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弦看他:“我要進宮。”


    “顧老六,你特麽是瘋了吧!”


    原本還存著一絲希冀的雲恆在聽到顧南弦此言時,瞬時就急了:


    “這個時候去麵聖,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了是麽?”


    顧南弦對雲恆的話置若罔聞。


    見顧南弦篤定,雲恆雖然氣急,卻也隻能耐著性子試圖說服他:


    “六哥,你還記得當初伯父將我們兄弟幾個寫給你的信換成了無聊至極的內容的事情吧?”


    “當時我想不明白伯父此舉到底是圖個什麽,後來我想明白了。”


    “伯父是擔心你。


    他知道你已經知曉了他當初為何要與你斷絕關係,也知道了你知道他的處境艱難,他不想讓你擔心,更不想讓你再摻和進他的事情裏。


    所以,他才那般做。”


    “六哥我知道你此舉麵聖是為了什麽。


    你一定是想著趁此機會替伯父將當年的冤情洗清,但這會子不是時候啊。


    且不說你如今身份尷尬,隻單單你同我們兄弟幾個成了結拜兄弟這一事就足夠你在皇帝麵前喝一壺的了。


    你別忘了,除開你,我們可曾都是罪臣之子。


    你想想清楚,在這個時候去見皇帝,隻怕你還沒朝著他講清楚原委,他便先將你給關進去了。”


    “你以為你去麵聖是幫伯父麽,不,你是害他,你隻會讓他的處境更加艱難罷了!”


    “本來他現在的日子就已經夠難過了。


    顧老六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真進去了,伯父要怎麽辦,你別忘了,如今伯父的腿還斷著呢。”


    聽著雲恆氣憤不已的話,顧南弦淺淺抬頭:


    “不然,你朝我說說,如今朝野之中,還有誰能迎戰?”


    他滿臉通紅的吐著粗氣,滿肚子的話瞬間被噎在了嗓子眼裏。


    “除了我,他無人可用。”顧南弦朝著雲恆淺笑:


    “所以在戰事結束前,他不敢動我。”


    “那戰事過後呢?”雲恆低吼,他的眼裏瞬時盈滿了淚水。


    “那時更不敢動。”


    說話的是徐芳園。


    “嫂子,怎麽你也幫著顧老六說話!”雲恆更氣了:


    “你都沒見過皇帝,怎麽知道他不會動。”


    “因為民心。”徐芳園沉聲。


    雲恆略有踟躇。


    顧南弦淡淡啟唇:“國麵前,家靠後。”


    “可是……”雲恆著急:“若是皇帝知曉當初伯父與你斷絕關係之時為了護你,定是會……”


    “他未嚐不知曉。”顧南弦看著雲恆:


    “皇帝要的從來就不是我與父親真的恩斷義絕,他要的隻是我顧家再無可以威脅皇家根基的可能。


    如今,父親這般光景,我也隻是個鄉野獵戶,再怎麽也無法威脅到他一二。”


    說話間,顧南弦神情微凜。


    他冷道:


    “更何況你先前說的對,不隻是我,還有你們,都與皇帝有些恩怨要算。


    但是雲恆,若是皇帝都沒了,我們的恩怨該怎麽算?


    難道你和兄長們要頂著罪臣之子的名頭活一輩子嗎?”


    雲恆徹底僵住。


    眼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雲恆雙拳緊握:“可是我不想讓六哥你涉險。”


    顧南弦微微一笑:


    “我知道,所以我會保護好自己。”


    他起身輕輕地拍了拍雲恆的肩膀:


    “我們兄弟幾人拚了命闖出如今的天地,不正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洗清家族所蒙受的不白之冤啊麽?”


    “怎地,現在機會來了,雲恆你卻不敢上了不成?”


    雲恆默住。


    他哪裏是不敢,他隻是怕。


    他當然知道。


    他們兄弟七人手中的營生握住了大黎的大半命脈,也知道隻要有營生在手,縱然皇帝再怎麽不喜也絕不敢輕易對他們動手。


    如今他們家族的冤屈雖未洗淨,他們卻也靠著自己的門路將家人妥善安置了。


    安生日子過久了,便害怕動蕩。


    雲恆實在擔心,顧南弦此舉若是不成,會造成滅頂之災。


    顧南弦看向雲恆:


    “不如你問問你父親,若他是我,他會如何?”


    雲恆默住。


    他父親的臭脾氣他再清楚不過。


    一生活得跟個竹子一樣,即便自己將他接迴了府裏,他如今的日子比以往在朝中舒坦百倍千倍不止。


    可雲恆還是沒少瞧見那小老頭兒坐在書房裏發呆歎息。


    小老頭兒歎息的是什麽,雲恆自然是知道。


    冤屈未曾洗清,以小老頭的性子哪裏能真的安生下來。


    但他實在害怕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生日子因著一時衝動就此斷送。


    雲恆沉默許久,終還是低聲嘟囔:


    “那我與你一同去!”


    顧南弦有些意外。


    雲恆撇了撇嘴:“我好歹是大黎擁有最多商行的人。”


    沒等顧南弦迴應,雲恆又道:“要不,讓哥哥們也一同吧,我一個人怕是皇帝不會放在眼裏,但我們五個一起,他定是會忌憚的。”


    說到這,雲恆的眸子忽的黯淡下來。


    他不無沮喪的歎息一聲:


    “若是早知今日,當初就算是捆也該將流光捆住的,他那五生穀的穀主名頭還是挺唬人的。”


    “哎,也不知如今流光在何處,做什麽。


    以他那狗脾氣,肯定是沒人願意搭理他的,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受什麽窩囊氣。


    這天冷了許多,也不知他是否吃得飽穿得暖,想他平日裏也是個好吃懶做的人啊。”


    原本聽到流光的名字,徐芳園亦是有幾分悵然。


    可是聽得雲恆之後的話,徐芳園的腦袋上卻是不由自主的打上了三個問號。


    得,論跑偏還真是沒人趕得上雲恆。


    “此事我去便可。”顧南弦道:你們不必去。”


    “為何?”雲恆急忙問道。


    “你們去和明晃晃的逼迫沒有區別。”徐芳園代替顧南弦答道。


    顧南弦點頭。


    “我那哪能是逼迫啊!”


    雲恆不服:“我就是讓我六哥多幾個砝碼罷了。”


    “這便是逼迫。”徐芳園淺聲。


    所謂砝碼是和皇帝談判的本錢,可是古往今來,皇帝要的都是言聽計從。


    沒有幾個皇帝願意讓臣民以砝碼逼迫自個兒答應事情的。


    縱然有,那些個曾自持砝碼與皇帝談判的人,又有幾個有好下場。


    當初常寧侯不過是有兵權有民心,便被皇帝百般猜忌。


    徐芳園覺得若是雲恆等人當真是整整齊齊的出現在皇帝麵前,怕最後也要整整齊齊……


    顧南弦當初之所以讓他們努力做好各自的營生,是為了讓他們有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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