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在大軍入駐海城堡的第二天,先前有些莫名暈眩過的佩利斯陛下便從病榻上爬了起來。


    雖然從麵相上看來,小皇帝還或多或少的有些虛弱的影子,但精神麵貌卻看上去很精神,這叫那些士兵和騎士們深覺感動,它他們或多或少的認為,這是自己前不久的戰爭取悅了薩丁,進而促進了皇帝陛下病情的恢複,同時,他們也對這次北伐的勝利更加充滿了莫明的信心,他們認為,皇帝陛下的康複本身就是最好的征兆。


    當然,這並非是有隨軍醫生,尤裏修斯的觀點。


    “陛下不過就是年紀輕,底子好,所以前兩次風寒都恢複的比較快,現在要緊的是靜養,特別是不能叫他再操心了,將軍大人。”


    斯沃德點了點頭,望著再次站在台上向士兵們講話的佩利斯,隨口答複道:


    “是是是,就算是為了陛下的健康,我也會盡快的帶著士兵贏得北伐戰爭的勝利,好叫陛下早點迴到溫暖的南方休整,等到時候,您就算是叫陛下去塞浦路斯度假,我也能想辦法說服他。”


    看著斯沃德一臉牟定的樣子,尤裏修斯默默的搖了搖頭。


    軍中感染風寒的還遠遠不止佩利斯一人,之前行軍路上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病人的病情完全都延誤了,他隻能在那些軍人拿下海城堡之後,派遣一些隨軍的農工搭建一些溫暖的帳篷,好叫那些病人們能有個休養的地方。


    當然,這些士兵根本是沒有時間能完全治好自己的病的,而尤裏修斯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扯著神學的大旗,強行將那些士兵從正在整軍的農諾將軍手裏“借”來一段時間,而後再議。


    “就當是為了讓這些戰士們能有力氣在戰場上多殺兩個敵人,他們也應該得到應有的休整!”


    農諾將軍自然是不可置否,但他在將那些傷病員暫時剔除編製之後,所采取的補償措施,也不過是從那些農夫或者是本地的居民中再次遴選出身量比較強壯的人,然後再補充上去。


    “修士,我太明白您的意思了。看著這些我帶過來的小夥子們迴不了家……我同樣也做不到那些‘帝都的大人們’這般。熟視無睹。”


    “可我同樣希望,您可以明白,這些人離鄉萬裏,跑到北地可不是來旅行的。”


    “他們是士兵,而士兵就應該再戰場上為帝國取得勝利,即使這代價是他們的命……可那又能怎麽樣?”


    “這也是神的意誌嗎?”尤裏修斯不禁朝著這個自己麵前的將軍感歎道。“《薩丁古經》裏麵可沒講過,信奉薩丁教的子民必須通過這種戰爭的手段來將薩丁教發揚光大。那本來是他們傳教士們的工作!”


    農諾將軍則是撓了撓頭,盡管作為一個帝國的貴族,他是一個薩丁教的虔誠信徒,但這些牽扯到神學的東西他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


    他隻能轉身離開修士的所建設的營帳,並在最後近乎不近人情般的留下了一句話。


    “修士,還請麻煩您早些叫這些士兵們能迴到軍隊,皇帝陛下還在等著他們呢。”


    佩利斯站在一片露台上,身上裹著一層厚厚的獸皮,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幾乎隻露出半張有些發白的臉頰來。


    他腳步有些虛浮,卻難掩其眼神中的激動。


    “士兵們!”


    “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我從可恥的病床上聽到了你們得勝的訊息,激動的幾乎要跳起來。帝國的戰士是不可戰勝的,即使再過十年、二十年,在整個北地,你們的威名也會被銘記下來。”


    “你們知道嗎?我在宮殿山的花園裏麵親自馴服過一匹駿馬,我以我祖父的名字為它命名,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做到和我祖父生前一般的功績。”


    “他在生前用幾千人組成的軍隊粉碎了一個帝國,他傳奇的故事至今還在被人們傳唱,而他手底下的士兵都做了領主,是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土地,每年光繳納給帝國的稅收都有好幾十個帝國金幣。”


    “我曾經以為我終生都做不到這一點了,畢竟他是那麽一個偉人,士兵們,我祖父是個萬人敵,而我連他生前所用過的劍裏麵最輕的那個都舉不起來。”


    “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是我想當然了,皇帝雖然需要足夠勇敢,但真正勇敢的是你們!我有可靠的將軍,忠實的國民,還有像你們這麽優秀的士兵,沒有道理拿不到帝國應有的勝利!”


