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帝國自由市瓦盧諾。


    自從春季以來,城市內的人手便少了許多,更加上韋根人已經暫時售完了自己的珍藏,因而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集市在經過短暫的繁忙之後,又恢複出幾分冷清的景象,市民們行走在街頭,恍然間如同再迴到年前。


    但它到底已經變成了一座城市,雖然表麵上看是被打迴了原型,可他仍然在事實上積蓄著力量,隻待到這股力量爆發之時,瓦盧諾市還會更有一片大的變化。


    漢姆斯在城市的中央建立了一座新的市政廳,就建築在曾經的鎮長喬伊斯房子的旁邊。市政廳的工期是早早的就做起來了,在漢姆斯的兒子威廉被選作下一任鎮長的那天晚上,漢姆斯便隻身前往了喬伊斯的家裏,他謹慎的問過了喬伊斯的意見。


    “鎮長大人,為了城市的下一步發展,我們應該有一座市政大廳,除了您家屋子旁邊,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


    “那你還有什麽好顧慮的?別問我這個糟老頭子的意見啦,去做這個吧,夥計,我知道你最不缺的就是做房子用的木頭。”


    “我擔心會吵到您……”


    “這有什麽好吵的,我巴不得自己天天被吵,這樣才顯得我是吧這座小鎮交給了對的人選。”


    新建的市政廳和漢姆斯家的房子一樣,都是兩層高的木頭房子,隻是更新,也更加高大。市政廳的門口掛一隻木頭招牌,上麵刻著一行大字,市民們都知道那是市政廳的意思。


    市政廳前的空地顯得有些濕漉漉的,那是每天都有人灑過水,以確保不會有揚起的塵土亂入其中。


    大廳內,威廉正拿著幾封信機械一般的將他們讀著,而漢姆斯坐在威廉對過的長椅上,將威廉讀出來的一些東西有條不紊的記錄下來。


    “鬆木堡的洛林大人今年開墾了兩百頃的土地,土地上種植的作物有:洋蔥、菜根、蔬蘿卜和黑麥……預計蔬蘿卜有八十頃、洋蔥四十頃、黑麥八十頃……陽穀河穀的科克大人說……他今年開墾了三百頃的土地,一大半種了黑麥,另外雜種了些蔬菜,以及幾公頃的啤酒花……綠水河堡的戴維斯大人……開墾了3800?的土地。”


    念道這裏的時候,威廉情不自禁的方下手中的信件,他揉了揉眼睛之後,方才長舒了一口氣之後繼續念下去。


    “綠水河堡的戴維斯大人開墾了三千八百六十二畝的土地。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他說的是頃。他保證這些土地上都種滿了農作物,但隻能大致告訴我們其中有不低於一千畝的麥子。除此之外,他還問了我們什麽時候準備去他的領地附近建設磨坊。”


    漢姆斯將腦袋從深埋的文件堆裏麵抬出來,露出了一張有幾分疲憊的麵孔,他揉了揉腦袋,繼續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戴維斯大人今年還不滿十六歲吧?”


    “是十四歲,父親。”威廉迴答道。


    “十四歲,喔……比你強。”漢姆斯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說道。


    威廉有些尷尬的撓撓頭。“人家是騎士的後代。再說了。他似乎並不比另外的兩位領主有更多的熟田。”


    “等著看吧,我相信一個知道用農夫的計量單位計算土地的領主能收到更多的莊稼。”


    “也許他天生就是有這方麵的天賦呢?”威廉的臉上依舊浮現出些許不服氣的神色。


    “不管你信不信,他開辟這些土地肯定是遊刃有餘的,而且他還很有長線發展的眼光。我們看著就好了。”


    河畔,一個十幾歲出頭的少年正沿著綠水河散著步。此時的河水正趕上夏迅,雖然跟柯南在南方見過的一些大河沒法比,但依舊潺潺的流著。一時間,他望著河水出了神。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突然在蔽天的樹林中響起,盡管是在自己的領土,柯南還是有幾分情不自禁的將手放在了腰間的長劍上,他的心中默默的盤算起距離最近的幾個農夫的距離,而自己多久之後能獲得援助。


