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睜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景珩。臉上再無一絲往日的嘻嘻哈哈,態度極為嚴肅認真,勢必要景珩給她說個清楚明白!


    景珩認識安寧這麽久,還從未見過她發那麽大的火,一時間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過了一會兒,景珩歎了口氣,說:“你跟我來。”


    不多時,兩人便去到了一個小村莊。


    這個村莊從表麵上看,並不起眼。但若走近仔細一看,便能察覺出不對來——這竟是一個妖族聚居的村落!規模竟還不算小!


    妖族天性自由散漫。有些在街上嬉戲的孩童因為靈力不夠,不時會露出一部分本體來。


    就比如那隻小貓妖,玩著玩著,頭頂上竟冒出了兩隻毛絨絨的小耳朵!緊接著,兩隻藕節似的小胖手也變成了毛絨絨的小爪子。


    初次化形後,便匆匆跑出來跟小夥伴們得瑟的小貓娘登時就哭了!


    其他孩子為了安慰她,紛紛變出自己的小狼尾巴、小兔子耳朵、小鷹翅膀。有個小葡萄精情急之下,竟還現場結出一串葡萄來,挑了最大最甜的那顆塞進那正哭的慘兮兮的小貓娘嘴裏!


    那小貓娘見沒人嘲笑她化形失誤,又吃到了甜甜的葡萄,總算止住了淚。破涕為笑後,又跟著小夥伴們一塊笑鬧著跑遠了。


    旁邊的大人們見了,會心一笑,又繼續去忙自己的事。


    這還真是新鮮!在這個等級如此森嚴的天元神域裏,竟然有這樣一個能讓妖族敢隨意在大街上現形的地方!


    天元神域裏的等級歧視可不是說著玩的!


    雖然神域裏,神妖兩族的本體都不是人。可神族生來就有人形,且在娘胎裏就開了靈智。


    而妖族則不然!妖族是天地萬物中,極少數的那一部分幸運兒。他們在巧合之下開了靈智、經過漫長艱苦的修行後,才能化成人形。


    某些靈根極佳的大妖在修成人形、功法大成後,本質上雖已與高等神族沒有任何區別。可神族依舊瞧不起他們,覺得他們是些沒進化好的低等人,不配與自己相提並論!


    至於那些靈根較差、靈力低微、時不時還會因為靈力不夠而偶爾露出原形的小妖,則成了神族口中的妖獸,連人都不算!


    在神族聚居的地盤上,妖族是不能隨意現出自己原形的。否則便會被官差抓走——畢竟以前還曾有過某些靈智初開的妖族,在僥幸化成人形後,因無法抑製住自己體內的獸性,變迴原形傷人的前科。


    妖族的人口數量很少,屬於邊緣族群。又因各自的天性不同,很難團結到一塊。


    在神族的打壓下,妖族通常無法形成自己的聚居區域。普通妖族通常會躲去偏遠無人的山林湖海居住,又或者住在神族的地盤上,當個被人鄙夷的下等小透明。


    安寧行走江湖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眼前這種一派祥和的妖族聚居村落!


    不知為何,安寧心中的那股鬱氣突然就散去了很多。


    景珩帶著安寧左拐右拐,最後拐進了一間半舊的小院子。


    剛進門,安寧就聞見了一股濃鬱的羊肉湯香氣!


    “來啦?”一個頭發花白、隻有一條手臂的老者見到景珩,熟絡地跟景珩打招唿。


    見到站在景珩旁邊的安寧,獨臂老者愣了愣,問景珩:“你朋友?”


    景珩笑著點點頭,也沒多說,帶著安寧進了院子。


    “嘿!稀奇!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獨臂老者嘴裏小聲嘟囔了一句,走迴灶台前,按著老規矩,給景珩送去兩碗羊肉湯。


    羊肉湯端上桌,老者也沒走。隻站在邊上好奇地盯著安寧看。


    安寧笑了笑,隨手從旁邊拉過一張凳子:“老人家,不如坐下一塊吃點兒?”


