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堡是一座英雄的豐碑,它本就是是為了抵抗韋根人不斷的南下侵略所建立的一座城市。選舉得出的國王要將自己和家人全部質在此城之中,如遇戰事則致死不得逃離半步,如果這樣的文化都是弱小的,應當被淘汰的,他真想不出還有什麽東西配活在這世上。


    時間分秒的過去,太陽從偏西的位置一步步的沉入海底。


    從海城堡高高的城牆上望去,它就好像是被那無邊的沼澤吞噬了一般,叫人再看不清身影。


    舊時代中,每天的此時便是衛士們最忙碌緊張的時刻。狡猾的韋根人在黑暗中有比大普魯斯人更好的視力,每次黑暗來臨之時,便有可能會有成堆成堆的韋根人從沼澤中一下子冒出來。


    他們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想要繞過海城堡,去劫掠城堡附近富饒而缺乏保護的鄉村,但在有些時候,他們也會發動對海城堡的突襲戰爭。


    盡管他們發動戰爭的目的不得而知,但每個被他們殘酷殺害的戰士,總會被他們趁著黑暗割掉腦袋,等到第二天拂曉時分,也許你就會驚訝的發現,和你昨夜一同禦敵的夥伴,此刻已將變成了一具無頭的屍體。


    也許刀還在手裏握著,全身的衣服也都穿的整整齊齊,但唯獨脖子以上的部分消失的無影無蹤。脖頸上粗糙的傷痕來看,他必然在生前和死後都遭遇了極大的痛苦。


    好在幾百年的時光過去,曾經被獵殺的對象現如今已經成長成為了一個龐然大物。大普魯斯人在生產器具、建設領地方麵都要比韋根人更老道,就連他們的領袖也比韋根人的首腦更加團結。


    在帝國建立之後,田森國王在無後顧之憂。他率領著北海王國的大軍對沼澤發起了一場猛烈的反攻,連續擊敗了十幾個部落的酋長,並且最終將這些原本聚集在海城堡邊緣的那些有實力的部落趕往了整個沼澤的各處。


    這使得他們彼此之間斷了聯係,十幾年的時間內再沒能一並商討過軍政大事,更不要提聯手入侵北地的堅城了。


    當然,組織一支能摧毀宿敵的大軍自然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在那場暗無天日的大會戰中,不僅僅是韋根人被斬斷了脊梁,就連大普魯斯人也同樣傷亡慘重。


    僅僅是直接戰死在前線的公爵就高達四位,更不要提次下的伯爵、男爵以及一係列的貴族。


    也許田森當年最初製定戰略規劃的時候,是打算擴張一番北海王國的疆域,但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韋根人的數量,以至於僅僅打了三四場會戰,便不得已停止了戰爭計劃,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灰衣修士辭去了首相的職位,要求田森國王執行自己的諾言。


    田森推脫不得,一頭紮進了南方,並且自此之後在未有迴到海城堡,更不要提再次征討北地的事情。


    也就是因此,北海的領主們對田森國王,乃至帝國都欠他們一份血汗,他們無時不刻不在期待著,有能討債的那一天。


    為此,他們選舉了一個真正的“北地”國王。那是因為真正的北海貴族們的都知道,在所有的國王候選人之中,奧洛夫是最具“北地”風味的君主。


    野蠻、自負而又冷漠,這樣的一個人雖然不是一個好的君主,但至少是一個不會跟帝國妥協的人,而這,就是北地的貴族們所需要的人選。


    但他們終究還是沒能看清楚帝國內部的局勢。自從帝國建立以來,以阿巴斯奇亞的宮殿山為中心,以薩丁教的傳播作為支點,帝國已經成為了一個強有力的文化支柱,普魯斯人的統一才是大勢所趨,以北海王國之力,並沒有扭轉這一切的能力,反而隻會給自己帶來災禍。


    但要說北地的貴族都是些自不量力之人,那倒也不全對。


    北海王國所經曆過的最悲哀的曆程,莫過與其本身自我崛起的時間和帝國恰巧在同一時間線上,而這時大多數人都沒有看清的。不過這也難怪,這年代的大普魯斯本就沒什麽係統的“外交概念”,更不要說什麽對國際局勢的把控了。


