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沒有你要找的劍。”


    伴隨一聲驚雷響起,徐混充滿冷意的聲音迴蕩在整個院落。


    “師父,那柄劍自我身體孕育而出,我自然能感覺到它已經複原了,看情況它就在我腳下的屋子裏。”


    雨也下了起來。


    那抹蛇影漸漸幻化為一個人形,身材修長,近看之下身高竟不輸徐混,隻是體格更偏向於欣長型。


    他的皮膚是接近病態的白皙狀態,眼瞳中的裂孔猶如真正的蛇類一樣,身上散發出的是無喜無悲的漠然氣息。


    大蛇一身紫袍立於屋簷之上,傾盆而下的大雨在距離他幾分的距離之時便滑落向別處,似是連雨水都不敢沾染其身,隻是將其掩蓋其中,逐漸模糊起來。


    在這個天氣下,他本就是這方天地的主宰。


    蛇,潛於深淵,能致雲雨!


    數道雷光閃過,一時蓋住了雨聲,在與之分庭抗禮!借著雷光所爆發的強光,大蛇的身影又清晰可見起來。


    其脖頸處竟有一道手指長短,如凹槽般深陷見底的暗紅傷口,雖然已過了多年,卻始終未能白骨生肉。


    “那柄劍,是軼玄留下的,今天在我手上,你同樣拿不走。”徐混向著大蛇緩緩走去。


    “軼玄啊……”


    大蛇扭頭摸了摸脖頸處的恐怖傷口,之後整個身體化作一團水汽消失在了原地。


    “那日他拚著身死,終究是斬我一頭,毀我一劍,不愧是我的師弟,這世間能如此重傷我的又有幾人。”


    下一刻,樹樁粗的雷光自天穹之上降落,將原本大蛇所處的位置轟的粉碎,原本臨時搭建的茅草屋支離破碎!


    二層屋內的那把長劍在屋子被破壞的刹那,經雷光席卷而出,穩穩地落入遠處徐混之手。


    徐混的身前,雨水又重新凝結成大蛇高峻的身軀,與同樣偉岸的徐混兩兩對立。


    但沒過多久,徐混身後也出現了一個大蛇,緊接著是右邊、左邊、側麵都出現了相同場景,以他為中心出現了無數個大蛇。


    “疾!雷隕殺陣!”徐混並不在意,隻是雙手下壓!整片區域一時光影交錯,天地置換!


    身處此地之人分不清是白天黑夜,還是天上地下,妙不可言的無相雷陣瞬息形成,無數電光如遊龍遍布其中,對所有的大蛇無差別攻擊。


    所有大蛇都沒支撐多久,就在雷龍的攻擊下盡數泯滅,隻剩站立於徐混對麵的一人,手中掛有一滴殘留水珠搖搖欲墜。


    大蛇默念:


    “雨幕。”


    那一滴水化作萬千世界,一幕幕迴憶穿插其中。


    大蛇與林軼玄兩人偷吃桌前的肉,一次又一次被徐混打掉筷子……


    林軼玄被罰搬動鐵器力竭暈倒,大蛇偷摸一夜間幫其完成了懲罰,第二日林軼玄雀躍不已,大蛇卻在暗處寵溺搖頭……


    兄弟二人不斷修行,在天武大陸打下赫赫威名,成為頂尖強者一同加入靈門,意氣風華!


    兩人死鬥後,大蛇抱著師弟的屍體,緩緩跪在徐混麵前……


    最後一幕,大蛇成為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大蛇神官,受萬民敬仰。


    他帶著一個同樣身穿紫袍,麵帶紫紗的女子,降臨徐家村,洗去了大蛇與軼玄在此地的所有羈絆,所有痕跡,防佛他們從未在此生活過一般!


    這也是當初大蛇成為神官後提出的唯一要求,靈首應允。


    畢竟,一個死了的林軼玄,與一個道心破碎的徐混,遠遠比不得一個正值巔峰,一心為了靈門的血色大蛇!


    自此,誰也不知道這兩個曾經的絕代雙驕,終究起源於何地,那個叱詫天武大陸的雷法天師歸於何處……


    徐混看著這往日發生的一切再度重現,心中像被重重錘擊一樣難受,雷隕殺陣開始動搖起來。


    “師父,雨幕從來不是由內而外的,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一時間,漫天暴雨如梨花千針由外而內順著陣法的縫隙瘋狂湧入。


    而陣法內部那滴僅存的水滴,在感應到同類的氣息後迅速與之匯合,體型猛的暴漲起來,將陣法內的雷龍全部生吞入腹!


    陣法被破!


    徐混身體搖晃了幾下,終究是強支撐著沒有倒下,但是一柄通體雪白的寬厚長劍跌落在地,他已經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師父,你太弱了,本不該如此的。”


    大蛇背挺的筆直走過徐混身側,將那把長劍撿起,緩緩插入腰間,氣勢渾然一變。


    像是一位世間真主終於找到了與之匹配的絕世神兵,英姿勃發!


    與之相比,同樣高大的徐混已經是垂垂老矣,不斷有鮮血滴落,被雨滴無情衝刷著。


    “罷了,阻止不了你,我今次便下去見玄兒就是。”老人咳嗽了幾聲。


    “下去?師弟有黃泉在身,又有百獸黑棺加持,並不會真正死去!”大蛇神色一凜。


    “師弟!師弟呢?他在哪!”


    “你早就知道,他的天啟黃河能留他一命?當年那百獸黑棺的地點也是你給我留的線索?”徐混問。


    “嘩啦啦!”沒有迴答,隻有漫天的雨水化作一雙巨手,將徐混緊緊扼住。


    “師父,迴答我!軼玄在哪!”大蛇雙眼通紅,殺機畢現。


    “我的氣血早已不足以支撐他的身體所需了,咳咳咳,早知當初,你又何必!咳咳咳!”徐混眼色複雜地看著這個自己從未看清過的大徒弟。


    “師父!你知道他犯的是什麽罪嗎!他要推翻這個世界!他要以整個天下的性命去做那虛無縹緲的賭注,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他的理想太過危險!”


    “哪怕他謀逆!他要做那天武大陸的人間帝王,我也會幫他實現,可他偏偏……偏偏……”


    “是軼玄看不清現實!隻有靈門才能拯救這個世界,他是錯的!從小到大都是我幫他收拾爛攤子,這次也不會例外!”


    “你覺得你是對的?邪祟的灰袍是怎麽迴事你不是一清二楚,那以靈力為食的怪物不是你靈門造就出來的又是誰!”徐混冷笑開口。


    “少數人的犧牲是必要的,這都是為了大義!”大蛇吼道。


    “不管怎樣隻有我走這條路才能保全軼玄!如果不是我動手,留他全屍,隨便換一個大神官,他早就神形俱滅了!就連你,連小師妹都活不下來!但軼玄他終究還是……”


    此刻的大蛇再沒有一絲睥睨天下,冷若冰霜的神態,有的隻是無窮無盡的痛苦,一身紫袍不知何時已經被雨水打濕。


    此刻若有旁人在此,一定無法想象!


    那個欺師滅祖,殘害手足!


    那個手眼通天,勢力遍布天下!


    那個跺一跺腳,整片天武大陸都要提心吊膽!


    那個十二靈宮大神官-血色大蛇!


    此刻如一個失去重要物件的孩童,彷徨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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