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半個月之後。


    董卓說,一切都會是最好的,因為,他的笑笑是最好的。


    這半個月真的很忙,董卓忙著養傷,我忙著當個快樂的待嫁新娘。


    劉香覆、劉誌,還有劉嫂都離開了董府,劉連還留在董府當管家。那一日他親自押著妻子兒女來給我賠罪,我避而不見,於是第二天,劉香覆、劉誌和劉嫂就離開了董府。


    而劉連,做事愈發地認真謹慎起來。


    院子裏的五彩石小路已經完成了一半,我放下手裏最後一塊五彩石,起身伸了個懶腰,對自己的勞動成果相當滿意。按照這樣的速度,等大婚的時候,這條五彩石小路就可以完成了。


    晃了晃有些發酸的手臂,感覺太陽曬得我有點暈,便打算迴屋休息一會兒。


    剛到院子門口,便看到呂布正坐在我門口的台階上寶貝兮兮地擦拭著他的方天畫戟,身旁還放著一個鼓鼓的小包。我不由得有些驚訝,自那一日他塞給我那塊打著欠條的竹簡之後,便一直沒有在我麵前出現,我還以為他跟趙子龍一樣連招唿都不打一聲就走了呢。


    “媳婦,你迴來了。”抬頭一見我,他眼睛微微一亮,忙一手提戟,一手拎起那個小包,站起身來。


    “……別叫我媳婦了。”我抽了抽嘴角,不得不再次為自己正名,畢竟我就要嫁給董卓了,相信董大人不會喜歡他娘子被另一個男人一口一個媳婦地叫著。


    呂布愣了一下,隨即垂下頭:“媳婦,你真的要嫁給董卓了?”


    “嗯。”


    靜了半晌,他笑了笑,聲音有些落寞:“原來這是真的啊,我還以為他們亂講的呢。”


    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也有些難受,隻得安慰他:“你會有自己喜歡的人。”


    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呂布抬頭看我:“我知道,你說過,叫貂蟬嘛。”


    我抿唇,忽然無言以對。


    他撓撓腦袋,伸手將手中那隻鼓囊囊的小包遞給我。


    “這是?”入手沉甸甸的,差點拎不住,我疑惑地打開一看,是滿滿一袋子的五珠錢,不由得愣住。


    “裏麵有六萬三千二百一十五錢,還欠你九十三萬六千七百八十五錢。”他咧嘴笑了一下,“不過等你婚禮結束後,我便打算迴五原了,餘下的錢等湊夠了再還你。”說著,他轉身準備離開。


    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他腳步微微一滯。


    “如果當初撿到你的是我,該有多好。”輕聲說了一句,他離開了院子。


    我怔在原地。


    隨著婚期一天一天地臨近,董府裏張燈結彩,處處都滿溢著喜慶的氣息,從守門的侍衛到掃地的丫頭,一個個都忙得不可開交。


    人在幸福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的快,轉眼間,婚禮已經近在眼前了。


    坐在床上,我雙手支著下巴,呆呆地坐在榻上發傻。


    過了明天,我便是董夫人了。


    真是不可思議,像做夢一般,穿越了千年的時空,重新再長一遍的身體,最後竟然嫁給了董卓,那個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奸臣。


    我嘴角不自覺地輕輕上揚,眼皮卻漸漸重了起來。


    “小姐。”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扭頭看去,然後愣住:“鈴兒?”


    鈴兒不知何時出現的,她站在我麵前,臉上溫柔如常,不見絲毫戾氣。


    “聽說大人與小姐要成親了,鈴兒是特地來恭賀的。”她微笑著道。


    我下意識後退,想要叫人,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小姐成親,鈴兒定是要送份大禮的。”她仿佛看不到我眼中的恐懼,一徑笑著道,隨即一擊掌,“啊對了,就把純兒的嫁衣送給你好了。”說著,她捧出一件血淋淋的嫁衣。