    一句寓言說的清楚:


    “農夫盯著自己的腳下的土地,領主盯著自己城堡之下的農夫,而國王則是盯著那些自己親手分封的領主。”


    田森國王曾經是個少有的明白人,他本身深切的感受到了北海王國內部的變化,但同時更感受的到帝都中心的那種強大的向心力和統治力量。


    為了給北海王國留下發展成熟的空間,他精心的為繼任者研究出了正整一套完善的規避方案,如果他的繼任者是個能通情達理,多少有些忍耐心的君主都會明白,這是一封情真意切的提案,但唯獨令人感到悲哀的是,這封提案卻並沒有被很好的執行,反而是做為“投降派”的勸降書,被撕了幹淨。


    拒絕這些建議的代價是沉重的,他除了使北海王國在分崩離析的道路上走的越來越遠之外,甚至還最終將他帶到了毀滅的終點。


    如同碎片一般的迴憶,往事在哈魯的腦海中反複的迴蕩,在捫心自問之下,他最終給出了一個叫斯沃德覺得滿意的答複:


    “王座的衛隊本就隻忠於王位,而北海王國既然是帝國的一部分,國王當然不能忤逆皇帝的命令。前有‘偽王’奧洛夫抗命不尊,濫殺信使,王座衛隊便不再應該向他繼續效忠,而是應當遵從皇帝陛下的指令。”


    斯沃德騎士的臉上自然布滿了笑容。有這樣一隻可靠的軍隊加入他的營帳之中,他也能對北伐更有把握。本著偷桃報李的處事原則,他也收迴了自己臨時代理北海國王的想法,轉而給出了一根新的提議


    “眼下偽王新死,北海王國有些群龍無首的局麵,難以為北伐提供一個可靠的大後方,您以為那位頭戴鐵王冠的青年能擔得起重任嗎?如命他代理北事,老將軍覺得如何?”


    海城堡今夜的城門洞開著,這個曾經是北方人的首都,此刻絡繹不絕的竟完全是帝國的士兵,由於奪下王宮的時間本就已經過了黃昏,因此等得勝的消息傳迴軍隊大營的時候,本就已經到了深夜,可憐大營中的士兵才剛剛建築好營地,沒修整多久,便又騎士們放羊似的趕進了城。


    即使他們此時趕到了城中,居住的條件也不會比荒野好上太多,城中窩棚似的房子有些甚至都達不到帝國軍隊營帳的標準。


    軍士們苦不堪言,心中不由得生出更大的不滿來。


    “入他娘的……老子一路是從莫利斯德(某個阿巴斯奇亞王國境內的小鎮)一路趕過來的,身邊的弟兄們光是累都累死了一輪半了,眼下馬上就要打仗了,就讓我住這東西?領主大人家養的豬睡得都比這好。”


    “嘿,還用得著跟南邊的事兒比嗎。看到那邊的房子沒?是不是挺漂亮的,我告訴你誰住在那邊了。以為天黑了老子就瞧不清楚了?我看的真真的,那房子不住人,倒是個養馬的地方!”


    這位士兵說話的聲音有些大了起來,一不留神便吸引到了一位騎士的注意力。


    騎士一手舉著火把為士兵們照路,可另一手卻拿著鞭子。聽到士兵的抱怨之後,他倒也沒有什麽羞惱的意思,反而帶著幾分坦然的將火把照耀在士兵的臉上。


    那是一個眉毛和臉上都寫著桀驁的中年人。


    “你也配出言不遜嗎?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哪片森林裏麵偷獵的賊,可我告訴你,你們就是連馬都不如!至少在今天的戰場上,戰馬是出過力的,而你?一個躲在城外叫苦連天,隻知道抱怨的蠢貨!如果你不想讓我用鞭子教育你,就把嘴牢牢的閉上,然後給我滾迴窩棚。”


