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給全隊布置抹殺任務的時候,羅伯斯曾經強調過,假如有人的動作比較快,很早就解決了自己負責的區域目標的話,那麽可以就近去下一塊區域繼續進行任務,隻需要和該區域負責的人聯係一下即可。


    因為羅伯斯很清楚,隊伍裏的戰友們現在的心緒非常不穩定,雖然嘴上一直沒怎麽說,但是再平靜的人也能發現在鎮定表情下隱藏的那份焦慮。


    以羅伯斯對這些隊友的了解,隻怕有不少人會通過殺戮來緩解一下情緒,所以他才會特地加上這麽一條。因為他希望有人能將自己負責的目標也順帶抹殺掉。


    理由很簡單,羅伯斯非常不喜歡殺人,一點也不喜歡。


    雖然出身於非教徒家庭,但是羅伯斯尊重他人和尊敬生命的觀念仍然非常強烈,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就因為無意中看到電視上關於動物屠宰廠的報道,而哭著想當一個全素主義者。


    他似乎特別能感受到別人,甚至於其他生命的痛苦與悲傷,這也是造就他現實中沉悶和自閉性格的一部分原因。


    因為此,他在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是個異類,所有的孩子在小時候都有一種天生的殘忍,盡管美國教育已經很好,仍然避免不了某些小孩對動物的粗暴行為,而這就是羅伯斯所不能容忍的。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覺得自己和身邊大多數同齡人都難以正常交流,即使一樣是愛護生命的孩子,但也無法達到他這種將對方痛苦感同身受的地步,久而久之,隻有在麵對豐富多彩的動漫影視世界之時,他才能徹底放開心胸,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裏。


    隻有在起源空間這個詭異難言的世界裏,他才能說服自己殺戮是必須的,即便如此,在之前用巧妙的安排殺死了周煒那兩個同學之後,羅伯斯就覺得有點惡心。


    他刻意減慢了自己的行動速度,期望著其餘那些散發著濃鬱殺戮衝動的隊友能解決剩下的問題。然而天不隨人願,即使走得再慢,羅伯斯仍然站在了自己下一個目標的住所前。


    然後他就遭到了埋伏。


    這個目標住在最高一層,在順著狹窄昏暗的樓道往頂樓走的過程裏,羅伯斯就在感歎中華國的居住環境,絕大部分人都住在鴿子籠式的公寓裏,而且很多樓房的設計相當反人類,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居住者的身心感受,硬件環境和衛生條件更是一塌糊塗。


    想到又要殺死另一個毫不知原因的年輕人,羅伯斯又開始感慨,他站在門前,略頓了一下,然後很有禮貌地敲開了房門。


    打開門的是警察,迎接他的是黑洞洞的槍口。


    羅伯斯霎那有一點愣神,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情況,而這個警察見到這個不速之客居然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也是一愣,隨即立刻壓低了聲音用命令式口吻說道:“馬上進來!雙手抱著頭!”


    與此同時,羅伯斯背後的天台入口也碰地打開,兩個矯捷的身影衝了下來,手中握著的也是槍械。


    沒有多說一個字的廢話,羅伯斯很配合地被身後的兩個警察推進了屋內,然後看著房門被重重關閉。


    走進屋裏,羅伯斯才發現屋內還有一個警察在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一共是四個警察,全部荷槍實彈地守在這裏,很顯然在等待自己的光臨。


    “隻有你一個人來嗎?你的同夥呢?”


    也不管羅伯斯能不能聽懂,為首的那個警察已經麵色嚴厲地開始了詢問。


    羅伯斯有一點意外,對方不但有埋伏,而且還知道自己這邊的行動不止一個人,其中包含的信息值得玩味。


    沒有馬上迴答對方的話,羅伯斯還記著自己這次來的使命。他開始打量環境。


    這屋子麵積不大,四個警察和自己都站在客廳裏,另外還有一個房間是屋門緊閉,盡管如此,羅伯斯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其中傳來的一些竊竊私語。


    他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看起來目標就躲在那個房間裏,並未來得及撤走,而這四個警察埋伏在這裏的時間肯定也不久,因為其中一個警察褲子是警服裝束,上衣卻是居家式的,顯然正打算換裝,可能是想迷惑一下隨後要來的人,也就是羅伯斯。


    差不多在很短的時間裏,羅伯斯對眼前的意外情況已經有了些頭緒,他非常失望,甚至覺得對方非常愚蠢。


    這邊羅伯斯在腦海中思索,幾個警察可不是來看這個年輕老外裝深沉的,他們被臨時安排重要任務,務必要保護好這些目標,同時還要盡量抓住前來行兇的嫌疑人。


    根據領導的意思,這些嫌疑人數量不少,眼下雖然隻抓到一個,但誰知道後邊還有沒有更多的人?


