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本是空手而來,自然沒什麽行李,但麵具男人做事謹慎,非得把換下來的血衣帶走,說是要帶到遠處扔掉,花留夏對此沒說什麽。離開的時候,走出很遠了花留夏不禁迴了一個頭,卻見老人家仍在院口朝他們招手。


    花留夏迴頭,對身邊至始至終無動於衷的人冷哼道,“住了別人家兩日,連一句謝謝都不會說嗎?”


    麵具男人看了看身旁早已換上農家姑娘衣裳的女子。


    衣裳粗陋,氣勢卻不減。


    他漠然地轉頭,對她的話不置一詞。


    花留夏懶得再與他辯,反正很快就要分開了。


    半個時辰後,到了山頭處,麵具男人突然對她道,“在此等我。”,說完便轉頭走了。


    去方便了?


    看著不像啊......


    麵具男人防了她兩日,就是怕她逃跑,此時卻是丟下她離開了,走得幹脆利落,這......不太尋常!


    花留夏繞過一個山灣,趴在土坡後看著,見麵具男人竟是迴老人家的小屋去了。


    落下東西了?


    這個麵具男人喜怒不形於色,她一直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心裏對他保留了一份警惕,她不禁跟上去。


    靠近小屋時,眼前的一幕讓她心膽俱裂。


    麵具男子鐵劍正無情地對著老大爺,老大爺摔倒在地,看著眼前的人,目光既恐懼又不解。


    對於大爺來說,這兩日間,這個男人和他總共也沒說幾句話,他隻覺得這個男子不愛說話,後來知道了這個男人的經曆,他便想通了,這樣的經曆若是放在他身上,他也一定不愛說話了。


    可是,大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男人會拿劍對著他。


    老人的聲音都顫抖了,“你、你為什麽——”


    麵具男人不等他說完,隻說道,“對不起了。”


    最簡單、常見的四個字,此時卻是冰冷、殘酷,不帶一絲情愫。


    話落,麵具男人舉著劍便刺下,電光火石之際,隻聽錚的一聲,一把匕首抵在了劍刃上。


    匕首的刀柄被劍勢推到她的胸口處,劍刃已貼近她的鼻尖,下一秒,就會割破她的肌膚。


    那把鐵劍的威力,她見識過,削鐵如泥。


    鋒利的劍刃很容易就能切開她的頭顱。


    花留夏呆呆的沒了反應,那把劍仿佛是一道催命符,她看著它,仿佛看到了當初在湖中垂死掙紮的花留夏。


    這一瞬間,她才意識到,人的生命脆弱的很。


    眼前依稀出現一個白色身影,看見他朝自己伸來一隻幹淨有力的手掌。


    世人都說,端王蕭子楓風清朗月、天人之姿,那一身白袍從來都是纖塵不染的,可他卻以自己身軀替她擋了汙水。


    蕭子楓......是真的喜歡她吧?


    躲了這幾日,卻不想把命也搭進去了,沒有機會了吧,其實她想抱一壇酒與他共飲,問問他六年前發生了什麽,她也想在他周圍架起一堆火,讓溫暖的火光跳躍到他清冷的臉上。


    都沒機會了。


    身體康複了的男人,這一擊的威力勢不可擋,最後一刻,花留夏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想象之中的疼痛與血腥場麵卻沒有出現,那把劍在她的鼻尖收住了劍勢。


    花留夏睜眼,冷冷地看著麵具男人。


    麵具男人劍尖指向了她,眸子極為危險,仿佛隻要她稍稍不聽話,他的劍便會無情落下,“你讓開。”


    她知道他刻薄寡恩,是一個白眼狼,卻不想他還能做出卸磨殺驢、恩將仇報的事情來。


    花留夏咬牙道,“為什麽?!”


    麵具男人看向地上的老人家,冰冷的眸子如一條吐信的毒蛇,看得老人一陣瑟縮,他說道,“隻有死人最可靠。”


    花留夏冷笑,“早知道你是這種恩將仇報的混蛋!”


