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芯的屍體化成了一灘黑水。黑水所過之處,花草皆被腐蝕。


    一朵金紅的蓮花狀業火緩緩從安寧的手中升起。安寧輕揮素手,紅蓮業火點燃了那灘腐臭不堪的黑水。片刻之後,地上再無黑水的痕跡。有綠色的小草從地底冒出,快速生長,眨眼之間便恢複成了原先的模樣。


    清理好現場後,安寧強忍著心口強烈的劇痛,在黑暗中腳步蹣跚地向自己的秘密基地走去——她壓製了十多年的毒又要發作了!


    毒發時是安寧最虛弱的時候,隨便什麽人都能要了她的命。她得藏好了,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秘密!


    薑芯猜的沒錯,心脈確實是安寧的命門。薑氏刑房中的百年囚虐不光給安寧帶來了這身劇毒的血液,還有心脈上難以愈合的損傷。


    這三百年來,安寧勤加修煉,嚐試過無數種方法去修補自己的心脈。其結果也隻能讓安寧的心脈之力堪堪恢複到能壓製身上的劇毒不再頻繁發作的程度。


    可一旦安寧控製不好自己的情緒,過度傷心就會增加心脈上的裂痕。心脈之力一旦迴落,安寧就再也壓製不住體內的劇毒了。


    安寧身上的劇毒已經有將近二十年沒發作過了。這次的發作力度格外的強烈,一陣強過一陣的劇痛讓安寧知道這一關絕對不好過!


    安寧咬著牙想要加快速度往自己的藏身之處走去。可今夜的這條路實在是太崎嶇、太漫長了,它在那無邊的黑暗中一眼看不到頭,像極了季長離的這一生。


    漸漸地,安寧的腳步越來越慢。心口處那越來越頻繁的劇痛讓安寧在一瞬間完全陷入黑暗,一口鮮血猛地從安寧的口中湧出。最後,安寧就像一棵在暴風雨中艱難掙紮著求生的小樹,在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後,不得不靜靜倒下。


    在安寧徹底墜落的前一秒,一雙有力且溫柔的手臂接住了她。


    一縷月光悄悄地鑽過那層層疊疊的枝葉,落在景珩那身雪白的素衣上,在黑暗中反射出微微的光亮。


    景珩這些天被接連不斷的軍務弄的分身乏術,在看到安寧留下的紙條後隻以為她先迴永安城去了,便繼續留在軍中坐鎮。


    下毒的細作遲遲沒有抓到,軍中此時人人自危。今夜景珩正在聽手下的人匯報軍務的時候,心口突然感受到一陣劇痛。景珩頓覺不妙,那是他放在安寧身上的護心鱗傳遞迴來的痛感——安寧一定是出事了!


    景珩順著護心鱗留下的氣息一路找到安寧所在的地方,親眼目睹了安寧與那個細作之間發生的一切。原來安寧之前並不是在開玩笑,她真的以血為餌,釣上了一條大魚!


    那個細作看似癲狂的話語也解開了景珩心中的疑惑——他之前就猜測安寧這四百年來應該過的很不好。可他沒想到,原來她在更小的時候,就已經過的那般艱難了。


    安寧這人平日裏總是喜歡正話反說,唯有一點她沒騙人——四百年前她就說過那座王宮看著富麗堂皇,裏麵卻住著很多吃人的怪物。原來她那時並不是在恐嚇他,她是真的被吃過一迴了。


    景珩在陣外感受到護心鱗傳迴來的越來越密集的痛感,有心想出手,卻又不敢強行闖陣。


    安寧對她自己能有多狠,景珩在很早之前就領教過了。


    安寧設下的這個絕殺陣與安寧自己的性命相連,既能防止陣裏的人逃跑,也能防止陣外之人進入。若強行破陣,不管是闖陣之人還是設陣之人皆逃不開暴斃的結局。


    在那個細作死後,絕殺陣並沒有消失。它隻是縮小了範圍,緊緊把安寧鎖在陣中——這種與敵人同歸於盡的自保法子,大概也就隻有安寧這樣的瘋子能想得出、做得出了。


    安寧此刻的狀態很不好,看上去非常虛弱。可是景珩不敢驚動她,生怕她受驚後立刻引發絕殺陣自爆。景珩隻能默默跟在安寧身後,等安寧失去意識、絕殺陣消失後才敢上前接住安寧。


    此處離安寧想去的地方不過百步之遙。景珩抱起昏迷的安寧走進了那間隱匿在山中,毫不起眼的小木屋。屋內隻有一張簡陋的桌子,一把缺了腿的椅子。看起來就像個獵戶們棄用已久的臨時落腳點。


    很快,景珩就發現不對了。景珩凝神破了眼前的幻術,一個狹窄的地下通道出現在他的麵前。


    那是一個非常隱秘的地下室,隻在頭頂處留有一個小小的通風口。屋內有幾條鐵鏈與一個軟木塞。釘住鐵鏈的牆上布滿了斑駁的陳年血跡。


    景珩看了一圈,並沒有找到任何可供照明的工具。想來是屋主怕光亮會引起外人的注意,所以特地讓此地處於完全黑暗的狀態。


    景珩想起那個細作的話,她被人關在不見天日的密室裏整整三年後就特別怕黑……究竟是怎樣的絕境,才能逼的一個特別怕黑的人隻能藏在這樣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裏,渡過自己最虛弱的那段時期?


    景珩閉了閉眼,深唿吸了好幾下才堪堪摁下心中滔天的殺意,抱著安寧轉身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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