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新一天的太陽已經再次掛在了山邊的穹頂,帝國緊閉的宮殿門再次打開。


    “這是薩丁的神跡!”為首的修士興奮的宣布道,“我們的皇帝挺過來了,這必然是神明對帝國的恩賜。”


    侍衛在宮殿門口的一眾大臣和衛兵們這才揉了揉掛著黑眼圈的眼瞼,慢慢的離開了皇宮。在一眾人群中,有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偏偏逆人流而上,他身上披著隻有草原上王公們才會穿戴的那種短披風,腰間卻攜帶著一把裝潢精美的大普魯斯帝國風格的短劍。


    穿過重重人群,他徑直的走到了皇帝寢室的門口,跟剛剛從中走出了的田森首相撞了一個正著。


    “我父親怎麽樣,他還有多久的時間?”男孩沒有客氣分毫,他徑直攔住了這個帝國的第二號人物,眼睛裏麵充斥著一種桀驁。


    看著這個頗為不禮貌的男孩,首相皺起了眉頭,他將自己的聲音提高了幾個音調,謹慎的提醒道:“佩裏斯殿下,您已經十好幾歲了,至少應該遵循一下宮廷禮儀吧?”


    被田森稱唿為佩裏斯的男孩撇了撇嘴,絲毫沒把田森說的話當作一迴事,他的身體徑直走向前,似乎就要擠進寢宮。


    “您不告訴我,那好,我就自己過去看看。”


    田森可不敢就這麽放這個小祖宗進去,他有一百種辦法將昨晚的“神跡”化為烏有,他伸出一根依舊粗壯的胳膊攔住了這個冒失的王儲。


    “你可以問問霍普曼修士,如果你這麽魯莽的衝進皇帝陛下的寢宮,陛下會有多大的概率早夭。”田森一邊這麽說著,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提起這位王儲殿下,雖然年紀不大,但卻也是田森首相的老熟人了,作為皇帝陛下的長子,在皇帝的“放縱”下,他充分的發揮了一個男孩應有的活力,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不曾有過過片刻的安寧。


    看著田森氣勢洶洶的樣子,佩裏斯的行動不由自主的變得有些畏縮起來,他有些看著這個在皇宮裏總是一副拉不出屎的表情的男人,像是要從新認識他一遍。


    “吼,那好吧……你看起來還沒老成一灘廢紙,那我就先走了,等父親好起來了之後我再過來。”佩裏斯的嘴裏一般這樣說著,一邊一步一步的退了迴去,寶劍的劍鞘跟宮廷中的台階不經意間的撞在地上,發出金石之聲。


    佩裏斯皇儲鐵青著臉,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劍鞘,一路小跑著混入了先前離開的人群。


    田森緩緩的轉過身,皇帝剛剛熬過一夜的喜悅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迷茫的憂慮感。


    “陛下,您可是當真要珍重身體啊。”


    無論如何,諾丁陛下險些病逝的消息僅僅是皇宮內的新聞,這個小道消息還沒離開那條岩石鋪就的皇帝大道,就已經消失殆盡了。帝都內依舊人來人往,喧囂依舊,隻是大街上少了一些無家可歸的乞丐,酒館內增添了幾行外來的騎士。


    奧蘭多端起一隻酒杯,讓自己看起來適應這裏的環境,雖然他完全不喜歡喝酒,但還是在吧台點了一杯麥酒,這種飲料較之葡萄酒來說要苦澀的多,除了價格低廉之外,奧蘭多不知道這種酒還有什麽好的地方。


    環顧左右,奧蘭多這才發現自己果真是個沒出過們的愣頭青,這裏人生地不熟,確實是有幾隻準備去南方“探險”的冒險者團隊,但那裏顯然都已經有了領袖,跟本容不下有自己什麽位置。


    他有些煩悶的端起麵前的酒杯抿了一口,卻被麥粒酒中沒有過濾幹淨的酒渣嗆到了喉嚨,如果不是他及時的抓起桌子上的一塊餐布捂住了嘴巴,那麽酒館中肯定會上演一出飛涕橫流的好戲來。


