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軍隊中的“第三位”人物,他的態度當然是至關重要。


    因此,當農諾將軍從人群中踏著他特有的傲慢的步伐走出來時,很多周圍的士兵都目不轉睛的盯住住了這個南方人,仿佛他能給士兵們帶來新的希望。


    畢竟,在此之前,農諾將軍和斯沃德將軍直接的矛盾幾乎是直接表現在明麵上的,此時斯沃德將軍犯了大錯,在不少士兵們的眼中,農諾將軍定然要有一番報複,不然都對不起剛剛在大營中甩給斯沃德將軍的臉色。


    當時有眼尖的士兵以外這不過還是兩位將軍之間的另一次爭吵,現在看來,這似乎是斯沃德將軍一次失敗的拉攏。


    這叫農諾的心思都微微動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過也沒有考慮過士兵們會有如此豐富的想法,更沒有想過自己帳下的士兵在沒有指揮官命令的情況下,會自己察言觀色。


    他的心中生起一種莫名的預感:如果他在此時能開出一個合適的價碼,這些士兵當場就能跟隨自己發動一場軍變。


    當然,這種念頭也隻是在他的心頭一閃而過,也許他這輩子都看不起那個玩弄手段的將軍,但他更不會在軍隊分崩離析的時候做個叛徒。


    想到這裏,農諾闊步走向皇帝所處的位置,當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從軍隊的安全角度來看,將一個重要的前進基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似乎並不是什麽壞事。”


    軍隊中的士兵似乎有些不滿,在失去了直接支持可以寄托的領導之後,他們的臉上露出一種失望的表情,但在沒有領袖指導的情況下,士兵們心中也明朗,兵變已經從萌芽中被掐死了,有的士兵稍稍收斂了自己剛剛有些嘩然的神色,擔心這些貴族騎士們迴去追究自己的責任。但更多的士兵隻是將自己的不滿藏在了心底,順便在心中怒罵了那個南方來的鄉巴佬。


    “軟蛋,慫貨,這都不敢給自己報仇,可見你是活該就低斯沃德一頭。”


    “現在的情況其實是很明朗的,不是我們要兄弟鬩牆,而是那個可恥的奧洛夫已經背叛了我們,背叛了帝國。他也是我們的敵人,他在這個時候拒絕接納帝國的將士,其實就能說明他早有反意。”


    農諾將軍用淩厲的眼神越過過那些蠢蠢欲動的帝國士兵,他的隻關注了自己的戰士們,那些來自南方的農兵,他們在飲酒後麵色潮紅,雖然人在北方多少有些水土不服的狼狽,但目光卻十分堅毅,用平靜的目光迴複自己的將領,以此代表自己的忠誠。。看到這些士兵在,農諾便十分滿意點了點頭。


    眼下的局勢已經不歸他控製了,平心而論,他本身也非常同情那些從北方來的大頭兵,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塞浦路斯,估計他也很難控製好自己的部下。


    望著層層動員起來的部隊,斯沃德的心頭上的一把刀終於鬆了下來,隻要有相當的騎士和一些步兵把握在自己手裏,他就有把握穩住軍隊,那些遊兵散勇雖然對帝國下一步的戰略規劃不甚滿意,但卻到底沒有組織反抗的能力,這也是為什麽他一直排斥北地的指揮官的緣由。在軍隊沒有過大的情況下,多動員幾個指揮官,簡直是在往自己的軍隊裏麵下釘子。


    佩裏斯陛下的臉色終於變得平緩了起來,他一臉喘了好幾次,最後艱難的說道:“農諾將軍說的不錯,軍隊現在正處於艱難時期,我們遭受了可恥的背叛。斯沃德雖然有不查之失,但負責對接聯絡奧洛夫國王的,本也應當是帝國的官員,我們不能把過錯歸結於一個將軍的身上,更何況是一個忠心耿耿而又心懷榮譽的騎士。”


    斯沃德緩緩的站起身來,問道


    “下令吧,陛下。在奧洛夫下定決心之前,我們現在還有機會先將海城堡躲到自己手裏麵,等到時我們清除掉北海的叛徒,我想其餘的領主們也會有一番自己的判斷。”