    “我們大普魯斯人是薩丁的寵兒!現在迴想起來,其實就連我祖父也太保守了,他既然能毀滅掉那個帝國,為什麽不就在那邊也同樣建立統治呢?”


    “這次戰爭之後,我會分給每一個勇敢的人一片土地,不僅僅是隻有貴族受賞,就連我們的士兵,也一樣可以在北地分的一片農場。”


    “韋根人雖然野蠻可惡,但我也聽說他們身強體壯,估計耕地還是一把好手。”


    三眼兩語之間,士兵們先前的疲憊和抵觸心便被佩利斯剝的一幹二淨,隻有幾個將軍和騎士們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如果真按照小皇帝所言,他們的利益必然要受到影響。


    幾個沉不住氣的騎士想要出言反駁,卻被另外幾個騎士攔了下來。


    “想想清楚,兄弟,紅獅遠征的時候,總共才幾個人活著迴來?”


    “現在正是用到他們賣命的時候,換我我也這麽說。難不成你打算自己跟那些野蠻人拚命嗎?”


    抱著種種心理,即便是不爽,但騎士們還是和士兵一起歡唿了萬歲。


    這叫佩利斯更加得意了,他從獸皮下掏出了自己的握緊的拳頭,說到:


    “士兵們!我借鑒先祖的一句話。”


    “財富屬於你們,土地和女人也都屬於你們,除了榮譽,和大普魯斯人的尊嚴,我什麽都不要!”


    這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沸騰了,佩利斯的演講又戳中了這士兵們的爽點,如果不是距離皇帝陛下的距離實在是太遠,導致有些後排的士兵們聽不到皇帝的演講,他們一定會排著最長的長龍隊去吻小皇帝的靴子。


    他真是太懂事了。如果不是為了求財,又有幾個人是真心想要當兵的。


    那些假大空的好事交給皇帝和貴族就好了,他們隻想要最肮髒的錢來填充自己的口袋。


    誰不喜歡吃飽飯?又有誰不喜歡錢和女人呢?


    在發財暴富心理的鼓舞下,僅僅休整過三天的大普魯斯大軍再次行動了起來。


    騎士們擦拭自己的寶劍,士兵打磨自己長矛和弓箭上的尖頭。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痛飲敵人的鮮血。


    如果說之前的他們就是將軍拉著也爬不起來,那現在的他們就是前麵有人按著都攔不住。


    他們甚至比出發之前更像是一副打了雞血的模樣,到處都喜氣洋洋,熱鬧非凡,好像帝國的遠征已經取得了偉大的勝利,又好像是生日宴會上,壽星已經點過了蠟燭,前去祝壽的友人紛紛舉起自己手中的刀叉,準備對即將到手的蛋糕大塊朵頤一樣。


    一眾人群中,唯有一個衣著顯富的女子瞪大了眼睛,好像是在觸了雷擊一般楞在了那裏。


    半晌之後,一個莽撞的衛兵不慎的撞了她一個滿懷,這才叫她有些醒轉過來,她拉了拉自己丈夫的衣袖,有些難以置信一般的問道。


    “艾蘭?你們不一直都在說,帝國來的貴族都很講文明嗎。”


    “帝國是大普魯斯人文化的核心啊,皇城中的居民幾乎人人都吃的上飽飯,他們一年都要換兩次衣服,就算是這樣也還薄有資產。”


    “更加難得可貴的是,那裏的男人講究謙虛禮讓,家庭的女主人仁愛好施,簡直就是如同天府之國一般的地方。”


    “可為什麽,他們來到北地之後,卻都是這麽一副嘴臉?就連王宮裏的廚子都比他們好說話。”