    我看得分明,與那一日被董卓逼死的純兒身上穿的嫁衣一模一樣。


    我轉身想逃,隻是剛一個轉身,腰間便是一陣劇痛,我滿臉驚恐地轉身,便看到鈴兒手中拿著一柄滴著血的匕首,正笑盈盈地看著我,眼中是刻骨的恨意。


    “放心,一時半刻你死不了。”鈴兒冷笑。


    “笑笑……”就在這時,董卓推門進來,在看清屋裏的狀況之後笑意隱沒在唇邊。


    鈴兒微微一愣,隨即反手一把握著我的脖子後退一步:“讓開。”


    “放開她!”董卓咬牙道。


    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鈴兒笑了起來:“大人,鈴兒實在很詫異您竟然也會有驚慌失措的時候呢。”


    “你想要什麽?”沉下聲,董卓怒吼。


    “咣”的一聲,剛剛刺在我腰間的匕首被扔到董卓的麵前,那閃著寒光的匕首上猶帶著我的血跡。


    “我要你死。”鈴兒掐緊了我的脖子,冷笑,“你死,她才能活。”


    聞言,我大驚失色,奈何被掐著脖子,漲紅了臉卻是連半句話也說不出口,隻得瞪大了雙目拚命搖頭。


    “看到她腰上的傷口了嗎?不到半個時辰,她便會血盡而亡了,你,想好了嗎?到底誰死比較好?”見董卓隻是看著我,鈴兒笑盈盈地道。


    我緩緩低頭,這才驚恐地發現自己腰間的傷口上,鮮血正汩汩地湧出……


    董卓低下頭沒有看我,隨即彎下腰,伸手從地上撿起那把還染著我血的匕首,一言不發地刺進自己的胸口……


    時間瞬間靜止,我忘了尖叫,忘了流眼淚,隻能怔怔地看著血緩緩沿著那匕首湧出,浸透了他的衣衫。


    鈴兒一把將我推倒在地,放聲大笑起來,笑出了滿臉的眼淚。


    我趴在地上,一步一步,爬到董卓身邊,伸手所及之處,都是一片鮮紅……


    “仲穎……仲穎……”我伸手輕輕推了推他,他卻閉著眼,一動未動,那雙微褐的眼眸,我再也看不到了嗎?


    鈴兒驀然蹲下身湊近了我,扭曲變形的臉龐在我麵前放大:“知道嗎?他是為你死的,他是為你死的!哈哈哈,你便是他的死穴!沒有你他不會死!克星!你是他的克星!”


    “克星……”


    世界為什麽一下子變成了灰色?


    “媳婦,媳婦……”一個聒噪的聲音在我耳邊不停地響著。我猛地睜開雙眼,看清了一張在我麵前放大的臉龐。


    “媳婦,你怎麽了?剛剛你一直在搖頭,怎麽都叫不醒你。”呂布抬手擦了擦我額前的冷汗,“是不是被夢魘住了?”


    我怔怔地看著眼前那雙清亮的眸子,半晌迴不過神來。是夢?怎麽會那麽真實……真實得可怕。


    “媳婦?”呂布見我不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他,不由得有些慌亂起來,他拍了拍我的臉頰,“不管你夢到了什麽,都是噩夢,不是真的,別害怕。”


    我仍是怔怔的,身子止不住地輕顫,滿腦子都是董卓渾身是血的模樣。低頭看向不知何時握在手中的*,手指不自覺地劃過箭弦,輕輕一顫,已在弦上留下一道血印。


    下一刻,我的指尖已被呂布含在口中,溫溫熱熱的感覺自指尖傳來,我怔怔地看著呂布。


    “好甜。”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我的指尖,呂布突然露出兩顆小虎牙,笑道。


    滿腦子胡思亂想一下子被他打散,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一把抽迴自己的手:“吸血鬼啊你!”


