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明知必死的人卻忽然於無限的恐懼和絕望中窺見了一線希望,不管這絲希望有多微小多渺茫,這人還是會牢牢抓住死也不鬆手。


    李娜就是在這樣一種渴求生存下去的巨大渴望中,她盡管害怕卻依然記得這是自己唯一的生路,在一些羅嗦和重複的廢話之後,總算是把自己和周允進入任務後的事情講了個事無巨細。


    聽完李娜說的全部情況,廢柴隊全體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馬上表態。


    不是他們在考慮李娜所說情報的真假,當前這種情況下,最狡猾的騙子都不敢再編瞎話堵住自己可能的生路,何況是李娜這個渴求活下去的現實小女人。


    隻是她的情報實在是沒什麽用,即使刨除那些廢話和李娜自己的腦補,能夠得到的訊息也十分有限,根本就不清楚周允究竟是什麽時候能夠轉隊的,更推斷不出轉去了哪個隊。


    不過思前想後,轉折的關鍵點應該在廢柴隊全體出擊之後,因為周允在之前雖然有依附劇情世界的念頭,卻沒有什麽具體的行動,直到廢柴隊開始滅殺行動之後,周允的行動才一下子果斷起來,連續的與官方勢力接觸,透露信息等。


    而在提到伏擊廢柴隊成員的計劃時,周允一直顯得胸有成竹,甚至沒有提出讓李娜來執行擊殺。這讓李娜在內心深處也十分驚訝和疑惑,因為周允這個人的秉性已經在幾次衝突中表露無遺,如果不是他根本就無所謂懲罰,是絕不會自己去動手的。


    想來就是那個時候,周允正式收到了轉隊的通知,而在幾分鍾後,隱藏任務的最後條件完成,所有人被傳送了迴來。


    李娜最後記得的,就是周允那帶著嘲諷模樣又飽含不明意味的笑。


    羅伯斯看了看李娜,眼中有厭惡,也有一絲同情,“看起來你這個夥伴在他的眼裏實在不怎麽樣,他根本隻是把你當成一個泄欲的工具。”


    好像是深有同感,李娜用力連連點頭,眼中又開始泛起淚珠,嗚咽道:“我實在是太傻太天真了,居然相信了他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臭王八蛋的話!我是一時糊塗,但是我沒有真正傷害過你們!甚至都沒有出手過!”


    “別侮辱狗。”周煒邊搖頭邊說,然後在周圍人詫異的注視中繼續補充道:“狗至少還能看家,可以為人工作、搜救、緝毒,擔當家庭的伴侶等等。那個和我一個姓氏的渣滓會幹什麽?又做了些什麽事,怎麽能和狗相比。”


    一眾人默默點頭,楊鈴鈴更是覺得周煒說得有道理,小姑娘氣憤憤地跟上補充:“想想看老哥平時照顧的那隻大黑,即使換了一個時空,它也還是認識他,信任著他。”


    說著說著小姑娘歎了口氣,神情也有些黯然:“可惜,咱們這次任務要求斬斷所有與舊世界的聯係,真是對不起大黑。”


    “大黑不會白死,龍嘯更不會死得這麽冤枉,還有王曉偉,他是我們未來的希望,但是……”


    隨著一句但是,周煒的目光如同盯住獵物的蛇,陰冷又帶著殺氣,瞄在了李娜的麵孔上。


    被殺人目光盯住的女人尖叫一聲,渾身抖得如同在風中飄蕩的塑料袋,她晃了幾晃,幾乎要癱倒在地。


    好在李娜在最後關頭醒過神來,強迫自己站直了身子,她咬緊了嘴唇,紅紅的眼圈中帶著無比濃烈的懇求,不過對象卻不是周煒,而是羅伯斯。


    雖然已經嚇得快要站立不能,但李娜還是清楚認識到,想要活下去,與其求心腸很硬的周煒,不如在相對好說話的隊長那裏碰碰運氣。


    李娜幾乎是哀聲對羅伯斯求懇道:“能說的我已經全說了,你不是前麵說……我隻要說了就沒事了嗎?”


    出乎小女人的意外,羅伯斯的臉色嚴肅,一點也沒有了平日裏的和顏悅色。


    “我完全沒有說過,請你不要自己在腦海裏幻想。在咱們這個團隊,即使核心成員做錯事也要付出代價。”


    羅伯斯緩緩說著讓李娜肝膽俱裂的話,同時又點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實質性問題:“更何況,你……連核心成員都還不是!”


