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安寧所料,在接下來的正式封賞會議中,景珩這個在此次戰役中功勞最大的功臣,得到的依舊隻是一些財物。


    而那些老牌赤羽貴族,則按照規矩,該升官的升官,該發財的發財!


    然而,令安寧感到意外的是,祝琰竟然沒有如她所想的那般,隻給她封個幕僚性質的文職,又或者把她下放到地方;而是破天荒地,上來就給她了個五百主(掌兵五百)的實職!


    不僅如此,祝琰還給安寧封了個公大夫的爵位。


    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座的眾人麵麵相覷,都在對方的眼睛裏看見了驚詫——自古刑不上貴族、禮不下庶人。祝琰竟然要給一個非赤羽出身的庶人封爵、晉實職?太荒謬了!


    眾人靜默了片刻,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坐在主位下首的守舊派魁首周平文在聽完祝琰的發言後,默不作聲地掃了眼祝琰。


    祝琰此舉,究竟意欲何為?是想照著景珩的模式,再搞個特例?還是他們那些改革派又想效仿先武王陛下,廢除世卿世祿的祖宗之法、推行那套軍功封爵製。因此把這個庶人安寧推出來,想以此試探各方的反應?


    周平文心思百轉,麵上卻不顯分毫。


    見無法從祝琰的臉上看出端倪,周平文又把餘光投向了景珩。


    景珩眼中的詫異與緊抿的嘴角令周平文心中一動——看來,景珩那個妖怪事先並不知曉此事!


    這倒奇了!那庶人安寧是景珩帶進來的,兩人關係極好。景珩作為祝琰的左膀右臂,事先竟然不知祝琰要給那庶人安寧封官封爵?


    難不成,祝琰是怕景珩那妖怪心生妒忌,自此與自己離心?


    也是!景珩那廝在軍中效力將近兩百年,立下無數戰功,雖擔著個軍師的名頭,至今卻依舊無有爵位在身。祝琰怕那妖怪因此生出妒忌之心,也不奇怪。


    看來,這些改革派之間,也並不是鐵板一塊!


    周平文收迴視線,垂下眼眸,重新靠迴椅背,一言不發。


    “還請大將軍三思!”守舊派貴族將領鄭達接到信號,率先發難:“這位安先生幾次立下功勞,論理當賞。隻是這封爵一事,卻是不妥。


    一來,安先生並非我赤羽之民。二來嘛……”


    說到這裏,鄭達看向站在下方一眾有功將士中間的安寧,“老夫聽聞,此次軍師大人之所以能順利籌措到足夠的糧種,主要還是靠安先生從中幫忙牽線,走了黑風寨的路子,方能成事。”


    鄭達環視一周,繼續道:“那黑風寨是什麽背景,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清楚。


    老夫接下來的話,或許會冒犯到安先生。隻是軍國大事,不可不察。老夫今日便仗著年長,厚顏問上一句:敢問安先生,你與黑風寨裏的那些西陵人,究竟有著怎樣的交情?竟能說服那位黑大當家冒著這天大的風險,助我赤羽軍籌集糧種?”


    話剛落音,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安寧。


    景珩籌措糧種的具體過程,除了幾個赤羽軍的高層與那些全程參與的人知道一些內幕外,很多人其實並不關心。


    畢竟此事對赤羽軍有利。像馮八那樣的普通人知道了,大多也隻會誇上一句,然後轉頭去忙自己的事,並不會多想。


    如今鄭達在這樣的場合公開問出這樣的話,卻是近乎惡意地在引導眾人質疑安寧的身份——安寧不過一介白丁,卻與那些宸陽餘黨關係莫逆。莫不是西陵派來打入他們赤羽軍內部的細作?!


    不等安寧迴答,鄭達繼續加碼:“再一個,老夫聽聞,那日在密林中,安先生是第一個發現南嶽探哨精騎的人。


    那些南嶽的精兵極擅隱匿,便是我赤羽軍中積年的老兵,也難以快速察覺他們的行跡。


    而安先生你,不僅能早早發現他們的蹤跡;還能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之前,迅速下令全軍借助地形隱蔽。


    此後又在失去同伴幫助的情況下,獨自一人殲滅了半數南嶽的精銳探哨!”


    鄭達盯著安寧的眼睛,如同獵人盯住掉入陷阱的猛獸,試圖從猛獸的驚慌中抓住破綻:“許是老夫久居深山多年,短了見識,竟不知如今外麵人才輩出。竟連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籍籍無名的鄉野醫師,也有如此老辣可怖的領兵之能了!”


    鄭達眯起眼睛,語氣森然,步步緊逼:“安先生在密林中那樣的出色表現,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吧?安先生如今也還未到及冠之年,莫不是從小就開始訓練了?”


    景珩聞言色變,眼神淩厲地看向鄭達,目光中帶著無數刺骨冰冷的利刃,語氣也冷的嚇人,再無往日那種萬事不計較的淡然:“還請鄭老將軍慎言!安先生一介文士,自進入我軍大營起,就一直盡職盡責地為我軍效力。不管是治病救人,還是跟隨士兵上前線,安先生都從未懈怠,毫無怨言。


    若安先生當真如同鄭老將軍說的那般,是別國派來的細作。那麽當日她為大將軍診治時,為何不趁機下手殺了大將軍?南嶽重兵壓境,強攻我軍攻時,她為何不趁著我軍無暇分兵、主營空虛之際,與南嶽的探哨精銳裏應外合,一舉攻破天水山?


    安先生在我軍中治病救人、免我軍中同袍病痛之苦;又為我軍擊潰南嶽精銳哨探、守住我軍的核心腹地不被攻破;再幫我軍籌措糧種,助我赤羽百姓遠離饑荒之災!這樣的有功之臣,鄭老將軍竟然說她是居心叵測的細作?”


    景珩冷笑一聲,嘲諷道:“什麽時候,才華、品德也能成為一個人的罪證了?若人人都如鄭老將軍這般,以才論罪,那想來這世上,除了鄭老將軍您外,恐怕再無一個清白之人。天牢也該因此人滿為患了!”


    話剛落音,祝係的隊伍裏立時便傳來幾聲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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