,照樣過得安逸舒坦……”


    陸離是歎著氣離開方叔家的,杜若姐就比他大三歲,怎麽就這麽囉嗦得跟個老太婆似的。


    直到陸離的身影消失在小徑兩旁的重重樹影中,杜若才收起了目光,看著自己被針紮了幾個孔的細嫩手指,若有所思地歎了口氣。


    與此同時,雲川城裏古樸莊嚴的禮堂裏,人頭湧動,忙進忙出,各色人物指揮著,做好氣驗大典的部署,人員安排,不夠的人手要去哪借調,還要計算好當天要接待的人口,做好安全防範,謹防安全事故發生。


    “城主!收到西北西南各一封緊急密報!”一傳話小兵遞給萬通兩封黃色朱漆密信。


    萬通正在與眾人商議大典諸事事宜,聞此話抬頭接過密信,拆開來看,越看一雙小眼睛眯得越小,都快成一條縫了。旁邊議事的人趕緊問道:“可是有什麽突發情況發生?”


    萬通擺了擺手:“無礙,都是些淨愛大驚小怪的。”他又轉向小兵,語氣輕鬆道:“哦,還有叫王守學先生今晚趕緊把上次借了我的那本古書歸還迴我書房去。”邊說邊揮退那傳信小兵。


    “是!”小兵行了個禮就往外去了。


    “來,我們繼續。”萬通像是什麽事情也不曾發生過一樣繼續與眾人商議事情。


    當晚,萬通書房,燈火明亮,一個穿著儒服打扮的文人與萬通對坐。


    “您怎麽看,王先生?”萬通摸著自己的大肚子問道。


    “隻是一南一北經過此地遊玩的貴人,碰巧遇上氣驗大典,來湊個熱鬧,停留幾日罷了,加強城中守衛,以不變應萬變即可。”王守學放下了手中的密信。


    “先生妙計也!”萬通讚許道。


    “不得已的拙見罷了。”王守學笑著撫了撫黑亮的胡須。


    兩人舉起手邊的茶水向對方揚了揚。


    此時,城中最豪華的客棧二樓客房裏,一個身著夜行衣身形嬌小玲瓏的蒙麵女子正在小心翼翼以期不驚動任何人成功越窗而出。


    對麵的客房裏,一位身著白衣,十又三四的年歲,氣質超然出采的小公子站在窗戶前,手捧一杯煙氣嫋嫋的熱茶,對月而飲,眉目溫潤。


    命裏有糾纏的,該相聚的,總會再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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