    李娜的心仿佛一下掉進了寒冬臘月的冰海之底,再也沒有一絲溫度,她能夠站立不倒,已經是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勇氣在支撐著她。


    絕望的目光從一個個廢柴隊成員臉上掠過,沒有一個人打算開口,看著李娜的眼神中都透著讓她徹骨的寒意。


    因為之前在分析周允的情況時,大家已經從周煒那裏得知了龍嘯是如何身死的。那種死法毫無人性又慘烈無比,震撼著廢柴隊每一個成員的心理。


    而王曉偉的犧牲,更是充滿了命運無常的諷刺感。作為新人的第一場任務就有不錯的運氣,得到了還算豐厚的獎勵,傾其所有兌換來的半吸血鬼血統可謂是這個等級下數得著的好東西,一般人還真難注意到。


    隻要不被打中大腦和心髒就可以通過吸血來恢複身體,有如此強大的恢複能力為後盾,加上半吸血鬼的速度和敏捷性,王曉偉本來應該是最不容易戰死的廢柴隊成員之一。


    可結果他死了,而且是在任務立刻就要結束的關頭,從李娜的情況講述中,大家無言地發現,一槍把王曉偉爆頭的直升機僅僅是民用機,是後期被官方臨時征用的,派駐其上的狙擊手也不是最好的,在幾百米的高空不規則移動下射擊,原本命中率應該低得可憐才對。


    誰都能猜到,打爆王曉偉太陽穴的那發子彈純粹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就是狗屎運而已,如此小的幾率居然奇跡般的發生了,隻是倒黴的不是敵人,而是廢柴隊未來大有希望的成員。


    如果說龍嘯的死讓廢柴隊全體開始警惕那些非核心新人的話,王曉偉的莫名送命則讓所有人進一步清醒認識到這個空間的危險性,這裏不會有什麽天賦光環的主角,任何一個意外都可能讓一個充滿希望的新星毫無意義地死去。


    在這些壓抑得令人難以唿吸的真實壓迫下,李娜的命運也就被注定了。


    忽然周煒開口了,“李娜,你還有一個機會。”


    大家都頗有些意外,親眼目睹了龍嘯和王曉偉的身亡,被刺激最深的周煒怎會如此的寬容?


    “什麽機會!你說!我什麽都肯做!”李娜如同死灰的眼中驟然放射出充滿希望的光芒,幾乎喜極而泣。


    “把你本場任務得拿去為公共基金做貢獻,為廢柴隊全體服務。我知道你在隱藏任務裏得分為0,但是基礎的一個c級分支和過關基本獎勵1000點你還是有的,交出來我饒你一命。”周煒淡淡地說。


    李娜二話不說,幾乎是用衝的飛奔到起源大光球旁邊,幾秒鍾後她顫抖著走了迴來,臉上的神情全是對生的眷戀和渴望。


    羅伯斯走上前確認了一下,隨後點點頭道:“已經都放進去了,現在咱們隊的公共基金裏一共有四個d級分支,一個c級分支,還有4000屬性點。”


    周煒也點了一下頭,很隨意地說道:“既然如此,她就可以幹幹淨淨地去贖罪了。”


    李娜一下子懵在了原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比之下,廢柴隊的其他人卻沒有一個感到意外,似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你……居然撒謊!”李娜瞪大了眼珠,低微的聲音近乎於喃喃自語。


    周煒沒有理他,羅伯斯則掃視一圈,從眼神中確認了每一個隊員的意見,最後看向李娜。


    似乎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李娜顫抖的身體逐漸平靜下來,臉上的表情卻逐漸開始扭曲乃至瘋狂。


    “去死吧!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垃圾!雜種!獨裁者!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們!你們很快都會死的!而且都會死的比我慘!比我慘!”


    李娜瘋狂地嘶喊著,她已經完全看不出之前畏縮小女人的模樣,而是如決死的母獸般咆哮,用力之猛,連嗓子都在瞬間啞掉。


    沒有任何人去理會李娜最後的瘋狂,羅伯斯神情肅然,緩緩開口道:“我作為廢柴隊的隊長,在此向起源申請決議製,內容為——無條件處決李娜!”


    “我不同意!我堅決反對!哈哈哈哈哈!”李娜大哭大笑,眼淚混著鼻涕流了滿臉也渾然不覺。


    隻是一瞬間就有了答案,這次決議毫無懸念地獲得了全體通過。自決議生效的那一刻開始,廢柴隊任何人都可以擊殺李娜,而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聽到結果的一刹那,李娜再也堅持不住,一下子軟癱在地,臉上涕淚橫流,嘴裏不知在反複念叨什麽。


    羅伯斯猶豫一下,取出了mk23手槍,退下彈匣隻保留了槍膛裏的一發子彈,然後他捏著槍身,看著李娜:“你是自己動手,還是要我們來幫你解決?”


    周煒皺皺眉,正想表達自己對羅伯斯這種溫和作法的不滿,卻沒想到一個人搶在他前麵說出了想說的話。


    徐明明高大的身影站到了李娜麵前,臉上帶著殘酷的笑容,“把她交給我吧。我會讓她覺得,能像龍嘯一樣死去是一種幸福……”


    從狂躁的軍事宅的話語中,廢柴隊成員們聽出來超乎想象的殘酷內容,但除了羅伯斯稍稍猶豫之外,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不用再多說什麽,各人好像早有默契,分別朝自己的住所走去,每個人都感覺十分疲倦,隻想好好休息一場。


    軍事宅男麵無表情,像提小雞一樣將李娜倒提在手裏,就這麽一路拖迴了自己的房間。


    迴到自己的住處,周煒一下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可他的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龍嘯那血肉模糊的身體,還有仿佛慢鏡頭般緩緩爆出血花的王曉偉的頭顱。


    我不要這樣,絕對不!


    周煒對自己這麽說著,然後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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