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步入房間,阿月又退到簾子後,以簾子遮擋身體,伸出半個頭看著她。


    夏花沒再上前,她彎下腰對她一笑,“阿月,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的。”


    阿月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夏花道,“我是大姐姐,和你娘親一樣有小窩窩的大姐姐。”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梨渦。


    “大姐姐——”小阿月這才鬆開手中的簾子,但仍然有些緊繃地看著她。


    夏花從桌上的點心盤裏拿了一塊糕點,咬了一口,“嗯......真好吃。”說著轉向阿月,揚了揚手中的糕點,“阿月想吃麽?”


    小阿月搖頭。


    夏花放下了手中的糕點,重新揚起一抹笑,問道,“那我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小阿月沒應答,但夏花看出她小臉上有所期待的表情,便坐下來講起了故事。


    夏花講了安徒生童話的兩則故事,小阿月總算放下心防,靠近了她,甚至遇到不明白的地方,還問了她兩次,夏花都一一仔細地答了。


    講完了故事,出現了一陣沉默。


    從故事裏脫離出來的小阿月,臉上再次出現不安,她低著頭玩著自己的手指。


    夏花柔聲問道,“阿月在想什麽?”


    阿月小聲地說道,“隻有娘親才會給阿月講故事。”


    夏花一怔。


    小阿月突然抬頭看她,稚嫩的聲音問道,“大姐姐,我娘親去哪裏了?她還會來看阿月麽?”


    文玉看得不忍,偏過頭擦拭眼淚。


    夏花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道,“阿月很想娘親麽?”


    阿月重重點頭,“嗯。”


    夏花道,“姐姐也不知道阿月的娘親什麽時候能迴來看阿月......不若這樣,以後姐姐常常來看阿月好不好?”


    阿月隻關注了前半句,小臉又耷拉下去。


    這麽小的孩子,明明連死亡是什麽都不明白,可夏花卻被她的反應弄得心頭一窒,她忍不住道,“以後姐姐每次來都跟阿月講故事,等哪日姐姐的故事講完了,阿月的娘親也許就迴來了呢。”


    小阿月眼神一亮,“真的嗎?”


    夏花伸出小手指,“我們拉鉤,姐姐若是騙人就是小狗。”


    小阿月這才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與她拉了勾。


    夏花目光落在童真的笑顏上,她扯出一抹微笑,笑意卻盡是苦澀。


    小阿月很久之後才明白過來,原來姐姐的故事是永遠講不完的。


    這樣的孩子對離別會很敏感,夏花不願再刺激到她,哪怕是極小的細節。


    夏花對她說道,“姐姐得走了,隻能改天再來看你了,這樣好不好,姐姐再給你講一個故事,講完了姐姐再走?”


    小阿月聽了前麵的話,小臉就傷心起來,又聽到還有一個故事,她皺皺眉,很快乖巧地點頭。


    夏花摸摸她的頭。


    從阿月的院子出來時,夏花的心情有些沉重,便在山莊中隨意逛逛,文玉緊跟其後,撐傘為她擋著雪花。


    她停在了一處亭子裏,此處是高處,可以將一片人工湖盡收眼底。


    無數的雪花飄落湖中,瞬間便消失不見。


    一切都是那麽卑微而渺小,幾人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可憐的又豈止阿月一人。


    長樂公主、顧逸飛,以及小信、小信的娘、阿月的娘......還有她和文玉,哪個不可憐?


    而背後的始作俑者便是那些身居高位卻德不配位的人。


    譬如秦絕,譬如太子。


    這些人,根本不配在那些位置上坐著。


    夏花目光微凝,想到今日的梅花宴,一個早已浮在心坎上的念頭再次盤旋在心頭。


    嫁人......


    不知過去了多久,但應該是很久了,文玉感覺自己被寒風吹得渾身冰涼,一雙腳更是失去知覺了,可她還是一動不動,比起心裏的煎熬,身上的這點兒難受算什麽呢?


    她知道小姐在為阿月難過,也在為今日宴會的事情擔憂。


    她望著小姐的背影,心裏覺得有些難過,那個定北侯折騰出這些事情,現在騰雲山莊所有人都覺得小姐是定北侯的人了,可小姐明明就不喜歡他,而且她覺得,定北侯也不是真的喜歡小姐。


    這個定北侯實在是討厭,以喜歡小姐之名,將小姐拖向某個漩渦。


    還好小姐有準備,不會中他的圈套。


    想起小姐篤定的那句迴答,文玉的心稍定,雖然背井離鄉,迫不得已做了許多不想做的事情,但好歹,小姐不必嫁給不想嫁之人。


    一陣寒風唿唿而過,卷起雪花打在人臉上,阿溯登時縮脖子,“這鬼天氣,真冷!”


    明薑聽到這個聲音,長久地落在杏色身影上的目光受驚般縮迴來,他偏頭,似漫不經心地看向湖麵。


    阿溯抱著劍,將手捂到袖子裏,碰了碰明薑的胳膊,“明薑,我瞧你也是有些見識的,我問你一個問題。”


    明薑看他。


    阿溯笑嘻嘻道,“你可有見過比夏姑娘更好看的女子?”


    明薑下意識皺眉,神色有些不悅。


    阿溯搖搖頭道,“看你這個樣子也是沒有了,當初在玉溪穀第一次見到夏姑娘時,便覺得她就像是仙女一樣,那時候知道她來自雲都,我還以為雲都女子都這樣貌美呢,後來我來了雲都才知道,如夏姑娘一樣姿容出眾的,雲都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明薑沉默不語。


    阿溯眼眸露出興奮的光芒,接著道,“沒想到全雲都最漂亮的女子就要給我家公子做媳婦了。”


    明薑眼眸微冷,看了阿溯一眼。


    阿溯看出他不友好的表情,挑眉反問,“你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想夏姑娘嫁給我家公子?”


    明薑開口,語氣如雪花般清冷,“這是姑娘的事情。”


    聽了這話,阿溯剛剛冒出來的那股氣便沒處發泄了,他不甘地瞪了明薑大半晌,可惜那人沒什麽表情,完全不為所動。


    阿溯發現這個明薑真的很有氣人的本領,他幹脆轉過頭,不去看那張讓人生氣的臉。


    夏花轉身的時候,臉上帶了淡淡的笑容,文玉看得一怔,似乎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可具體是什麽,她又說不上來。


    冬天,天暗的早,不過申時末,天色已轉暗了。


    雪花繼續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夏花乘著轎子,由阿溯護送著往皇宮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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