    那老頭也挺隨性,還真就坐下了。老頭問景珩:“不介紹介紹?”


    “你自己剛剛不是說了?朋友!”景珩頭也沒抬,一邊迴答老頭,一邊按著安寧的“餐前儀式”,熟練地用開水衝洗碗筷。


    景珩把燙過的筷子、勺子、骨碟推到安寧麵前,又拿過小碗給安寧調了蘸料。


    “啥朋友啊?能讓你這般周到?”景珩這一係列熟練的動作看的老頭眼睛都快掉地上了,一副“活久見”的樣子,看起來多少有點滑稽。


    見景珩不理他,老頭又轉頭去看安寧:“小夥子,你倆這是……?”


    安寧笑:“如您所見,真是朋友!”


    老頭還是那副見了鬼的樣子——屁的朋友!這兩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什麽普通朋友!老頭認識九命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他對誰這般周到!


    再一個,就九命那一向喜歡獨來獨往的死性子,啥時候有過朋友了?還是神族的朋友?!真是奇聞!


    等等!老頭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變了變,轉過頭去問景珩:“他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見景珩沒否認,老頭又猛地轉過頭去對著安寧上下打量。見安寧衝他笑笑,老頭也跟著笑:“好好好!恭喜!恭喜!”


    “老餘頭!抓羊去不去?”門外有人喊:“趕緊的!晚了羊群就跑了!”


    “就來!”老餘頭扯著嗓子應了聲,然後站起來,衝安寧笑笑:“老頭兒我先走一步,小夥子你盡管吃!不夠鍋裏還有,讓九命去給你盛!”


    “好!”安寧笑著應了。


    老餘頭離開的時候,順手把院門給帶上。生意也不做了,直接大方地給這兩人提供vip包場待遇。


    “九命?”想起老餘頭額上的那塊疤,安寧問景珩:“那位是?”


    “以前死鬥場裏的一個看守。”


    安寧愣了愣:“看守?”


    “對。”景珩從自己那碗還沒動過的羊肉湯裏挑出最嫩的幾塊羊肉,放進安寧的碗中,“當年在汝南城的死鬥場裏,我逃跑過很多次。每次逃跑被抓迴去後,都會被毒打一頓。


    若是運氣好,正巧碰上那老頭來行刑,多少能鬆口氣——他會專門挑些不致命的地方打,然後故意把我打得皮開肉綻來糊弄管事。但那些傷也隻是看著可怕,其實根本不嚴重。


    就是他行刑的時候,總愛罵人,罵的很難聽!


    他罵我死心眼,成天亂跑,害得他要挨管事的責罰,抽我還費力氣,耽誤他吃酒!又勸我死心,因為無論跑多遠,隻要解不開脖子上的追蹤環,總會被逮迴來。”


    說到這裏,景珩笑了笑:“我那時很討厭死鬥場裏的一切,自然不會聽他的,依舊逮住機會就逃跑。


    最後一次逃跑前,我在死鬥中受了很重的傷。


    那時死鬥場的管事看我渾身是傷,覺得我廢了,不能再給他們賺錢。又覺得我一貫是個不服管教的刺頭,沒有多餘的利用價值,也就懶得再管我。


    當時死鬥場裏來了一批新人,牢房不夠用了。他們便把我隨便扔在最邊上的小黑屋裏,讓我自己等死。


    我發現自己脖子上的追蹤環鬆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取下追蹤環,然後在深夜找機會逃跑。


    那天晚上正巧碰上老餘頭值夜。別的看守都睡死了,他卻是警醒的很!


    我被他逮住,還以為又要逃跑失敗。誰知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拿捆妖索來捆我。他隻是盯著我的脖子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默默收迴了手裏的捆妖索,就像沒看見我一般,重新折迴房間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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