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些時日的求醫遭遇,李員外對趙鴻又感激至極。


    他張嘴,剛要說話,卻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子均是我同門師弟,今日正好有幾例病症想與子均探討。”


    趙鴻又似看出李員外心有疑慮,淺聲解釋。


    然而李員外聽了趙鴻又的解釋,臉上的狐疑不減反增。


    葉子均和趙鴻又同門的的事情他早就知道。


    他狐疑的是別事。


    就如先前他所慶幸的那般。


    他覺得眼前的一切太過於順利了。


    一切似乎都按著趙鴻又所說的那般在發展——


    趙鴻又說玲兒的身子可以熬上幾年,玲兒便真的熬上了幾年。


    趙鴻又說會有濫竽充數之徒借著給玲兒看診的由頭行騙,就真有騙子上門。


    趙鴻又說貼那諸多要求的告示,會讓有真材實料的人前來,所以來了那神醫。


    趙鴻又說那神醫是假的,說玲兒的病情其實並無好轉。


    後來,又是趙鴻又將那神醫捉了迴來。


    再後來,當他提議找徐芳園時,向來反對自己去尋醫的趙鴻又卻說可以一試。


    ……


    一樁樁,一件件看起來都似合情合理。


    仔細想來,似乎也沒有什麽古怪。


    但李員外隱約間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直到趙鴻又朝自己說他與葉子均是同門時,李員外心頭一頓。


    他不想以宵小之心去揣度趙鴻又。


    可如今他實在是不能不多想。


    為何同是五生穀出來的大夫,葉子均和趙鴻又都查不出玲兒到底害了什麽病。


    葉子均半點承諾都不敢給,隻能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但趙鴻又卻那般篤定玲兒可以撐幾年?


    因著趙鴻又並不是常年都在璞德那間藥房,所以好些找不著趙鴻又的時候,李員外想著葉子均和趙鴻又既是同門,便隻能退而求其次的去找葉子均。


    每一迴,葉子均都不敢給玲兒開藥,說他連玲兒害的病是什麽都不知,哪裏敢亂開藥。


    可,趙鴻又敢。


    不僅敢,李員外還記得每次按照趙鴻又開的方子給玲兒服過之後,玲兒的精神總要好上許多。


    最為緊要的是……


    李員外記得很清楚。


    當初那‘神醫’分明是趙鴻又無意中提及說起的。


    正是因著對趙鴻又十分感激,所以當李員外聽說近來有京城的神醫來到龍潭鎮時,才會半點不假思索的派人去尋。


    當李員外發覺那神醫是騙子,卻找不到那騙子的蹤跡時。


    心中頭一個生起的念頭便是去問問趙鴻又到底是怎麽迴事。


    可人家趙鴻又卻是自個兒將那騙子捉到府裏來了。


    於是,滿腹的憤怒再度變成感激。


    隻是可惜,那騙子被府中下人‘追問’了一夜後,竟是服毒自盡。


    李員外對府中下人的手段心中有數,當時並未多想。


    可如今,李員外卻越想越覺得不對。


    那騙子行騙是圖財,他從自己手中騙走了足足三萬金。


    那麽多的錢,短時間內是花不完的。


    那般貪財之人,錢都沒花完,怎地就會因著自家下人的丁點手段服毒自盡?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飛快的生根發芽。


    此刻,見著趙鴻又那誠懇至極的模樣,李員外卻再沒了那諸多感激。


    有的,隻有防備。


    “李老爺,你怎麽了?”趙鴻又看著李員外。


    “沒,我就是太激動了……”


    李員外收迴心思,他雙眼含淚:


    “趙大夫多虧你了,若不是你每迴來府上給我家玲兒開新藥,或許我家玲兒早都撐不住了。”


    這話雖是朝著趙鴻又講的,但李員外的目光卻狀似無意的看向了他身邊的葉子均。


    果然,葉子均的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雖然葉子均很快的收斂了情緒,但李員外卻將他的驚訝放入眼底。


    看來,當真有古怪。


    “李老爺言重了。”


    趙鴻又淺笑:“我所做的不過是一個大夫該做的罷了。”


    說這話時,趙鴻又看了眼躺在小床上的徐芳園,道:“真正治好小姐的是這位徐大夫。”


    說話間,趙鴻又忽然道了一聲不好。


    李員外覺得奇怪。


    趙鴻又沒有朝他解釋,而是徑自想去掀徐芳園的被褥。


    葉子均急忙上前攔住:


    “師兄,不可!”


    “醫者麵前分什麽男女。”趙鴻又蹙眉。


    “可……總歸是男女有別。”葉子均絲毫不讓。


    “兩位大夫,這是怎麽了?”李員外問道。


    “無事,就是我師兄這人做大夫久了總想著盡善盡美。”葉子均倉促解釋:


    “師兄許是想要給徐大夫診治的細致些,竟是忘了徐大夫是女子,那什麽……”


    葉子均一臉責備的看著趙鴻又,笑道:


    “師兄,不是我說你,人家徐姑娘自己就是大夫。本事在你我之上。


    若她真有別的什麽病症,等她醒了自己便能診治,你何必班門弄斧呢?”


    趙鴻又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


    “她這病症看來是頑疾,我想她身上該是有藥。”趙鴻又解釋道:


    “若是有藥,吃了或許會醒的快些。”


    “師兄大概是看錯了,我與徐大夫相識已久,可從未聽說她有什麽頑疾。”


    葉子均淺笑:


    “而且,剛才師兄你自己說的徐大夫不過是勞累過度罷了。”


    趙鴻又的臉色越發難看。


    葉子均權當看不見。


    他微微拱手,朝著李員外淺笑告辭。


    說完,不等李員外迴應,葉子均拉著趙鴻又的手飛快離開。


    “怎地走得這般匆忙。”


    管家有些不悅:“好歹等小姐醒來再走嘛。”


    “喜貴。”李員外沉聲。


    自家老爺許久未曾叫過自己的名字,陡然聽到,管家忙停下埋怨:


    “老爺,可有吩咐?”


    “跟上趙鴻又。”


    李員外沉聲:“且打聽一下近來他可有什麽異動。”


    “是。”喜貴忙應。


    “順便將這丫頭說的條件辦妥。”李員外又道。


    喜貴一並應下。


    天色,漸漸明朗。


    看著被隨意安置在一張小床上的徐芳園,李員外臉上沉凝。


    他現在,幾乎確定趙鴻又有古怪,他原本覺得徐芳園多半與趙鴻又也是一夥的。


    可,方才葉子均擋趙鴻又那一下,讓他有了疑心。


    李員外狐疑的看著雙眸緊閉的徐芳園,略微遲疑後,叫了個府中丫頭過來。


    “看看她身上可揣有什麽特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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