    話音才剛落,騎士便騎乘著馬走向了別處。為了跟上火炬所照明的方向,免得一腳陷入汙泥之中,士兵們隻好一路小跑著跟了上去。


    不過這樣以來,士兵的抱怨聲確實少了很多,一方麵是自覺理虧,而另外一方麵則是為了跟上火把的亮光,而不得以的閉上了嘴巴。


    士兵們還可以為住在哪裏這種事情打打嘴炮,而將軍們卻完全沒有了這種功夫。


    在城北側的一戶稍微整齊些的房屋中,斯沃德騎士、農諾將軍、薩帕琳哈魯夥同艾蘭臨時召開了一場會議。


    “眼下我們最初製定的戰略以及和行程相去甚遠。”在一間被燭光照耀的透亮的屋子裏,斯沃德騎士端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的眼睛斜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似的說道。


    “北伐之前,我們對韋根人一無所知,北伐後,我們甚至對韋根人的認識更加模糊了。”


    “北海的王宮內原本還有之前和韋根人作戰時留下的手冊以及他們分部的地圖……當然,他們的部落是時刻變化著的,那也不過隻是一個參照。”


    艾蘭有些焦躁的開了口,他的臉上隱隱的有些不安。在帝國的軍隊中,他過去的身份不過是一個押送糧食的監工,而現在卻因為一場政變能跟這些高高在上的將軍們搭上話,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他忍不住憑借著自己的印象補充了些許的信息。


    “北海沼澤圖勘?你竟然還注意到了那東西。”哈魯倒是對此事多少有些印象,他皺了皺眉頭說道:“那可是個大工程了,好像是從百年前,那副便已經懸掛在王宮之中了,大家都當他是個古董擺設。但現在確實是情報缺乏,你還能迴憶多少呢?”


    “一副百年前的地圖!”搶在艾蘭開口迴答之前,農諾將軍便有些不耐煩似的打斷了他。


    “那種古董也能用來作戰術規劃嗎?如果是一百年前的塞普魯斯,那上麵還全是亞嘜人呢!”


    “可就我所知,北海王國的邊境近百年以來大致的變化可不算很大。”哈魯反駁,他的口吻堅定,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一時之間即使是皇帝也沒有他在這個問題上來的權威。


    “從我父親的父親開始,這裏,海城堡便是抗擊韋根強盜的第一線,他們曾經占據過一些我們的領地,但因為海城堡從未淪陷過,他們占領的土地便缺乏必要的支點,因而我們總是可以迅速恢複疆域。”


    農諾將軍自己討了個沒趣,不敢跟哈魯對線,卻狠狠的瞪了艾蘭一眼,隨後粗俗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傲慢的說道。


    “嘴巴長在你們自己的身上,可我隻信得過自己的眼睛。斯沃德將軍,我們完全可以一邊行軍一邊命令那些書記官和修士們做出新的地圖來,將勘探的‘準確’的地圖帶迴帝國。”


    斯沃德騎士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


    這並不是一個地圖上的問題,而是牽扯到軍隊之後的走向。


    他當然知道有現成的地圖作為參照要遠勝於沒有,但地圖卻不可能是白用的。


    如果他用北海的地圖,自然是要更多的將指揮權交給北海的貴族,組建北海地區的貴族部隊,包括進攻的方向判斷也會深受其影響。


    倘若操作不好,帝國此次北伐所帶來的後果將不盡人意。要知道,為了組織這次北伐,聚集到足夠多的支持者,他是向那些官員和教士許以重利的,而被分配出去的利益便是那些還尚未取得的土地。


    一旦北海的地圖被重新複刻出來,那麽北海的貴族們必然不會就此善擺甘休,非得從那張古董上找到自己家的“祖傳領地”不可,到時候帝國可供分配的土地便會減少許多。


    想到這裏,房間內也已經安靜了好一會。哈魯仿佛是精力不足般的閉上了眼睛,農諾和艾蘭則是用目光望著斯沃德騎士,前者的目光中略含警告和不滿的意味,而後者則顯得幹淨不少,隻是有這一些躍躍欲試的神情。


    “咳咳……”考慮再三之後,騎士最終決定用一串咳嗽聲來緩解一下尷尬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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