    為首的老警察已經幹了十幾年,職務上卻沒有大的起色,他內心深處非常渴望能在這種突發性的緊急任務裏立下點功勞,若是能被上級賞識提拔一下,也好為將來退休謀個更好的職務級別。


    想到這裏,老警察的神色轉厲,他當然知道在特殊情況下,可以用特殊手段來行事,若不是眼前這個犯人是外國人,他估計早就使用“手段”了。


    也許是對方聽不懂中華國語言?


    一念至此,老警察有些無奈地問身邊的三名年輕警察,“你們誰會外語?”


    其中一個比較靈活的小警察馬上自告奮勇:“我會!我學過一段時間日語!”


    此話一出,另外兩個警察同事忍不住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而說話的警察才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了錯誤,他太心急在老前輩麵前表現,結果想也不想就迴答,這下可出糗了。


    “你看他這副黃毛藍眼珠的模樣很像日本人嗎?”


    老警察肚子裏憋著一包氣,毫不留情地諷刺了那年輕警察一句,看到對方臉上發紅,訕訕地住口不語。忍不住搖了搖頭。


    然後老警察提高了音量:“誰會說英語的!說得不好也沒關係。”


    “我會一點,我來吧。”


    說這句話的人讓廳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老警察看著從打開的房門裏走出來的人,臉色十分不豫,嗬斥道:“誰讓你擅自出來的!迴去!”


    說話的人剛從內屋走出,是一個相貌普通的年輕男子,身上還穿著京成中學的校服。


    看到老警察發怒,這個男生脖子一縮,似乎有些畏懼,可是看向羅伯斯的眼神卻充滿了好奇甚至是隱隱的渴望。


    “爺叔,你就讓我問幾句吧,要不這樣,你讓我問什麽,我就問什麽,保證不說多餘的話!”


    在男生向老警察請求的同時,內屋裏有一對中年男女齊聲訓斥起這個年輕人來,指責他瞎胡鬧,並讓他趕緊進屋,不要阻礙警察辦事。


    其實這個男生內心說沒有害怕和恐懼是不可能的,任誰在晚飯後看電視時忽然有好幾個荷槍實彈的警察敲門進來,且聲稱有不法分子要來行兇的時候,能在心裏保持平靜的。


    但是他還是有濃重的好奇心和探知欲,作為一個新生代的年輕人,他當然知道自己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根本想不起來會有什麽人想來殺自己,以至於需要四個全副武裝的警察上門來保護,這一切都像極了那些美劇中的驚險刺激的情節。


    一想到自己可能身處一個神秘事件的漩渦中心,這個男生熱愛幻想的內心深處就蠢蠢欲動,特別想弄個明白。所以他在屋內聽到外麵已經控製住了對方時就生起了看看行兇者的念頭,而對方是個外國人更是激發了他的大膽想象和猜測,因此,這男生才會強迫自己提起勇氣出門去擔當翻譯的角色。


    其實他的英語在班級裏隻能說一般,但是人有了膽氣以後,直麵兇悍的匪徒都敢,何況這些許小事。


    這個“匪徒”果然金發碧眼,還戴著一副眼鏡,穿著黑色的休閑服裝,完全就是普通外國留學生的模樣,絲毫不起眼。怎麽想也無法知道,這樣的人怎會突然要來殺自己。


    見到對方被警察和父母嗬斥仍然不肯迴屋,而且看過來的眼光充滿了好奇和尋求答案的渴望,羅伯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根本用不著什麽翻譯,我們完全可以直接交流。”羅伯斯平靜卻不失溫和地對這個年輕學生說道。


    聽到對方開口說起中語,而且還字正腔圓毫無外國口音,屋子裏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連那個老警察也是盯著羅伯斯看了半天,竟沒有馬上逼著那學生迴屋。