    人群中,兩名出身北海的士兵拔出了自己的刀劍,這使得皇帝身旁的幾個將軍和衛士都嚇了一跳,他們幾乎是意識的就認為,這些人是過來行刺的。


    但這些士兵卻並不安裝常理出牌,雖然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卻將其放在了腳邊,他們沒有謀逆的勇氣,但似乎是想要通過這種手段來改變皇帝的決斷。


    “皇帝陛下,我們承認您是我們的君主,但如果您將這份權利用於焚毀我們的家鄉,讓我們手中的刀斧上沾自己人的血……我們不敢反抗您的權威,但卻再也不願意在這樣一支軍隊中效力。”


    這根本不是一個能選擇的問題。海城堡是所有北地居民心中的聖地,那個堡壘阻攔了韋根人幾個主力部落的進攻千百年,如果沒有海城堡,他們今天還能不能存在,都還要兩說。


    更何況,在他們的心中,自己是帝國的臣民,但更還是北海王國的居民,那份濃濃的鄉土之情是抹不開的,叫他們去殺那些操著一樣口音的同鄉人,就像是在擄掠自己的妻兒一樣難受。


    大概是受到這些士兵的傳染,軍營中的將士們臉上都掛上了幾分悲悲切切的神情來,這還是監工沒有拉著勞工過來參加宴會,軍隊中的勞工多半的都是北海的居民,如果在這個檔口上,他們得知是自己是在為一群準備進攻自己家園的人來輸送物資,阻止他們臨陣倒戈都是難事。


    就在士兵們跪在地上的當口,斯沃德臉上的表情一連閃動了幾次,最終咬了咬牙,身上再次冒出一陣兇悍之氣。在阿巴斯奇亞王國的時候,他就敢用雷霆手段,配合教士謀殺先皇,現在怎麽可能會被幾個北海的農夫嚇破了膽氣。


    先前的猶豫已經讓他失去了很多利益,現如今,他沒有將一個錯誤再犯一次的理由。


    他雖然從未見過這種在軍營中用自己的性命綁架領袖判斷的士兵,但卻也知道絕不能慣著自己莊園裏的仆人。


    一群牲口一樣的東西,就要看清自己所在的地位,這才對嘛。


    斯沃德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重劍,這種巨劍長近一人,寬度更是達到了兩寸半這個恐怖的數字,大普魯斯的騎士用這種武器以確保在失去騎槍後,繼續保持對敵人高效的殺傷效率。


    這種雙手劍本來多用在馬背上,即使是受訓過的騎士,想要在平地上使用它也必然會消耗大量的體力,而斯沃德此時卻用了這種兇器,一方麵是對自己的武藝和臂力有充足的自信,而另外一方麵也是有震懾軍心之意。


    一柄短小的單手劍同樣也能收拾掉這兩個求死的士兵,隻要輕輕的割開他們的喉管,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會被灌進肺部的血活活憋死,但這樣的死法顯然沒有用雙手劍來的更暢快。他一劍下去,就有把握將這兩個士兵劈成兩半。


    但就要當他手起刀落的刹那,一個聲音卻打斷了他。


    “住手!”有資格在現在阻止斯沃德的人,在整個軍營裏麵都沒有第二個。


    佩裏斯望著那怖人的大劍,死死的盯著那開過刃的一側,好像要硬生生的用目光將其停滯在半空中。當然,攔住斯沃德的不是佩裏斯的眼神,而是他皇帝陛下的身份。騎士團團長被迫收迴了武器,但他依舊皺著眉頭,似乎在向小皇帝傾訴他的不滿。


    “吾乃全大普魯斯人的皇帝,大團長。”佩裏斯開口解釋道,他的聲音不大,在開頭的時候甚至有些斷斷續續的猶豫,但隨著他說的話越來越多,語序也變得流暢起來。“所有的大普魯斯人都是我的臣民,我的受保護人。既然這兩名士兵還尊重我的地位,我便不能隨便剝奪他們的生命,這有違我父親當年的誓言,也不是我家族所維護的事業。”


    “即使您的麵前是帝國的叛徒?”