    饒是這樣,奧蘭多依舊連續咳嗽了好一會,幾乎連眼淚都要嗆出來。


    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拍了拍奧蘭多的肩膀,和善但又有些暈暈乎乎的說到


    “年輕人呐,不喜歡喝酒那就少喝一點,別為了這東西嗆破了喉嚨。”老人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散發著濃鬱的酒氣,他的左手自己端起自己已經喝幹了的杯子,右手則在奧蘭多還沒有注意到的當口上,悄悄的對調與奧蘭多酒杯之間的位置。


    酒吧裏的客人大多數喝的醉醺醺的,偶爾有幾個還沒有完全喝醉的人則是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在酒吧中串流不息的女人身上,老人的嫻熟的小動作幾乎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奧蘭多將手帕放迴桌子上,卻看到老人將其收了起來,這不禁叫他臉上有些發燒。奧蘭多心裏暗暗想到就這樣用過了別人的東西,連招唿都沒打一個,真的成了醉鬼了。


    “抱歉,先生,我不知道這是您的東西。”


    老人對此事倒是看得開,眼見的他嗬嗬的笑了兩聲,說到:“嗨,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放在酒館裏的手絹就是給人用的。”


    奧蘭多不知怎麽辦才好,隻是眼見的自己和對麵老人的杯子都空的底掉,他來不及細想,便叫了點裏的酒保來。


    “先生,我是真的不好意思,請允許我跟您喝一杯吧。”


    見奧蘭多話說的客氣,老人便有了底氣,他衝著酒保喊道:“聽見沒?這位先生說要兩杯你們這最好的麥酒,還不快端上來!”


    酒保接過兩人的杯子,他謹慎的看了奧蘭多一眼,在確認錢主沒什麽異議之後,便給兩人一人倒上了一杯啤酒。


    他一邊倒酒,一邊諂媚的說到:“二位大人,這可是北地來的新鮮東西,普拉提先生剛進來的活,二位算是有了口福了。”


    老人先是矜持的點了點頭,安靜的等待服務生將自己手中的酒杯徹底倒滿。


    而一旁的奧蘭多則是一邊打量著琥珀色的酒漿,一邊想著其中的價錢,心中難免一陣苦澀,自己本來是外出尋找發財的契機,但沒成想黃金還沒撈到多少,開銷卻是入流水一般的淌了出去。


    老人小心翼翼的端起杯子,將臉湊到杯口處,狠狠的吸了一口杯子口處的酒氣,然後又將鼻孔高高的抬起來,遠離手中的酒杯,緩緩的將這口氣吐了出來,最後將杯子的邊緣送到嘴邊,輕輕的抿上一口,讚歎道


    “果然是好酒,直叫人想起原先在北地帶過的那段時光,清爽!”


    奧蘭多看到老人一臉陶醉的樣子,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起來,一杯苦澀的麥酒也稱得上是好久嗎?他學著老人的樣子,將杯中的液體端起來端起來品鑒了一口。


    他有些驚奇的發現,比起剛才他喝的那種麥酒,這種新酒的酒味雖然更重,但液體卻要清澈許多,根本沒有剛才那種“一口麥酒半口渣的感覺”,而且最神奇的是,這杯麥酒裏麵還有著不少小泡沫,當舌頭碰到酒液的時候,泡沫在舌頭上炸開,引起略微的刺激感,這是他在家鄉的莊園裏喝葡萄酒時所沒有過的新鮮體驗。


    “一分價錢一分貨,這酒確實不錯。”奧蘭多沒有放下手中的酒杯,將它端在空中,一邊打量著其中的液體,一邊隨著老人的話讚美道。“您可真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竟然還去過北地這麽遠的地方。”


    老人得意的笑了笑,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戀戀不舍的放在桌子上,帶著幾分炫耀的口吻對著奧拉多繼續說到:“嗨,不知道你看不看的出來,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做過騎士的,整個帝國,就沒有我沒去過的地方!”


    老人一邊這麽說著,一邊還抻起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強壯的肌肉,以及幾道刀劍劃過的傷痕。


    奧蘭多端詳了一下老人長袍下的身板,雖然肚子上很明顯的有了些許的隆起,手臂上露出的皮膚浮出那種衰老的暗淡色澤,但依然掩蓋不了他曾經的強壯,特別是刀劍的劃痕,雖然表麵上看起來都是些皮外傷,但作為一名會使劍的人,他能從那些看起來不深的傷痕上看出玄機來,那些劍痕的花紋上帶有血槽,一看就知道是正經上過戰場的人才能有的。


    一旁剛剛跟奧蘭多倒酒的小廝一時沒得事做,他又折返過來跟奧蘭多搭上了話。


    “哈哈,大人,可能你還不知道吧,您別看他現在就是個老酒鬼,但戴維斯‘騎士大人’原來還是一個帝國的騎士呢,對吧,‘騎士老爺’!”