    艾蘭看了一眼臉上掛淚痕的妻子,不由的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像他這種性格的養成,大概是在歸正會和暴君奧洛夫共同的影響下所形成的吧。幾乎是所有人都不希望她真的懂政治。


    如果他沒有被逐出王廳的那一段經曆,估計他也會跟海倫娜一個性格。或許再激進一些,還會找到領軍的騎士決鬥。


    對此,艾蘭隻能稍微解釋道


    “我的公主殿下,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過的像是阿巴斯奇亞城內的居民或者是北海的王宮中的人們一樣的富足,隻要有人吃不飽飯,就不要想著真正的和平了。”


    “可他們還不如我的父親……至少他沒有親自開啟戰爭。”


    艾蘭輕輕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好似再寬慰她,心理卻想著說


    “可能這就是因為,你父親丟掉王位的緣由也說不定。”


    放眼望去,這些衣履闌珊的士兵都是些窮人,如果把他們隨便留在帝國的核心,等時間長了之後,才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亂子。


    如果帝國的統治真的穩固,那裏用得著去討伐別人呢?


    此時,艾蘭忽地又想起了那個死去的騎士。


    他叫什麽來著?好像是叫帕魯德吧。


    那真是個頂頂聰明的人,幾乎一眼就能將自以為隱藏的很好的艾蘭從頭看穿到腳,就是有的背了運氣,如果能活到現在,沒準也能再這場大會裏麵分上一杯羹罷?


    隻是可惜,自己和他的利害關係本質上倒是反著來的,如果他能吃飽,估計自己的就沒了出頭之日,這一幕,還是不要出現的好。


    薩丁在上,我可沒有出賣他……


    浩浩湯湯的部隊再次出發了,沒有任何一個士兵會在能搶到錢的時候願意慢別人幾步,這導致了一個問題。


    幾個帝國將軍原本是想在海城堡留下幾個預備隊的,這樣也能減輕大軍的補給負擔,但那些士兵卻沒一個願意吃虧的。


    最後,隻有老將軍哈魯重新整編補員後的前北海王國衛隊留了下來,滿打滿算不到三百人,他們站在城牆上目送大軍離開海城堡的時候,就連城牆上簡單的幾個垛口都站不滿。


    “之前那幾位‘悔改’的公爵都以及允諾要送了援兵過來,估計不出十日就能趕到海城堡,他們也不打算再等等了?”


    艾蘭望著城下黑壓壓一片的士兵,不由得疑惑的開口問道。


    哈魯沒有迴複艾蘭的疑惑,隻是望著那根豎在大軍中央的皇旗看的出神。


    考慮到先前那次稱不上愉快的交談,艾蘭心道老哈魯將軍還是不願意搭理自己,於是便打算不再主動討沒趣,而是識相的走向城牆的出口。


    先前為了畫地圖可是叫他狠狠的忙上了幾天,現在好沒容易請走了這些大爺們,他這個北地總督可還有好多事事情要慢慢的梳理一番。


    可就在他即將邁下樓梯的時候,老哈魯卻突然又開了口。


    “你以為帝國的這隻軍隊如何?”


    “皇帝親率的大軍,自然是威風凜凜。”


    艾蘭停下腳步,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如此迴答道。


    “我也覺得,他們要想打贏韋根人,不難。”


    “那還有什麽可愁的呢?”


    “就當是我這個老頭子發了些牢騷?”


    “我也覺得是您多慮了,韋根人多少年沒來過北地了?他們隻怕是我們不去攻打他們也自身難保了,更不要說我們再去打他們。今年的冬天,可比往年來的還要冷上不少,就連馳騁於雪原的冰原狼都不見了蹤影。韋根人?聽說霍普沼澤那邊前不久倒是有過一次行動,可連一個邊境上的小鎮都沒拿下來。”


    “他們老了,就像我一樣。”


    “不是他們老了,而是這世間,再沒能有抗衡帝國軍團的外邦人。”


    當帝國的軍團踏入沼澤之時,騎士的馬蹄踏在了堅冰上,發出梆梆的聲響。一些有經驗的北海老兵們在騎士們的馬蹄鐵上又裹上了一塊麻布,而據說這樣可以防止馬蹄被凍在沼澤的爛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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