    他一連倒退幾步,河岸旁空空蕩蕩,幾無一絲一毫的藏身之處,似乎除了直麵造成聲響的主人之外,已經再無別的道路可選了。


    柯南在心中默默迴憶起北地的移民們對於韋根人的敘述:那是些毫無人性可言的人形野獸,即使是女人和小孩子都是那種窮兇極惡之徒。現在唯一能限製他們的,似乎隻有這潺潺河水了。在那些描述韋根人的怪異傳統中,他們並不敢直接跳進河裏。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近,柯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顧不得過多的思考,就要一口氣跳進河裏。


    就當他抬起腳往下跳的那一瞬間,一個清脆伶俐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哎,你這是幹什麽、夏天的河水跳下去,可是要淹死人的!”


    聽到耳邊響起熟悉的大普魯斯語,雖然跟他幼年時期所聽過的話多少有些出入,但還是叫他鬆了一口氣。柯南轉過身去,卻正看到一個英氣勃發,身上背一把弓箭的少年。


    少年的年歲眼看與柯南相仿,但身高卻要比柯南高上多半個。


    “你這是做什麽?”


    “你這是做什麽?”


    兩人彼此端詳一番,開口之後,卻是異口同聲問了同一個問題。


    柯南低頭看到了對麵少年腳下一雙鋥亮的馬靴,心中頓時對少年的身份有幾分了然。


    “你是附近貴族家裏的孩子?為什麽未經當地領主的允許,就跑到了這邊來。”


    少年看著柯南嚴肅的樣子,先是稍一愣神,繼而有些譏諷似的問道。


    “怎麽,現在來綠水河轉一轉,還需要報備了?”


    柯南麵色稍祺,這少年看上去年齡不大,但來頭似乎不小。出於穩妥起見,柯南還是決定先自報家門。


    “你現在站著的土地屬於綠水河堡,而我是這裏的領主。”


    聽過柯南的言語之後,少年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反而在嘴角上勾勒出一絲冷笑。


    “哦?那去年夏天的時候,怎麽沒見過您呢?領主大人。”


    轉眼間,韋迪亞已經離開了瓦盧諾近近一年之久。在馬庫斯莊園的一年內,馬庫斯已經盡自己所能傾囊相授。他本以為自己的畢生所學至少夠韋迪亞學到成年,於是便告訴韋迪亞學成之後便封他坐騎士,但萬萬沒想到僅一年的時間,韋迪亞便已經掌握了自己的七八分火候。


    馬庫斯深切的知道,一個真正的將軍必然出自行伍戰場之上,即使自己的知識再豐富,也教導不了韋迪亞。他本來已經寫好了一封介紹信,打算用自己在帝都的一些關係網將韋迪亞送到“彩虹騎士團”深造幾年,等韋迪亞成年之後,便可以繼承他的封地。


    但韋迪亞卻斷然拒絕了。


    “我是生於北地的騎士,就如同你將青草拔出土地會枯萎,老鷹脫離天空就不會飛翔。除了北地,我那裏都不去。”


    對於韋迪亞的抗議,馬庫斯並不感到十分吃驚。他隻是看了看韋迪亞那一雙冰藍的眼睛,然後笑咪咪的說道“好啊,一個有本事的年輕人無論在那裏都會大有可為。”


    老騎士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又露出了幾分懊惱的表情,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若有所思的說到:“你已經很久沒過家了吧?不如趁著寒冬還沒到,迴家去看看?”


    韋迪亞下意識的就要接過封的死死的信封,考量馬庫斯信中的內容和迴家的事宜,卻在耳邊聽到了唿嘯而過的風聲。


    在氣流觸碰到頭發的一瞬間,韋迪亞猛地蹲下了身子,險而又險的躲過了來自背後的威脅。他下意識的就要轉過身去,背靠著馬庫斯,從腰間抽出一把隨身攜帶的短劍。想要對付來路不明的刺客。


    然而,當他轉迴去的時候,韋迪亞隻能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又轉過身去,有些無奈的看了看馬庫斯。


