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將離開後,祝琰才鬆了一口氣,不再顧忌形象,以手揉額來緩解自己的頭疼。


    顯然,剛剛那場各懷鬼胎的軍議耗了祝琰不少心神,連帶著他那陳年的頭疾都有發作的跡象。


    “義父小心!”眼見祝琰身形微晃,景珩及時的走上前攙住了祝琰。


    “無妨。”祝琰製止了景珩要給他拿藥的舉動,拍了拍景珩的手,說:“方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祝琰歎了口氣:“我知道,簍子是淮安捅的,與你無關。這迴大青山的防線缺口能被及時堵住,打退南嶽人的偷襲,多虧有你。這很好,辛苦你了!”


    神隱在角落裏的安寧聽到這句話,心中對祝琰這個人的評分又多加了一分——真不愧是能讓三國王公貴族忌憚了八百餘年的梟雄!哪怕他已經被時常發作的頭疾折磨了一百多年,做事的思路也絲毫沒被影響,禦下之術很有一套。


    剛剛那幾個老將為周淮安求情時,張口必提前些時候的那場瘟疫,明裏暗裏都在點景珩的過錯——景珩雖隻頂了個軍師的名頭,實則卻是身兼數職。從後勤糧草的籌集、到軍中大營的日常管理、士卒的訓練以及前線的指揮都在景珩這個大冤種的職責範圍內。


    祝琰時常臥病,按理說那些軍政大事應該由周淮安這個接班人接管才對。可奈何周淮安這小屁孩勇武有之,謀略卻還有所欠缺。


    赤羽軍又與別的軍隊不一樣。他們並不是那種純粹的軍隊,而是一個類似軍政府那樣的小朝廷。赤羽軍一把手的日常工作任務包括但不限於與南嶽人打仗、管理其轄地內的民政、定下與其餘勢力的外交戰略等。


    這每一項任務都非常考驗掌事人的綜合能力。以周淮安現在的能力,做個衝鋒大將綽綽有餘,但想當好一個能統管全軍的“少帥”,卻還差的遠。


    在景珩來投效祝琰之前,周淮安這個閱曆尚淺的少將軍曾被周氏舊人推上去管過一段時間的軍政。其結果卻並不理想——周氏舊人組成的那個草台班子,做出來的決策好幾次差點讓赤羽軍吃了三國的大虧。


    因著這個原因,周氏舊人自知理虧。在祝琰力推景珩這個外人上位暫管軍政之時,他們雖然不滿,卻也無法反駁——誰讓自家孩子不爭氣呢?沒辦法,隻能暫時妥協了。


    可妥協歸妥協,在這個等級森嚴、極其看重血脈出身的世界裏,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等神族是不會允許一個低賤妖奴出身的九頭妖怪徹底掌握大權的。


    是以,盡管景珩已經在實際上代理祝琰統管赤羽軍軍政多年,他在軍中的職務卻仍舊是“軍師”這種模棱兩可的文職,而非正式有統兵之權的“將軍”一職。


    此番周淮安因莽撞闖了禍,景珩那妖奴卻趁機立下大功。這無疑會令周淮安這個少將軍在軍中的威信大減,長此以往,周淮安日後還怎麽在軍中混?


    周氏舊人打定了主意要把景珩那妖奴拉下水——抓細作本就是那妖奴的職責所在,前段時間讓南嶽奸細成功潛進來投毒的鍋,他必須得背!


    “義父言重了,這本就是我的份內之事。”麵對祝琰的安撫與誇讚,景珩的態度十分平和,無驕無躁,無喜無悲。顯然是見多了這種事,練出經驗了。


    “南嶽這次來勢洶洶,不好對付。如今的形勢,你有何看法?”祝琰問。


    “南嶽新增的這兩萬餘士卒大多都是新兵。且他們遠道而來,兵疲馬困,對此地的地形也不熟,想要一舉攻上來並非易事。”景珩思索了一瞬後,說:“不過,據探子迴報,另有一萬多南嶽禁衛軍已經從汝南城往這邊趕了……


    先是不計成本地給我們用了隱殺那樣珍貴的稀世之毒,又破天荒地把禁衛軍派了出來……南嶽這麽著急想要一舉消滅我軍,想來是各國局勢發生了重大變化,讓南嶽能暫時騰出手來了——北辰欲叛同盟!”


    景珩口中的那個同盟,正是季長離在五百年前暗中拉起來的“互保同盟”。


    當年南嶽勢大,不僅強製全神域內的其他國家與地方勢力都必須要給它上繳歲貢,還動不動就以“不敬上國”為由,發兵征伐、吞並了不少小諸侯或世家們的地盤,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西陵北辰這兩個原本還因南嶽的挑唆而大打出手的大國見勢不妙,很快便萌生了休戰之意——南嶽狼子野心,再這樣打下去,大家都得死!


    在得到季信的首肯後,季長離抓住時機,軍事外交雙管齊下,成功拉起了一個共同對抗南嶽的“互保同盟”。


    本著“團結大部分,打擊一小撮”的原則,季長離甚至不顧當時各國明麵上“消滅赤羽匪軍”的政治正確,拐著彎地把赤羽軍這個南嶽的老仇家拉進了“互保同盟”裏。


    “說的沒錯!”祝琰擊掌長歎一聲:“昨日老夫接到密報:北辰的李策在獄中大罵郭和奸佞小人,巧言令色蒙蔽聖聽,人人得而誅之。


    北辰王知道後大怒,不僅當眾斥罵李策目無尊上,還說李策與西陵有勾結,是叛國的逆賊。現已經下令將李賀全族打入天牢,準備擇日問斬。”


    “看來,北辰這是已經下定決心,要與西陵撕破臉了。”景珩說。


    “可不是!”祝琰把密報遞給景珩,“早前就聽說,北辰的這位新王陛下在其寵臣郭和的挑唆下,對西陵在同盟中占據主導地位這件事非常不滿。


    之前他見季信那老東西又病了,就借口西陵使臣對他不敬,要求西陵將兩國共管的榷場劃出七成給北辰單獨管理,否則就要出兵攻打西陵的丹陽、魚靈兩地。


    哪知季信根本不搭理他,轉頭就跑去要跟南嶽聯姻。這可把趙隆(北辰王)那蠢貨氣得夠嗆,如今他已經下令發兵,去攻打西陵的丹陽、魚靈了!


    若非如此,南嶽也不敢輕易從東北線調兵過來對付咱們。”


    “原來如此。”景珩點頭:“這麽說來,如今互保同盟已是名存實亡了。


    今年山下那些農田的收成不太好,我軍的糧草補給始終是個大問題。現在我軍的南線外圍已經被南嶽人封鎖起來,赤羽舊地的物資很難運得進來。


    郭和被南嶽人收買,定然會向北辰那位新王進獻讒言,要求北辰停止對我軍提供援助物資。趙隆素來不喜赤羽,屆時還有可能會聯合南嶽一起發兵攻打我們。


    西陵現在同時麵對兩國的軍事壓力,想來是很需要友軍幫他們分擔火力的。趁著西陵還未徹底向南嶽稱臣,我們得抓緊時間催他們把那一百五十萬石糧草交付過來。”


    “是極!”祝琰拍了拍景珩的手:“此事就由你去辦。記住,要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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