    “吸血鬼?”呂布委屈地看我一眼,“你罵我。”


    我抖了抖眉毛,沒有理會他可憐兮兮的模樣。


    “媳婦,你不是要去繡坊拿喜服嘛!”見我不搭理他,呂布又笑眯眯地拉我站起身來,“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陪你去呢。”他一副比我還要積極的樣子。


    因為董卓事事都要準備最好的,導致時間不夠用,於是很多事情都是我親力親為,雖然辛苦些,但是別有一番趣味。


    “我不是你媳婦。”嘴角抽了抽,我糾正他道。


    “喊一下會怎樣嘛,反正我也隻是過過幹癮罷了。”抬手輕輕彈了一下我的額,呂布拉長了臉,“等你真嫁了人,我改口便是了。”


    我彎了彎唇,沒有再反駁他,由著他拉我出了門。


    “媳婦,是這個店吧,涼州城最好的繡紡。”拉著我的手,呂布一路興高采烈地進了一個商鋪。


    “這一套便是劉管家前幾天拿來改的喜服。”一見我們,那店老板忙迎了出來,拿著一套喜服道。


    “是男裝,女裝呢?”我有些期待地道。


    “女裝沒有在小店訂做,劉管家說要給小姐一個驚喜。”那店主笑得跟彌勒一樣,道。


    我點了點頭,接過那套男裝看,做工很精細。


    “不如讓新郎試試,看合不合身。”見我看得仔細,那店主笑道。


    “新郎?”我微微一愣,董卓沒有來啊。


    一旁呂布卻已是樂顛顛接過那喜服走進了內堂。


    大概是呂布一口一個“媳婦”讓那店主誤會了吧,抿了抿唇,見他如此高興,我終是沒有開口。


    不一會兒,便見呂布掀了簾子出來,大紅的喜服襯得他挺拔的身材愈發的俊秀朗起來,整個人都顯得精神奕奕。


    “媳婦,好看吧。”得意洋洋地看我一眼,呂布笑道。


    我失笑,一本正經地開口:“一點都不適合你,好醜。”


    聞言,呂布立刻垮下臉來:“唉,本來還想說你看我比較帥,會改變主意嫁給我也說不定呢。”


    我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裏卻閃過一絲酸澀,真是一個傻孩子。


    見我笑,呂布也撓撓腦袋,笑了起來。


    “你會幸福的。”替他理了理因剛剛換衣而有些淩亂的長發,我淡淡開口。


    “嗯。”重重地點頭,呂布笑,“會啊,一定會,說不定一離開涼州,我便能找到我的貂蟬了,嗬嗬。”


    心裏知他是順著我的意,不讓我難過,隻是如此一想,我卻愈發地難受起來。


    拿了喜服迴府,我不自覺地走到董卓的臥房門口,怔怔地站了許久,我終是推門進了房間。


    董卓趴在桌上,似乎是睡著了。我輕輕走上前,便見他手底下壓著一塊綿帛,上麵密密麻麻寫著的似乎是賓客名單。我看了一眼他手中鬆鬆握著的毛筆,忍不住起了作怪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從他手中抽出了筆,我飽飽地蘸了墨汁,在他唇邊畫了兩撇小胡子,看看覺得不大過癮,又將他本就濃密的眉毛加粗了一倍。


    他還是一動不動。


    看著他睡著的模樣,忽然想起之前那個可怕的夢,望著那一樣閉著的雙眼,我心裏突然狠狠一陣抽痛,放下毛筆,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探到他鼻前,感覺到他的鼻息,一直懸著的心才安定下來。


    怔怔地看著他睡著的臉,我忍不住譏笑自己的神經質,以為自己有多豁達,卻原來也不過如此。


    手上忽然一暖,再看時,董卓已經握住了我的手。


    “怎麽了,這麽涼?”睜開微褐的眼睛,他看著我,皺眉道。


    “呃……嗬嗬,你醒啦。”有些尷尬地打著哈哈,我笑眯眯地道。在看到他那兩道大粗眉毛和兩撇小胡子的時候,嘴角抽搐著差點繃不住笑臉。


    褐色的眼睛裏微微滲進了一絲溫和,董卓笑了起來,握著我的手微微用力一拉,我便一頭栽進了他懷裏。


    “我的笑笑那樣急不可待地投懷送抱,我可得防著點,怎麽能睡著呢?”他捏了捏我的鼻頭,寵溺地笑道。


    那樣寵溺的表情出現在那張滑稽的臉上,說不出來的搞笑。


    “是啊是啊,我等不及要嫁給你啊。”一本正經地點頭,我笑眯眯地賴在他懷裏,一直忐忑的心歸迴了原位。


    “真的不會後悔嗎?”將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他忽然開口,“既然你給了我擁有你的機會,那麽一旦失去你,我會發瘋的。”


    聞言,我抬頭白了他一眼:“瘋?怎麽瘋?”