    “叛徒當然要收到嚴懲,但他們,我不能讓兩個為了維護自己的家鄉的勇士,就這麽離了人世。”佩裏斯的態度很堅決,盡管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好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氣,但麵對騎士長帶有殺氣的眼神,他依舊不肯後退一步。


    雖然在大部分人麵前,佩裏斯是阿巴斯奇亞帝國的彩虹騎士團團長,皇帝的守護人,現在又兼任了北伐的將軍,風光無兩。可在真正的權威麵前,他也不過是皇室的鷹犬罷了,其權利的來源本質上不過是皇帝陛下的一個影子。此時的小皇帝雖然還年輕,卻已經表現出了那種根本不容許別人幹涉自己意誌的倔強。


    想到這,斯沃德慌忙的低下頭,強行壓下心中殺戮的欲望,說道:


    “陛下,他們現在的作為和逃軍無異,甚至性質還要更加低劣幾分,如果不在現在殺掉他們,恐怕會有更多士兵留有二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斯沃德的話裏足有兩層意思。一者是向皇帝陛下解釋他殺人的原因,相當於是小小的服了個軟,二者則是在提醒小皇帝不要總是跟他對著幹,這樣對所謂的皇權並沒有好處,圖給他人看了笑話,也不利於重新掌握軍隊。


    在經過片刻的猶豫之後,小皇帝最終采用了一個折中的方案,他對著全軍上下所有人解釋道。


    “他們保衛鄉裏的精神可嘉,但反抗皇帝皇帝的人卻必將得到嚴懲。我,阿巴斯奇亞的皇帝,包容自己的領民,但卻還沒有蠢到要收容叛徒,從今天開始,在此處軍營中,但凡有違抗我的人,都必須得到懲罰。”


    “至於我們麵前的兩位士兵,我尊重他們,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可以免除懲罰。”


    “既然你們做了帝國的士兵,那相比定然是以殺人為業的。可你們的武力又不能為我所用,用不能替我剿滅海城堡的叛徒,那就隻能朝著自己人招唿了。”


    “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們兩個為全軍上下做一個表率,我命令你們像是你們北地的武士一樣決鬥,贏得勝利的人就算是完成了我授予你們的義務,我給他想要的自由,他可以繼續為我效力,也可以選擇放下武器迴家。”


    “而至於失敗的那個人,就當是贖迴了他們兩者所犯的罪過吧?死在自己同伴的手上,總好過我直接命令他們自裁。”


    比起斯沃德方才要暴起殺人的手法,小皇帝的手段從結果上來看確實是要溫和不少,但這個過程卻叫那兩位從人群中站出來的北地士兵的聯社有幾分難看。


    換句話說,他們寧可被斯沃德殺死,至少那樣他們還算是為了北地而死的烈士,而現在,他們卻要開始考慮自己會不會被方才還處於同一戰線上的“夥伴”了。


    通過對概念的挪用,佩裏斯三言兩語之間,已經改變了這兩個人的性質,將他們從“保衛家鄉的勇士”變成了“隻為自己活命,而抗拒王命的謀逆”。


    贏的人殺掉自己的同伴,即使真的能放他自由,等到他迴到家鄉的時候,也少不了唾罵和不解,甚至還有可能遭受報複,彼時除了投靠皇帝,成為堅定的保皇黨之外,再無其他活路。


    至於輸掉的人,那同樣也不是皇帝陛下動的刀子,他死在於自家人的械鬥中,而且在死後都摘不掉“叛徒”的惡名。


    士兵身邊的衛士早就已經在不經意之間退到了一旁,默默的看這這兩個被判了死刑的人物,眼神中處冷漠之外,還多了一絲憐憫。


    兩個北地士兵最後看了看彼此熟悉而又無比陌生的麵孔,好像是在跟彼此的人生告別,又像是在猶豫和痛苦中抉擇。


    他們方才和軍隊中的將軍以及王國衛兵們的對峙中,消耗了部分體力,眼下他們無論是動手與否,都需要有段喘息的空隙,等狀態逐漸恢複到一個理想的程度,隻要有這樣才能有更好贏得勝算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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