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隨手擦了擦臉上的水漬,走到岸邊,坐在草地上,用法力烘幹衣服。然後拿掉酒瓶上的蓋子,一口接一口地喝起來。


    今晚這酒可真難喝,又苦又澀!


    安寧心中鬱鬱,隨手撿起幾個小石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水漂。


    “怎麽,大晚上不睡覺,跑來抓魚沒抓到,就拿這些可憐的石頭泄憤?”一個清冷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安寧抬頭,景珩那張仙人臉突兀地映入她眼中。


    許是今晚的月色太沉重,安寧這個好色之徒此刻並沒有心情欣賞美人。又或者是酒意太上頭,讓安寧暫時忘記了平日裏的謹小慎微。


    安寧白了景珩一眼,轉過頭去,沒好氣道:“管得著麽你?”


    突然又想起景珩這廝是海妖,水族都聽他的。安寧問景珩:“剛剛那些魚,是不是你搞的鬼?”


    景珩不置可否。


    果然是他,阻止了她與她阿母的團聚!


    安寧憤憤然:“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又找抽了!”景珩皺眉,抬手在安寧麵前變出一堆篝火,然後在篝火旁邊坐下,疑惑地問安寧:“你為什麽想死?”


    “關你屁事!”安寧現在情緒不穩,像個渾身長滿尖刺的刺蝟,誰惹她,她就紮誰。主打一個生死看淡,不服就幹,才不管景珩會不會因此發怒。


    誰知景珩竟然不生氣!


    “不關我事?”景珩語氣淡淡:“怎麽,想賴賬?你別忘了,你還欠著我好幾十年的債。你死了,我找誰要賬去?”


    安寧愣了愣——還真是哈!於是嘲諷道:“你還真是夠敬業的!深更半夜都不忘了跑來追債!這麽敬業,你還去當什麽兵、打什麽仗?直接去開個地下錢莊,專管放貸好了!就您老人家這放高利貸的水平,不出半年,清河裴氏來了都得跪下喊您一聲祖師爺!”


    景珩聞言,挑了挑眉,也不跟安寧強嘴,隻重新問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你為什麽想死?”


    嘿!這妖怪他聽不懂人話!罵他,他都不跑!


    安寧拿景珩沒辦法,隻好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想死了。”


    景珩不答,繼續看著她。


    安寧無法,隻好說:“如你所見。我餓了,想來抓點魚蝦吃吃,不行麽?”


    景珩知道安寧在鬼扯。但安寧實在不肯說,景珩也不打算拆穿。於是揮手變出一小桌海鮮燒烤。


    安寧也不知道這妖怪今晚哪裏抽風了,要來管她的閑事。不過這海鮮燒烤都擺上桌了,不吃白不吃。


    安寧伸手拿過一串烤大蝦,吭哧吭哧地啃了起來。嗯,椒鹽味的,好久沒吃過了,還怪好吃!


    神域裏的那些神仙妖怪們辟了穀,口味跟凡人不太一樣。他們並不是很喜歡蔥薑蒜椒等各種辛香料。


    “這妖怪口味還挺特別。”安寧邊吃邊想。


    專心幹飯的安寧一時沒留意,錯過了景珩看向她麵前那堆蝦殼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若有所思。


    吃到第五串的時候安寧飽了。看著麵前還有好多,安寧沒來由的突然很想抬杠,“你怎麽不吃?你該不會是在裏麵下毒了吧?”


    景珩冷笑:“吃飽了才想起問這個,是不是太晚了?”


    安寧噎了噎,沒再說話,又開始悶頭灌酒。


    烈酒的辛辣不斷刺激著安寧的味蕾與神經,反倒讓她清醒了一些。


    “日理萬機的景珩大人深夜來訪,還真是稀客!”安寧放下酒瓶:“說吧,找我什麽事?”


    這下輪到景珩噎住了。他總不能說,他今日聽了那破書,心情一直不好。到了夜裏,也總睡不著。他本來都想好了,要實在是睡不著,就去長安把季君臨那個沒用的東西從榻上拖起來抽一頓泄憤。誰知毛團那隻傻鳥偷懶,兜兜轉轉把他帶到了這裏。


    景珩憋了半天,輕咳一聲,冷哼道:“誰找你了?這是河邊,又不是你家!我來河邊賞月不行啊?”


    嘖!死傲嬌!嘴巴這麽硬,女媧當年補天,別是拿你那硬嘴去補的吧?


    安寧心情不好,才懶得慣他這臭毛病。聞言起身欲走:“行!那在下就不在此打擾大人您賞月的雅興了,告辭!”


    “站住!”


    果然!安寧還沒走出幾步遠,就聽見了身後之人出聲喊停。


    安寧停下腳步,轉身,拿死魚眼看他。


    景珩衝安寧勾勾手指:“過來!”


    安寧見景珩不肯說正事,冷笑一聲,不打算理他。剛想轉身繼續往迴走,突然就覺得有點冷。


    安寧低頭一看,迴去的路竟然結冰了……結冰了!媽的!還好她走路注意看腳下!不然她待會兒指定要打出溜滑,一路滾迴去。


    景珩這小狗玩意兒,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欠揍啊!竟敢暗算她?!好好好!要不是知道打不贏,她今兒非抽他個花開富貴!


    安寧翻了個白眼,憤憤不平走迴原地。然後直直站著,拿鼻孔看景珩:“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景珩微笑,指指安寧剛剛坐過的位置,說:“坐下說話,我不喜歡別人俯視我。”


    小癟犢子,真把自己當大爺了?還不喜歡別人俯視你?我看你是喜歡吃巴掌!


    安寧憋著氣,瘋狂腹誹。然後一屁股坐迴原位,氣鼓鼓地瞪著景珩,敢怒不敢言。


    景珩看安寧是真生氣了,終於肯收斂一二。


    景珩隨手變出兩瓶酒,自己手上拿著一瓶,另一瓶則遞給安寧。


    ……這景扒皮今晚是被奪舍了吧?請她吃海鮮不算,竟然還肯主動給她酒喝?真是邪了門了嘿!


    安寧這些日子被景珩薅羊毛薅麻了,突然接到對方示好,一時間還真有點不適應。


    見安寧遲遲不接,景珩學著安寧剛才的樣子,怪模怪樣地嘖了一聲,說:“喝吧,沒毒!”


    “嗬!”安寧被他氣笑了,一把接過酒瓶,猛灌一口。然後,安寧就得出了個結論——果然,景扒皮還是那個景扒皮,十分懂得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這他喵的分明是他半個月前從她家順走的青梅酒!


    “宵夜還吃不吃?”景珩問。


    “吃!”安寧咬牙切齒。


    景珩又變出一碟子香辣魷魚絲。


    安寧也不跟他客氣,一口酒一口魷魚絲,吃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景珩也不多話,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坐在安寧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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