    “你來這裏究竟有什麽目的?你還有沒有同夥在外麵接應?請你老實迴答。”老警察首先反映過來,覺得這是問出消息的好機會,於是立刻嚴肅地開口。


    按理說,抓到人以後就應該立刻押迴總部去的,但是這老警察還是希望在這之前,自己就能問出點有用的東西來,為自己在上級領導的眼中謀一個好的表現。


    可惜,無論他怎麽想,結局都已經是注定的。


    年輕的學生並不知道待會兒將要發生的事情,他現在隻覺得異常興奮,甚至覺得是老天聽到了他的請求,所以為他平淡而枯燥的人生添加了一些變數。


    沒有一個青春期的躁動年輕人會不渴望著人生出現不平凡的波折和旋律,誰也不願碌碌無為,毫無懸念地老死。


    這些反應都通過表情映射在年輕學生的臉上,羅伯斯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卻無法改變什麽,一時間覺得十分歉疚。


    那學生看到羅伯斯的表情帶上了一絲沉重,於是不假思索地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剛才你那個表情是什麽意思?”


    “對不起。”羅伯斯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決意。


    那學生一愣,還沒有作出反應,耳中邊聽到一聲槍響。


    他的額頭一熱,隨後意識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所有人眼睜睜地看到了這一幕,那個老警察一直緊緊地握著槍,槍口本來始終對著外國嫌疑人,但就在剛才那嫌疑人說了一句對不起之後,老警察卻忽然掉轉槍口,一槍便崩掉了年輕學生的半邊腦袋!


    這簡直像一場荒誕之極的,帶著黑色幽默意味的噩夢,因為在室內開槍,聲音低沉強勁,震得每個人都耳膜生痛,而那具腦袋開花,腦漿和血液濺了滿牆壁的屍體就軟倒在客廳角落,分外真實。


    那對中年夫婦瞪大了眼睛,已經進入失神狀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而另外三個警察已經被震驚得話也說不出來,完全不能理解老警察的這番行為。


    老警察手裏依然握著槍,但是他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就像受寒的病人在打擺子。


    “不……不是我……不是我幹的!是槍自己走火了!”


    停頓了兩秒,老警察的表情忽然有些失控似的抽搐,然後便歇斯底裏地吼叫了起來。


    “我真的沒有,不是我!等等!小王你幹什麽!!”


    正在急著為自己分辨的老警察正在臉紅脖子粗地叫嚷,赫然發現身邊的警察小王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門,頓時心中一片冰涼。


    他真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就在剛才,手裏的槍好像突然有了生命力,強行拽著他的手轉了半圈,然後果斷地對那學生,也就是他要保護的目標扣動了扳機。


    而小王現在的舉動也讓他遍體生寒,這個小夥子從進警局就跟著自己出任務,一向尊敬自己,就算懷疑自己被收買,也不可能這麽輕易就拿槍對自己。


    “你想幹什麽……不要衝動啊!”


    口裏帶著顫音這麽喊著,老警察卻發現自己手裏的槍也失去了控製,槍口也朝向了對麵驚慌失措的小王。


    還不止這樣,另外兩個警察不知何時也都舉槍向著對方,每個人額頭都布滿了汗珠,口中發出胡亂的唿喊。


    老警察瞪大了眼珠,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但是餘光到處,卻忽然發現那個金發碧眼的外籍嫌疑人神色淡然地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毫無驚慌或喜色。


    難道這都是他的所為?他是怎麽辦到的?


    這是老警察腦海中傳來的最後一個念頭,這個念頭才剛生起,四支不受主人控製的手槍同時迸發出了死亡的火焰。


    隨著彈殼落地的清脆叮當聲,四具屍體分別以不同的姿勢軟倒在地,每具屍體的腦袋都血肉模糊。


    羅伯斯沒有多看一眼,甚至也沒有去管內屋那兩個已經陷入癡呆狀態的中年夫婦,一個轉身,開門就走。


    同時用原力驅使四把手槍的動作對現在的羅伯斯而言輕而易舉,但是一口氣殺死這麽多無辜的生命感覺卻非常沉重。


    羅伯斯一路快速下樓,這幢樓裏已經有很多處傳來疑惑的聲音,就算中華國人講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時候長了,這事情肯定也瞞不住。


    一直走到馬路上的車水馬龍裏,羅伯斯懸著的心才稍稍放鬆,他剛要通知隊伍成員,就收到了徐明明以及賈邁勒傳來的精神聯絡。


    他們二人在某目標住處巧遇,然後發現目標竟然已經有了保護,還有魔都警方的埋伏。


    羅伯斯沒有把自己這邊的事情詳細告訴他們,隻是迅速通知了隊伍裏每一個人。


    廢柴隊有內奸出賣集體的行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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