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知道,這段時間,我為什麽經常往外跑嗎?”


    林初夏並不指望能得到林愛國的迴應,因此,拋出這個問題後,就又補充道:“因為,我想知道,療養院的那個定向委培的名額,最後,會‘花落誰家’。”


    “花落誰家”這四個字,林初夏特意加重了幾分語氣。


    這迴,別說被林初夏“針對”的當事人林愛國了,就連一旁,正琢磨著要打電話通知哪些親朋友人,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隱諱地得瑟炫耀一番的鄧秀珍,都察覺到幾分不對勁了。


    而,打最初,就明白林初夏想法的林浩宇,更是毫不猶豫地放慢腳步,一步,又一步地挪到了牆角。這期間,他還時不時就抬頭觀察屋內情況,生怕自己折騰的動靜大了些,將眾人的視線引了過來。


    林初夏是多麽精明又敏銳的人,哪會沒發現林浩宇的小動作?


    不過,有這樣一句話:難得糊塗。


    “事實證明,我最初的猜測確實是對的。其中一個名額,確實被鎮長家的閨女奪走了。”


    收迴思緒的林初夏,揉揉額頭,滿腹的無奈中,有著無盡的憋屈。


    “上個月,我不是跟你說過,讓你打電話跟你那些戰友說聲,讓他們不要再費力將名額弄到縣裏了嗎?”


    說來,當時,她是真以為,就算林愛國平日裏再怎樣地坑,卻也明白“什麽時候,就應該做什麽樣的事情”,尤其,在她已經舉出實例,慎重提醒的情況下。


    萬萬沒料到,她什麽都謀算到了,就是沒料到林愛國性格裏深藏的固執和“天真”!


    鄧秀珍臉色變了變:“老林,初夏說的……是真的?”


    林愛國板著臉,沉默不語。


    鄧秀珍的一顆心,墜落深淵,忍不住抱怨道:“你怎麽這麽糊塗……我早就跟你說過,你這人就不適合喝酒,一喝酒,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你忘記了,當年,你在學校的時候,就因為你這張嘴惹了不少事……”


    “你還說,名額這種小事,你那些同學朋友會幫忙?結果呢?沒幫上忙不說,還盡幫到忙,你這是付出了人情,還討不著別人一句好……”


    “如果他們真將你當同學,當朋友,發現事情不對勁,就算他們沒法將名額壓下去,就不能提前打個電話跟你說一聲?這不是拿你當猴耍,還能是什麽?啊?你說話啊……”


    林愛國依然沉默著。


    林初夏深吸了口氣,壓下胸腹間翻騰的暴躁和煩悶等情緒,她最煩的就是林愛國這種被人道破真相後,看似無言以對,其實心裏很不以為然,就差沒挑明“不跟女人爭執吵鬧的大男人式寬廣胸襟氣魄”的姿態。


    十分鍾後,喋喋不休抱怨的鄧秀珍,已經因為林愛國的“沉默”反應而氣紅了眼,就連聲音都變得哽咽起來。若不是林初夏和林浩宇兩人還在,隻怕,鄧秀珍還真會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


    “媽,算了。”林初夏上前幾步,拽著鄧秀珍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將鄧秀珍按在椅子裏,輕輕摩挲著鄧秀珍的後背,“我不讀衛校!”


    擲地有聲的話,在這一刻,絕非什麽打破平靜水麵,掀起驚濤駭浪的****,而是真正地火上澆油!


    林浩宇縮著肩膀,將自己當成“壁柱”,就為了不被風浪中心的三人留意到他,從而變成那“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中可憐又無助的“池魚”。


    “不行!”這迴,林愛國終於出聲了,然而,卻是斬釘截鐵地反對,輕易地壓過了鄧秀珍脫口而出的“為什麽”這三個字。


    林初夏看了眼盛怒中的林愛國,再看了看同樣被自己的迴答震住,卻因為這段時間有意無意間流露出來的信息,而單純地詢問自己原因的鄧秀珍,一臉坦蕩地迴答道:“我不喜歡醫生這個職業。”


    雖說,很多人畢業後,從事的工作,都和自己學的專業無關。而,上一世的她,也不例外。


    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又有誰願意浪費四年時間,去學自己並不喜歡,以後也不會用到的專業?


    隻可惜,上一世的她,不僅沒有選擇權和決定權,也因為生長於偏僻的鄉村裏而見識淺薄,沒有什麽遠見,也從沒認真規劃過自己的未來人生,就更不用說什麽偉大的目標和夢想了。


    而,這一世嘛?


    ……


    “那你不早說?”


    林愛國一聲咆哮,仿佛隻是單純地發泄自己心底那些憤怒和不滿,又仿佛是惱恨於林初夏這種一言不合就打他臉,完全沒將他當成“一家之主”,更沒什麽兒女麵對父母長輩時那種發自肺腑的尊重和敬仰的做派,總之,那叫一個複雜難辯,連自認老江湖的林初夏都無從琢磨探究,就更不用說鄧秀珍和林浩宇了。


    “填誌願的時候,我們就問過你,你當時不吭聲,現在填好誌願,出了成績,錄取通知書都下來了,你跟我說不喜歡?!”


    “但你隻給了我醫生、會計和老師這三個選擇。”


    林初夏也怒了,上一世,她為什麽會一步又一步,走得比任何人都艱難?坦白說,確實和她的性情有關,但,摸著良心說一句,林愛國和鄧秀珍這兩位為人父母的,就沒一點錯嗎?


    “我喜歡畫畫,想報藝校,你不同意,說什麽這種聽都沒聽說過的學校,以後連自己都養不活,沒學習的價值。結果呢?事實證明,打最初,你的想法就是錯的。”


    “畫的好的人,以後,就是畫家,隨便賣幅畫,就能吃一年。水平再次一些的,也能到少年宮裏當個輔導老師,一周就上幾節課,工資卻比學校裏的老師還要高,也是輕輕鬆鬆就能養活自己。再次一些的,也能去學校當個美術老師。”


    “我覺得,以我的天賦,再怎麽樣,也能去少年宮當個輔導老師,如果再努力一把,說不定,也能混個省市青年畫家的名號……”


    “除了這些‘鐵飯碗’,還能去雜誌社、廣告公司、遊戲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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