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即便這些年,林愛國做過再多坑他們自家人無數的事情來,但是,就衝著這樣的生養之恩,林初夏就會采用潛移默化般的遠離方式,而不是諸如幹脆利落斷絕關係這樣的傷人又傷己的方法,來杜絕林愛國被老林家那幫所謂的弟弟妹妹們吃肉喝血,順帶著連骨頭渣都要再次利用的人給糾纏一輩子的情況。


    不過,就如“一雙筷子輕輕被折斷,十雙筷子牢牢抱成團”這句歌詞所唱那般,一個人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是,一家人,尤其,有著切身利益糾葛的血親抱成團,比如說,拽上鄧秀珍和林浩宇這兩人,那麽,匯聚起來的力量,就必然是連林初夏這位始作傭者,不,應該說是一切計劃安排的發起者和執行者都為之慨歎震驚的。


    這樣想著的同時,林初夏又佯裝漫不經心地問道:“你知道,三叔三嬸現在每個月工資有多少嗎?”


    “300?”


    林浩宇眨眨眼,雖然不太明白都到這個時候了,林初夏為什麽會問出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但是,這一年來和林初夏的相處裏,他也真切地明白了林初夏說出來的每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情,表麵看起來很簡單,但是,剝開外麵那層用來掩人耳目的迷霧,都能看出令人歎服的真意。


    因此,這一刻,他不僅拿林愛國,也拿自己熟悉的人,比如說,學校老師和鄉政府的其它人,以及隔壁宋家和石家這兩家每個月的工資做了對比,再結合林初夏曾提到的南方經濟繁榮昌盛,很多打工的人都在那兒撈到金這類話語,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再猜?”林初夏搖著手指,嘴角扯出一抹似詭異,又似神秘,更莫名的帶出幾分嘲諷的笑容來,“給你一個提醒,這個數字,應該隻是他們每個月工資的零頭。”


    “不可能!”林浩宇一張嘴,就下意識地驚唿出聲,那雙平時不笑的時候還能看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笑起來就隻能看見一條線的眼睛,猛地瞪到最大,“姐,你是在吹牛吧?是吧?一定是這樣的!”


    林初夏伸手,微用力,就將竄起來的林浩宇又摁了迴去。


    “淡定。”林初夏撇嘴,“瞧你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唉……”


    “果然,老話說的對,這‘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閱人無數’。看來,你整日裏和那些熟悉得化成灰灰也能認出來的人打交道,別說眼界,就連心胸都被他們影響到了,得走出去,見識到外麵五彩繽紛的大世界,和更多的人物打交道才行!”


    林浩宇:“……”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今年16歲的林初夏,在去南山中學讀書前,去過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鎮上吧?就算去了南山中學,去過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省城。但是,過年的時候,他不也跟著一起去了?所以,林初夏哪來的自信和勇氣,當著他的麵就嫌棄他“坐井觀天”?


    “有空,多看些書,就會明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句話,確實有幾分道理的。”


    林浩宇本就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當然,對上林初夏這麽隻修煉成精的狐狸,就算林浩宇有著再多的心機,也不免暴露無遺,因此,林初夏隻是淡淡地瞥了眼,就收迴視線,轉迴剛才那個話題。


    “三嬸在玩具廠打工,做的是噴漆的活。”


    林初夏給了林浩宇一個“你懂的”眼神,不等林浩宇反應過來,就又繼續往外抖露自己從各方麵探尋到的消息。


    “工廠沒有周末,每天早上8點上班,中午12點下班,下午2點上班,6點下班,晚上7點上班,不太忙的時候,就加班到10點,比較忙的時候,就加班到12點。一個月工資加班費和生活補助加起來,最少也能拿到2000元,多的話,就能到2500到3000。”


    “一年12個月,至少有三到四個月是趕貨期。”


    林浩宇眨眨眼,臉上的了然,瞬間就被2000這個數字砸成了茫然,完全沒空去琢磨林初夏後麵那句意味深長的補充說明。


    如果說,他之前的了然,是因為“噴漆”這份工作,每天都和油漆近距離接觸,在工廠隻發口罩,並不配備相應防護用具的情況下,很容易就出現苯中毒,那麽,之後的茫然,就是因為這份工作,即使有所謂的危害性職業的最低工資要求,但是,2000元一個月,也實在太高了!


    “三叔在手袋廠上班,雖然,他有高中文憑,但是,因為他不會電腦,也不會英語,因此,不能去辦公室做文員這類輕鬆的工作,他也不願意去車間做一名工作枯燥忙碌,卻又不賺錢的流水線工人,所以,他特意托關係,找上專管人事的老鄉,去了後勤處做一名倒垃圾的工人。”


    “雖然這份工作聽起來不好聽,但是,不需要每天拿著掃帚到處掃地,也不需要拎著個水桶和拖把,一直彎著腰拖地,隻需要每天早晚兩次,將裝得滿滿的垃圾筒搬運到三輪車上,再踩著三輪車送到垃圾存放處就行了,所以,也算是一份賣力氣的活,工資一個月也就1600元。”


    林浩宇:“……”1600元?還也就?所以,在林初夏眼裏,達到什麽程度的月收入,才算多?


    “三嬸上班的玩具廠,包吃包住,再扣除一些生活花費,每個月能實打實地存下來1800元錢。三叔待的手袋廠,包住不包吃,再加上男人嘛,大多都愛抽煙喝酒,又因為賣力氣的活,偶爾還會買些鹵肉之類的下酒菜,請上三五個工友一起犒賞下自己,因此,一個月下來,三叔也就最多能存個1000元錢。”


    “兩個人加起來,每個月最少能存下2800元錢。”


    得出這個結論的同時,林初夏也不免在心裏感慨,若非重生,誰能料到,“南方的空氣中都漂浮著金錢”這句話,確實是真的呢?而,從不曾被自家和外人放在眼裏的林愛華和王容夫妻倆,竟能成為村裏甚至整個鎮子裏第一個因為外出打工而撈到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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