    哪裏有什麽刺客,站在韋迪亞身後的隻是一個莊園的農夫,他的手裏攥著一根木棒,本來是要狠狠的砸上韋迪亞的腦袋,可現在卻被他閃躲了過去,沒能砸中目標的農夫顯得有些懊惱,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在看到韋迪亞詢問的眼神時候,還露出了幾分憨厚的笑臉。這顯然是莊園的主人,馬庫斯男爵騎士安排的手筆。


    看到了被閃躲開的計謀,馬庫斯隻得尷尬的笑了笑,隨即隨便找個理由打法走農夫之後,又有些語重心長的對著韋迪亞講起來。


    “你真的不打算去南方嗎?以你的天賦才能,我保證你能……”


    “出人頭地,當上騎士團的領袖,甚至是帝國的元帥。”韋迪亞不耐煩的打斷了老騎士的話,然後又重新正了正聲音說道。“我學武藝並不是為了出人頭地,而是為了保護那些無辜的免受傷害。為的是不讓去歲夏天的慘狀不再發生!一個人最大的榮耀應該在他保護了生命,而不在於他殺害了多少敵人,又取得了多少的戰功。”


    聽罷韋迪亞的一番話之後,馬庫斯有些呆愣了起來,他看著韋迪亞年輕的麵孔稍稍出了會神,直到將韋迪亞看的有些冒汗之後,才一臉挫敗感的坐迴了木椅上,有些不耐煩似的揮了揮手,說到:“那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再不要見我這個老頭子一麵!”


    韋迪亞當即擦過了頭上的冷汗,從馬庫斯的房間裏麵退了出去,在他走了才不過幾步之後,韋迪亞便又聽到了房間內傳來重物掉落在地上的聲響,像是一個人在摔打著什麽東西。


    他頓時變了臉色,不知道這個老騎士是在發什麽風,想到自己在這裏也算是受他照顧,咬著牙在莊園的院子裏轉過幾圈之後,重重的一跺腳,就要迴到屋內。


    正當這時,一隻手恰如其分的攔住了他


    “少爺,馬庫斯大人就是這樣的,現在怕不是又害了瘋病,叫他自己在房間裏麵呆一會就好,您現在進去,怕不是好心要添亂呐。”


    說話的人還是自封的莊園管事維吉爾,他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屋子裏的動靜,一邊朝著韋迪亞搖了搖頭。


    說話期間,屋子裏的人似乎是聽到了外麵的響動,砸東西的聲音漸漸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長長的歎息。維吉爾朝著韋迪亞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隨後自己便探了過去。


    韋迪亞站在屋子前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顯得頗有幾分兩難的境地。


    良久,莊園管事終於彎著腰從房間裏又退了迴來,他站在門口處,又恭敬的朝著門內點了點頭,然後才轉過身跟韋迪亞講起話來。


    “馬庫斯大人還是叫你先迴家一趟,反正你是還年輕,莊園又不會長腿跑了。所謂馬配驢子生不出好種,等你會心轉意之後再迴來也不遲。”


    韋迪亞的喉嚨滾動一兩下,他很想說出來,即使過再久自己也不會再改主意,但話到嘴邊,他又想起馬庫斯已經雪白的頭發,和日益稀疏的眉毛,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便踏上了迴家的旅途。


    不用一個侍從,韋迪亞在莊園這一年,在馬庫斯的悉心教導下,很多功夫已經不弱於一個成年的騎士,一人一馬就可獨自返鄉。


    按照行程的規劃,他本來應該直接迴到瓦盧諾,去見見自己的父親何塞騎士,以及自己最親近的鎮長,但眼見著就快到瓦盧諾城下的時候,韋迪亞的心裏突然有股氣順不上來,思鄉卻又怕故鄉,想著喬伊斯鎮長的身體同樣已經老了起來,就有些不忍心直接迴去見他,加上又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位授業恩師,便想著先去綠水河附近轉上一圈,特別是在綠樹河附近的河床上再看看。


    門爾德修士當年死的匆忙,加之當時死的人又太多,因而修士的屍骨一直都沒能找到,即使是喬伊斯鎮長,也隻能為他做一副衣冠塚而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刀與劍與騎士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教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教徒並收藏刀與劍與騎士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