    “我也不知道,大概會變成很可怕的人吧。”褐色的眼睛微微變深,他緩緩開口。


    心裏微微一震,隨即我輕笑起來:“好可怕,看來我要好好考慮一下了,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嗬,這麽快就學會談條件了,說吧,笑笑要什麽?”一把將我抱坐在膝上,他撫了撫我的頭,滿不在乎地笑道。


    “要什麽都會給嗎?”歪頭看他,我認真地道。


    “都給!”董卓點頭,寵溺地輕輕點了一下我的鼻尖,“就算笑笑要這江山,仲穎也會打下來送你!”


    “不要,笑笑不要江山,仲穎也不準要。”拉下點著我鼻尖的手,我雙手緊緊握著,看著他,道,“我要仲穎一輩子陪著笑笑在涼州,哪兒也不去。”


    “這便是你所希望的?”微微收斂了笑意,董卓看著我,道。


    “嗯。”沒有遲疑,我點頭。


    “為什麽要一輩子都在涼州?”董卓看著我,“洛陽不好嗎?那個大漢最繁華的地方。”


    洛陽,又是洛陽,那場混亂開始的地方!我心裏一陣慌亂,忍不住站起身,微微後退一步。


    “笑笑?”見我麵色不對,董卓忙道。


    “洛陽是不祥之地。”低垂著頭,我悶悶地道。


    “為何這麽說?”輕輕抬起我的下巴,他看我,眼中有著疑惑。


    “因為我是神女啊。”我低頭緊緊抱著他,“到了洛陽我就會失去你,所以記住,千萬不要去洛陽。”


    “你到底是誰呢?是從哪裏來的呢?”輕輕歎息一聲,董卓擁緊了我。


    “我是仲穎的笑笑,從哪裏來不要緊,重要的是,以後會一直陪著仲穎在涼州。”我輕聲開口,我該怎麽解釋,我來自千年之後?我能夠預見你的未來?


    “好,哪兒都不去,就陪著笑笑在涼州過一輩子。”董卓輕輕拍了拍我的頭,“你的條件我答應了,如果失去你,我真的會瘋……”


    我一頭紮進他懷裏:“不會,笑笑賴定你了,從小就這樣,甩也甩不掉。”


    “嗯。”


    同董卓一起在房中用了晚膳,我才迴到自己的臥房,嘴角彎得不知今兮是何兮。


    大概是連著幾天都沒有睡好,現在放下心頭重擔,我一挨著枕頭,便沉沉睡去,一夜香甜無夢。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便鑽進了廚房。


    “呀,你在幹什麽?弄得一頭一臉都是。”呂布的聲音冷不丁地在我背後響起。


    我迴頭看他一眼,也不生氣,隻笑眯眯地專注在手上的東西上。


    “這是什麽?”好奇地站在我身後,仗著身高優勢探出頭來看著我手上在忙著的東西,呂布問道。


    “不知道吧。”我笑著揚了揚手裏不大成形的東西,“這叫餃子。”


    雖然沒什麽樣子,但以我的水準,能夠把餃子做出來已經很了不起了。


    “好難看。”呂布搖了搖頭,很不給麵子地誠實開口,“你把廚娘婢女們趕出去就是要做這個?”


    我斜睨他一眼,隨即又笑道:“我們家鄉新婚之夜都要吃這個的。”


    “是哦?”呂布左看看右看看,冷不丁伸手便丟了一個進嘴裏。


    “呀?”我嚇了一跳,忙掏他的嘴,“吐吐吐,快吐出來,是生的!”


