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怎麽會這樣想?”


    曾娟順著林愛軍拽人的力道,往林愛軍的懷裏靠了靠,下意識地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後,就微垂眼睫。


    “還有爸、二叔、大哥、大嫂、三哥、三嫂、五弟、五弟妹、小姑子和妹夫,侄兒侄女們,他們都是我們的親人。就算平日裏有什麽摩擦,但是,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彼此間的關係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何必因為一時的口舌之爭,而做出些老了後,就追悔終生的事情來呢?”


    “娟子,你不懂。”


    林愛軍搖搖頭,一臉的苦澀。


    以前,他也是這樣想,更是這樣做的。然而,事實證明,這世上,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再親密無間的關係,到頭來,也會因著時空的距離而慢慢地疏遠起來。


    就如“老伴”這兩個字所說那般,這世間,不論是父母、兄妹、兒女,最後,唯一能陪伴自己渡過這看似漫長,卻又短暫得令無數人感慨扼腕遺憾人生的,也唯有伴侶。


    “我有什麽不懂的?”曾娟撇嘴,拿手指戳著林愛軍的胳膊,“你知道,我最討厭你的是哪一點嗎?就是你這什麽事都憋在心裏,不願意跟其它人說也就罷了,連我這個做老婆的都瞞在鼓裏的‘悶葫蘆’性子!”


    “你要知道,我們是夫妻,睡在一張床上,比父母兄妹兒女都要親密的夫妻。很多事情,你完全沒必要一個人憋在心裏,而是應該講出來。說不定,我還能幫著分析分析,出出主意。再不然,我也能做一個安靜的聽眾……”


    說到這兒時,曾娟特意頓了頓,偏頭,不悅地瞪著林愛軍:“說,你是不是不信我?覺得我像村裏那些‘東家長,西家短’的潑婦一樣,隨便什麽人誘導幾句,就將自家的秘密透了個一幹二淨?”


    “當然不是。”林愛軍哭笑不得,安撫地拍拍曾娟的手背,“我隻是不想你擔心。”


    都說“男兒流血不流淚”,過去那三十年,即便日子再苦,他也咬牙撐下來了。如今,好不容易才將自己心愛的女人娶迴來,即便是跪著,也要為對方撐起一片幸福安穩的天!


    “再說了,醫生不是說了,你這胎懷相不好,就是因為思慮過度,讓你往後少琢磨些煩心事,多想些開心事嗎?”說到這兒時,林愛軍的也有些懊惱和後悔,就算他再怵林爺爺和林二爺,但是,也不能當著曾娟的麵,就做出那般舉動吧?先別說,往後,自己在曾娟心裏的“頂天立地”男子漢形像還殘存多少。單說,眼下,曾娟還懷著孩子,就被迫麵對這般恐怖場景,會不會……


    被自己腦補出來的可怕情況給嚇得一個激林後,林愛軍臉上的冷靜一掃而光,取而代之是濃濃的惶恐和焦急:“娟子,你感覺怎麽樣?會不會覺得不舒適?要不,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一連串問題,劈頭蓋臉地砸向曾娟。


    即便是自詡聰明的曾娟,聽了林愛軍這通沒頭沒尾的問題,那張向來運籌帷幄的淡然,不,應該說是恰到好處溫柔的臉上,也破天荒地浮現一抹茫然無措來。


    而,曾娟這一愣怔,可不得了。


    下一刻,就見林愛軍跟打了雞血似的,就著攬著曾娟的姿勢,雙腿和腰部發力,就從床上站了起來。


    接著呢?林愛軍就跟陣風似的,懷裏抱著個近一百斤的大人,卻跟抱個輕飄飄,沒什麽重量的盒子似的,飛快地竄了出去。


    即便大腦處於一種“我是誰?我在哪裏?我要做什麽?”的茫然又懵圈狀態裏,但是,在被林愛軍抱著往外飛奔的時候,曾娟依然下意識地伸手護住自己的小腹,並且,憑借著每一個做母親的最基本的本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就清醒過來。


    “老公……”


    曾娟一張嘴,就被撲麵而來的熱風灌到嘴裏,立刻就是一陣不舒適到極點的幹咳。


    於是,就見快要力竭的林愛軍,那不由自主放慢的腳步,又恢複到原樣。甚至,細細感受的話,還能感知到他的腳步比剛才又急切快速了幾分。


    “停下!快停下!”曾娟用力地拍打著林愛軍的胳膊,“孩子們在哭了,快抱我迴去!”


    不知是被曾娟拍得疼了,又或者是被“孩子”兩個字驚醒了,就見林愛軍臉上的焦急和惶恐等情緒慢慢地褪去,往前奔去的腳步停了下來。


    “娟子,你真沒事?”


    林愛軍一臉遲疑地問道,在他心裏,林晚春和林盛雪這兩個閨女加起來,也不如曾娟肚裏這個兒子重要。所以,別說眼下,兩閨女午睡醒來後,沒能像以前那樣見到他們,而下意識地哭喊出來,就是此刻,兩孩子到處亂走亂逛而摔倒了,他也不會有多心痛。


    啥?被拐?在村裏,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們這地方,說句不好聽的,雖沒偏僻到隻有被拐賣過來的婦女兒童,但是,村裏村外的情況,也絕對當得起“鳥不拉屎”這個評價。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他們這個隊,或者,應該說是村,甚至再擴大到鄉,也就那麽點大。隻要來了一個陌生人,那是立刻就會被人注意到,真有那“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動手,也會在最短的時間裏就被熱情的大媽大叔們逮住。


    然後呢?就是會被打個半死,再送到派出所。


    沒辦法,越是窮困的地方,就越容易出刁民。


    林愛軍的想法,曾娟又怎會不知道?隻是,此刻,許是見識到了林愛軍最狼狽的那一幕,因此,她的心底不像最初那樣,隻有淺淺的遺憾和歎息,而是突兀地濃鬱了許多不說,還有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厭煩。


    ——類似那種明知不應該,卻礙於形勢,不得不這樣去做,心裏無奈又痛恨。


    簡單地來說,曾娟雖然出身農村,卻並不像周圍那些女人一樣,覺得女娃是賠錢貨,投資得越多,就越虧,是給別人家養的。不像兒子,砸下去的每一分毫都能得到應有的收獲,將來更能給自己養老送終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九零年代藝術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火焰淡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火焰淡黃並收藏九零年代藝術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