    小廝眉飛色舞的朝著奧蘭多賣弄著自己的口舌,不息冒著得罪戴維斯的風險來開他的玩笑,一方麵是想看看奧蘭多作為一個外鄉人吃驚的表情,而另外一方麵就是為了實際的利益了。


    他悄悄的朝著奧蘭多的方向伸出了一隻手,並且還衝他使了個眼色。


    奧蘭多單純的被“帝國騎士”的名號給鎮住了。本來,在他出門之前,裏斯特還給過奧蘭多他當年的一份戰友的名單,以及他們封地的位置,但因為之前出了那次農夫的事件,奧蘭多對這些騎士還是不是真的存在產生了些許的懷疑,他直接丟掉了那章文件,準備走自己的路,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能再這樣的一家酒館遇到自己父親的同僚。


    老騎士戴維斯看著奧蘭多呆滯的樣子,也先是一愣,繼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著說到“別緊張,年輕人。我確實在先帝的騎士團服過役,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我就隻是這個酒館了老酒鬼了,哈哈哈,你敢相信嗎?我幾乎已經忘記怎麽使劍了!”


    奧蘭多被戴維斯的拍的肩膀晃動了好幾下,他失去了身體上的平衡,但這卻叫腦袋反而清醒了不少。看著戴維斯白發蒼蒼的樣子,奧蘭多眨了眨眼睛,故作興奮的握住了戴維斯的手臂,他“高興”的說道:“啊,真沒想到能在這邊遇到您。”


    考慮再三之後,還是決定告知他自己的身份,畢竟他馬上要踏上那片叫現在的帝國騎士們真正揚名立萬的地方,既然裏斯特不願意多講,不如試試這個叫戴維斯的人口風如何。


    這次換做是戴維斯感到有些疑惑了,他納悶的看著這個年輕人,心裏揣測著他的種種身份,其中最壞的一種可能莫過於——這小子是他在某個村子裏生下來的私生子。


    他有些尷尬的舔了舔嘴唇上還沒有飲盡的麥酒,開始仔仔細細的打量自己麵前的這個年輕人。


    “長得很精神,這點可能是想我的。淺灰色的眼睛——雖然跟自己的不太一樣,沒準繼承自他的倒黴母親,微微彎曲的短發,這個同上,身材中等偏瘦?這可真是活見鬼了!我當兵之前就這副身板。”


    戴維斯感覺自己的腦袋都有種快要裂開的衝動,他快速的用眼角的餘光觀察了一下周圍的酒客們,然後刻意壓低了聲線詢問,聲音中帶著些許的迫切


    “那麽你到底是誰呢,年輕人?”他已經沒辦法再思考下去,隻能試著主動出擊了。


    相較於戴維斯的緊迫,奧蘭多自然就顯得正常許多了,他拉著戴維斯的手坐在了同一條長椅上,然後得意洋洋的宣布。


    “大人,也許我應該叫您一聲叔叔才對,如果不出意外,我與您當是世交。”奧蘭多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從他的行囊裏又找到了自己家族的旗幟,不過這次他沒有完全展開,隻是露出了其中的一角。


    “哦哦,是綠色的盾牌。。。讓我想想,這不是我們軍士團的旗幟嗎?你是裏斯特那個老家夥的兒子?!哦,都長這麽大了。”在確認眼前的這個年輕的騎士確實不是自己的私生子之後,戴維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翻找了一便自己的記憶,終於在一一個角落裏麵找到了這麵旗幟的樣子,繼而判斷出了奧蘭多的身份。


    “那麽,裏斯特的兒子,我依稀記得他的封地雖然距離阿巴斯奇亞城,也就是現在的‘帝都’算不得很遠,但也不是一段很近的距離,能告訴我你來這這是做什麽嗎?總不至於是來拜訪我這個老酒鬼吧?”


    看到了這麵綠色的盾牌,戴維斯就想起來了那個臉上幾乎從來沒笑過的男人,就連說話的口氣都變得嚴肅不少,也少了那些有的沒的花花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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