    沒有等我動手,他自己先吐了:“好難吃。”


    笑著看他直吐舌頭,我都有些想象不出他之前在戰場上的狠厲勁了:“吃這個吧。”拿了一塊切好的水果片塞進他嘴裏,我低頭繼續努力做我的餃子,真難做。


    本來要做九個,長長久久嘛,好不容易做完還被呂布吐了一個,隻能重做。


    “要不要我幫忙?要不要我幫忙?”一臉的躍躍欲試,呂布挽了挽袖子道。


    “別!”我忙攔住他,“你要上街去給我買禮物!”開玩笑,他上場還不越幫越忙。


    “禮物?”他滿臉問號。


    “就說你不懂事嘛,我們是不是哥們?是吧,董卓是不是你領導?是吧。你怎麽能不送禮呢?”聽我說了一堆雲裏霧裏的話,呂布有些消化不良地出門給我買禮物去了。


    少了呂布的搗蛋,我很快把最後一個餃子做好了,端了好不容易完成的餃子,我走出廚房。


    新房已經布置好,我將裝了餃子的碗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端詳著自己的傑作。


    “這是什麽?”董卓的聲音冷不丁在我身後響起。


    “餃子。”


    “幹什麽用的?”好奇地看了一眼,董卓道。


    “吃的。”迴答得簡潔明了。


    董卓也不含糊,伸手便要拿。


    我忙拍掉他的手:“不是現在,是明天晚上。”


    “為什麽?”董卓皺眉不解。


    “這是生餃子!生的,生的!意為‘生子’的意思,討個吉利。”我笑眯眯,沒有一點新娘該有的羞澀。


    “生子?”董卓微微一愣,竟是可疑地紅了臉。


    啊?我愣愣地看著他,下巴差點掉下來,居然會臉紅?董大人你不是走純情路線的吧……


    “嗯。”我一本正經地點頭,“說好啊,要計劃生育,我隻生一個,絕沒有二胎,產後保持身材很費勁的。”不但不知羞澀,我還大言不慚,若是老媽在此,定會一個栗暴賞過來,怕我嚇跑新郎。


    “計劃生育?”董卓微愣,滿麵問號。


    我笑得一臉燦爛。


    雖然一頭霧水,董卓還是伸手將我擁入懷中,笑:“笑笑說什麽都好。”


    我靠在董卓懷裏,正兀自笑得開懷,卻突然注意到門外有一道陰影。


    是香覆。


    我微微皺眉,她不是已經離開董府了麽,怎麽會在這裏?


    董卓順著我的目光看向門口,隨即收斂了笑意:“你怎麽在這裏?”


    “大人和小姐成親,我求了爹爹來府上幫忙的。”香覆怯怯地道,“小姐那日一席話說得香覆無地自容,香覆是誠心來幫忙的,絕不會再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一席話說得甚是誠懇,我想,到了這一步,她應該不會再幹出什麽蠢事來。何況劉叔做事還算穩妥,總不好太過拂了他的麵子。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新郎新娘應該暫時避不見麵,否則會不吉利的。”香覆見我沒有拒絕,微微後退一步,低頭恭順地道,屋外的陽光柔柔地平鋪在她的身上,看上去那樣的溫和無害。


    “是嗎?”董卓皺眉,輕輕放開我的手。


    手指漸漸感覺到不到他掌心的溫度,不知為何,我心下竟是一慌,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不肯鬆開。


    伸手輕輕將我帶進懷中,董卓撫了撫我的頭:“過了明天,我們便一輩子都在一起。”聲音溫和得不可思議。


    “大人,新房還需要再檢查一遍,看有沒有什麽遺漏的,請大人和小姐先迴房吧。”站在門口的香覆再度開口催促。


    董卓沒有理會她,卻仍是依言拉著我的手一同走出了新房。他並不信奉鬼神,他隻相信自己,可是如今他卻願意為我謹守規矩,那是因為,他的真的很在乎我吧。


    他的臥房在東院,我的臥房在西院,站在張燈結彩、華麗非凡的新房門口,他握著我的手輕輕鬆開:“明日見。”


    “明日見。”我笑著輕輕鬆開手,指尖劃過冰冷的空氣,迴到自己的身側。


    轉身,我迴到自己的房間。


    如果我能夠預見我自己的未來,那麽這一刻,怎樣,我都不會放開他的手,絕對不會。


    整整一夜,我都在發呆,嘴角洋溢的笑容一定像極了傻瓜。幸福竟是就那樣不可思議地來到我身邊了麽?


