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也和“嬌養閨女成禍害,並且,害的不是自家,而是婆家”這個緣由有關。畢竟,自古以來,就有“娶妻娶賢,娶錯了,禍害三代”的說法呢!


    除此之外,最最重要的是錢小梅的丈夫,早在好幾年前,就已經提拔為采購科副科長。即使,老林家的人,兩代內都不需要這層關係,但是,與人為善,誰敢肯定,哪一天,就要用到對方呢?


    基於這些原因,最終,麵對找上門,扯著“林初夏這個做侄女的都有房子,她這個做姑姑的也不能落下,否則,迴頭,老爺子去了地下後,有何臉麵見她那早死的親娘”這麵大旗歪纏的林小梅,林二爺沒有破口大罵,隻是臉色不好地坐在那兒,任由林爺爺用“擺事實,講道理”的方式應對。


    直到,這些法子都不頂用,而,林小梅竟然腆著臉,獅子大開口地跟他借錢,還不準備打借條的時候,林二爺才勃然大怒,張嘴就噴得林小梅一個狗血淋頭。


    這還是林小梅活了大半輩子,頭一次被長輩這般指責喝斥。尤其,訓斥她的,還是往常看著雖有些鐵麵無情,但是,私下裏,卻待她這個老林家唯一的閨女很是親近疼愛的林二爺!


    嫁人前,有父兄寵著,就連弟弟都讓著。嫁人後,因為公婆都是幹部,丈夫又是個溫和又體貼的,因此,沒有遭遇到“婆婆磋磨,小姑子難纏”生活的林小梅的性子,並沒有因為步入社會,結婚生娃後的種種曆練而變得成熟起來,反還一如既往地耿直天真,眼裏揉不得沙子,


    簡單地來說,“要月亮,就不會得到星星”的一唿百應生活過久了,林小梅已經不知道普通人生活的艱辛困苦,就連那仰得高高的腦袋,也沒辦法再低下去,就更不用說,挺得有些僵直的脊背了。


    因此,被罵得臉皮漲紅,恨不能地上裂開一條縫的林小梅,別說像三房的王容和四房的曾娟,再或者林初夏這個做侄女的裝乖賣巧,將這件事情搪塞過去,順帶著哄好脾氣越發古怪難纏的兩老,反還連句認錯道歉的話都沒有,就一扭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離開了。


    如果說,麵對這般情況,林爺爺是傻眼了,那麽,林二爺就是怒極而笑了。


    “大哥,這就是你說的性子直,沒什麽心眼,有什麽說什麽,被家裏人寵壞了,不是不想拉扯娘家兄弟,而是根本就沒這個幫扶娘家人的概念,雖然在關鍵時刻幫不上什麽忙,卻也不會拖娘家人後腿,更不會算計娘家人的好閨女?”


    “小梅這丫頭,和小三小四年紀相當,打小感情就特別好,今兒來找我們,估計是受了他倆的挑撥。”


    林爺爺的這番解釋,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確定,就更不用說取信精明狡黠的林二爺了。


    “嗬!”林二爺嗤笑一聲,“我記得,上次見這丫頭,是三年前吧?”


    三年哪!可不是三個月,更不是三天!


    老話常說“初二迴娘家”,更有“中秋春節闔家團聚”的說法,然而,在這三年裏,連不是一個省的林家老幺兒林愛黨,都在過年的時候,請假迴家兩次了。偏偏,就在本市,別說過年,就是平時,加上從彩電廠到汽車站的公交車,總共隻需要坐兩次車,全程不超過三個小時的林小梅呢?卻一次都沒迴家過!


    “她是廠裏工會幹事,每到年節就很忙,還要以身作則……”


    林爺爺囁嚅著解釋,卻也知道,這話完全說不過去。


    畢竟,早在三年前,林愛黨就被提為設計部主管,真要按照林小梅說的幹部“年節時主動加班,站好最後也是最重要一班崗”的說法,那麽,逢年過節,林愛黨正是最忙的時候,哪能隨隨便便就迴家呢?


    雖然,雲省和本省挨著,但是,除非坐飛機,否則,火車路線嘛,那必然是繞著走的,因此,林愛黨迴一趟家,光是單程,就得用掉兩天時間!


    “以前,你總說她天真率直,可如今我瞧著,率直嘛?確實有,天真嘛?嗬!”


    林二爺忍了又忍,末了,還是忍不住了。


    要知道,這些年,別說對著自家大哥,就是對著廠裏的領導,他這個靠實力上位,輕輕鬆鬆就碾壓一眾關係戶的工程師,也是動轍就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的。


    憑什麽要求他對著一個隔房侄女,還是個在沒嫁人前,胳膊肘就往夫家拐,嫁人後,更是眼裏心裏隻有夫家人,純粹將娘家人當成工具人來利用的侄女忍氣吞聲?


    “大哥,要我說,你那眼睛真不行了,否則,怎麽會覺得這麽個又蠢又毒的閨女,竟然是被小三小四帶壞了的?你確定,真不是她將小三小四耍得團團轉?”


    林爺爺抬手,抹了一把臉,連很少和林小梅見麵的林二爺都察覺到的事情,他這個當爸的,又怎會察覺不到?


    隻是,該說,老婆子臨走時,拽著他的袖子,和他絮叨的那些“女孩兒太苦了,也就嫁人前,才有幾年輕省日子。嫁人後,就得忙裏忙外地操持。可惜,即使一心向著夫家,但是,在夫家人眼裏,依然是個外人,迴到娘家後,就變成了客人”這番話,洗腦的功力太過強悍?


    又或者該說“習慣成自然”?即使後來,他敏銳地感知到這些,但是,閨女那“天真率直”的人設已經在心底深處紮根,並且,早早就長成一株參天大樹?


    以至於,在林小梅和老三林愛華、老四林愛軍兄弟倆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地算計老大林愛國的時候,他不僅在摸著良心,不傷到雙方關係的情況下含糊地提醒了幾句,就輕飄飄地揭過了。並且,在老大媳婦鄧秀珍鬧著要分家,他和老四林愛軍一起過活的時候,對著被兄妹三人哄騙得心甘情願,毫不猶豫地將他的那些告誡的話拋到腦後去的老大林愛國一家子,更是貫徹起“不聾不啞,不作家翁”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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