    劍尖上移,抵在了花留夏的喉嚨上,隻要再近一分,便會穿透花留夏的喉嚨,“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大爺嚇得後退好幾步,這個男人竟然連自己妻子也殺。


    花留夏站起了身子,那把劍的劍尖隨著她的動作上移,始終抵在她的喉間,花留夏嘲諷一笑,對上那雙幽瞳,說道,“殺人滅口,你當然下得了手,但我保證,你一旦動了這個手,你的行蹤會很快暴露。”


    麵具男人眼眸凝住,注意到血衣的包裹已不在她身上了,看了她一瞬,目光變得危險,“你做了什麽?”


    花留夏眉毛微揚,輕哼一聲,“血衣讓人幫忙帶到小鎮上的衙門去了”,頓了一下,她思索著道,“衙門接到一包血衣想必會很轟動吧,你說那些追殺你的刺客會不會聞風而來?”


    “你——”,他手上的鐵劍蠢蠢欲動。


    “若是殺了我,你就別想追迴那個包裹了。”


    麵具男人的目光轉到大爺身上,花留夏看出他眸中的鬆動,她迴頭扶起了大爺,對已嚇傻的老人家說道,“大爺,實在是抱歉了,我們的家事攪得您不得安寧,但那大房裏的人更是心狠手辣,若是他們得知您曾經收留過我們兩人,恐怕會對您不利,還請您對此不要說一個字。”


    花留夏始終堅持這一番說辭,看似是維護麵具男人,實則是讓麵具男人放下心防,不對大爺動手。


    老人家早已嚇傻,隻得愣愣地點頭。


    花留夏緩步走向麵具男人,看似輕鬆的步伐,可她的眼中卻是警惕,手放在身側,按住了青霜的刀柄。


    她,不確認麵具男人的態度。


    麵具男人目光幽幽地看著她,手上沒有動作。


    花留夏上前,學著一個妻子對丈夫應有的模樣,輕輕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笑著道,“夫君,老人家答應了我們便不會食言,相信他好嗎?”


    老人家呆愣愣地站在當場,手足無措,就如一塊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麵具男人終於撤迴了劍。


    從小屋再次離開的時候,花留夏沒有再迴頭,可她沒迴頭也能想象老人在屋簷下孤立無援的心情。


    好心救了一人,卻差點被那人要了命,該是什麽心情?


    人性的涼薄、自私,也不過如此了。


    快到剛剛的山頭處,花留夏眸光一閃,指著麵前的一條小路,說道,“抄近路吧。”


    麵具男人看了她半晌,花留夏始終麵不改色。


    麵具男人突然加快步伐走了幾步,果然在山頭處的土坡上,看到了棕灰色的包裹。


    他迴頭看著她,目光晦暗不明,讓人想不到他下一步動作。


    知道自己打不過他,花留夏沒有蠢到以卵擊石,她說道,“你說死人最可靠,我並不認同,任何精妙的局都會有破綻,你焉知死人就不會說話了?”


    麵具男人目光凝住。


    花留夏繼續道,“我特意編造了那個故事,便是不想老人家攪入這件事情中,他答應了我們不會泄露消息,他便不會,你何必再傷一條性命。”


    麵具男人突然冷笑出聲,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你居然相信人心?”


    花留夏默了默,沉吟道,“世上最靠不住的是人心,最可靠的也是人心。”


    麵具男人手持鐵劍,靠近了她,帶著十足的威脅,語氣幽幽,“你既然相信人心,那你猜,我會不會殺了你?”


    花留夏看著湊近她的鋒利劍身,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下來,“你我萍水相逢,我不知你的身份,你亦不知我的,殺人不過頭點地,可我若死了,你知道會有多少人追查我的死因?會有多少人找你尋仇?”


    “你有什麽分量來威脅我?”


    花留夏皺眉,眸子微動,“端王蕭子楓,他的分量夠不夠?”


    男人帶著審視的目光從上到下看了她一瞬,說道,“天下人皆知端王不近女色,還想騙我?”


    花留夏眸子半垂,腦中浮現那抹白色身影,緩聲道,“那是以前。”


    麵具男人看了她好會兒,似在判斷她言語之間的真實性,突然收了劍,以劍柄挑起了包裹,冷聲道,“走!”


    這是......怕了?


    端王蕭子楓,果然是一般人不敢惹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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