    第二日一早起床,便見一排婢女站在床邊,為首的一個手裏捧著一隻大紅的盒子。


    “夫人大喜。”


    見我醒來,眾人忙都笑著彎腰道喜。


    “謝謝。”披上衣服,我起身下床,眼角眉梢全是滿溢的幸福,一切晦暗都在今天消失無蹤。我居然結婚了,原以為會單身一輩子的我居然結婚了,而且還是在東漢末年,嫁給了董卓為妻,一想起這個,我便止不住地彎唇。


    一切都顯得那樣的不可思議。


    小時候的童話裏,賣火柴的小女孩終是沒有等來王子的拯救,凍死在那個熱鬧的除夕之夜。而我,穿越了千年的時空,卻在那個雪天被董卓撿迴了家,雖然隻是一間草房,雖然並非什麽王子。


    但,我真的很幸福。


    我的新郎竟然是董卓,二十九歲之前,我怕是做夢都不會夢到自己會嫁給曆史上那樣一個聲名狼藉的人。如果董卓不去洛陽,那麽曆史上將沒有董卓這一號人物,至於之後的曆史該何以為繼,我也不想再去理會,因為,我已經幸福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轉身看了一眼那大紅的盒子,我有些好奇:“那是什麽?”


    “夫人的喜服,劉管家一早送來的。”


    我的喜服?有些期待地揭開盒蓋,一件大紅的喜袍整齊地折疊在盒內,流光溢彩,精致漂亮得令人挪開不眼睛。


    “請夫人更衣。”一旁的婢女戴上白色的絲織手套,這才伸手取出那喜袍,那如緞一般光滑的布料便在我麵前輕盈抖開,其間隱隱有光影流動,令人目眩神迷。


    我定定地看著那如火一般令人目眩的喜服,隻要披上它,我便是董卓的女人了呢。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我幾乎可以看到幸福已經在我麵前向我招手了。


    “夫人,穿了這喜服,新娘便不可以再與人有所接觸,隻有新郎才能碰哦。”那婢女抿唇輕笑著,上前一步,便要替我換上喜服。


    “好。”我微笑著點頭答應,伸手便要套上那喜服。


    “等一下。”呂布不知何時闖進屋來,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拉了我便走。


    我目瞪口呆地一路被他拖出了屋子,好不容易才迴過神來,忙一把甩開他:“等等,你幹什麽?我可不想當逃婚新娘!”


    呂布沒有出聲,隻是微微低頭,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額前的長發覆住了他清亮的眼睛,在他的眼下留下一片暗影。


    “怎麽了,你?”見他有些不尋常,我放輕了聲音,小心翼翼地開口。


    安靜了半晌,他忽然抬起頭來,臉上掛著明朗的笑容:“給你送結婚禮物啊。”


    我這才想起昨天對他講的話,想不到他竟是當了真,撤去臉上的疑惑,我笑得一臉期待:“是什麽?”


    他笑著伸出手。


    我低頭看向他的手,他手裏握著一塊紅色的方巾,繡著金絲,很是別致。


    他抬手將那紅色的方布蓋在我的頭上,我沒有躲開,任由那光滑的布料自我麵前垂下,擋住我的麵容。


    那雙手微微收緊,將我擁在懷中,我微驚,眼前又被那蓋頭擋著什麽都看不見。


    “別動,最後一次了,等披上喜服,我便再不能這樣抱著你了。”正欲推開他,耳邊卻突然傳來他的聲音。


    我靜了下來,沒有再掙紮,任由他擁著我。就那樣靠在他懷裏,四周安靜得很,這裏是後院,少有人來。隻是這樣靜靜地靠著他,我卻仿佛聽到了他左胸口有什麽東西碎裂了開來……


    “新婚快樂,笑笑。”許久,他終是低低地開口。


    這一迴,他沒有喚我“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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