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廝憂心忡忡的看著劉泰章。


    “有話便講。”劉泰章不甚耐煩的瞥了小廝一眼。


    他揉了揉發酸的肩。


    今兒個著實是有些累著了。


    想往日,就算是他坐診,一天也是有數的。


    今兒個這一個接一個的登門拿藥,倒是許久沒有經曆過了。


    “您說,那縣老爺為何要去九福堂,而不來咱們的杏林堂啊?”


    小廝憤懣道:


    “論資曆論名聲論本事,咱們杏林堂可是有目共睹的。”


    劉泰章麵色微冷。


    而那小廝卻是不自知般接著嘟囔:


    “要我們杏林堂和九福堂一同施藥,縣老爺這分明是看不起咱們呢。”


    “藥方和藥材都是衙門給,說是在藥房施藥,不過也隻是個場所罷了。”劉泰章斂容,不甚耐煩的打斷小廝。


    他沉聲道:“我聽聞那徐芳園早前在衙門救活了一個丫頭,縣老爺此番舉動許是為了投桃報李吧。”


    “縣老爺讓她治是看得起她。”劉泰章不說還好,一說小廝便越發憤懣了。


    他委屈巴巴的看著自家掌櫃道:


    “我聽聞起初縣老爺分明是想要找先生您的。”


    “若是當日去縣衙的是老爺您,咱們杏林堂的生意肯定是要更好的。”


    “不過,先生……”小廝似忽然想起了什麽。


    他狐疑的看著劉泰章:


    “我記得那丫頭還賣過草藥給咱們藥房呢,那日還治了一個耳石症患者呢,怎麽如今卻是跑到九福堂去了?”


    劉泰章皺起了眉。


    那小廝已然自顧自的往下說了去:


    “哼,虧得當初先生您對那丫頭那般厚待,沒曾想竟是個白眼狼。”


    “那丫頭投向九福堂,對我而言倒也沒什麽損失。”


    劉泰章擺擺手,道:“我可有對你講過,休得要妄論旁人?”


    小廝被劉泰章微涼的語氣弄得一怔。


    他悻悻然:“以後不會了。”


    “我聽聞那丫頭要免費看診半個月?”劉泰章似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眼睛微亮:“還說每日隻看二十人?”


    “是啊。”小廝立即點頭:“不過依我看,就是個噱頭罷了,就算是不要錢,那也隻有不要命的才敢去九福堂。”


    “不過先生,如今倒真是又不要命的去了九福堂看病,我聽聞這兩日那二十個名頭都是用完了的。”


    “用完了?”劉泰章蹙眉。


    “可不!”說起這事兒,小廝便覺得憤憤:


    “說起來還是因著縣老爺在九福堂坐了半個時辰的緣故,我聽聞百姓們在議論說,縣老爺不僅讓九福堂和杏林堂一並施藥,而且還親自去九福堂,自然是因著那徐家丫頭的本事過人來著。”


    “不過說起來,那徐家丫頭倒是會耍些心眼子。”


    “告示上說免費看診,但我聽聞,就算是那些個百姓拿了別家藥房的方子去她那兒,也是可以拿到免費的藥的。”


    “而且那丫頭還給兩服。”


    “兩服?”劉泰章皺眉:“何意?”


    “就是按著原先大夫的藥方拿一副,再自個兒給人開一服,說是若是別的大夫開的藥吃了效果不好,試試她的。”


    “嗬,她倒是挺自信的。”劉泰章聽言輕笑。


    “可不麽。”小廝點點頭:“不過那些個小老百姓也樂得拿了兩副藥走,反正都不要錢。


    劉泰章聞言笑了笑。


    小廝看他:“不過先生,咱們真就不管那九福堂麽?”


    “管他作甚?”劉泰章淺笑:“我巴不得那九福堂早日飛黃騰達呢。”


    “可是當初咱們好不容易才將它的名聲給弄臭的啊。”小廝皺起了眉,萬般不解。


    “此一時彼一時。”劉泰章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


    小廝跟了劉泰章這麽許久,自是知曉他的脾氣。


    他嘴唇翕動了下,到底是沒敢往下講。


    “不過……”劉泰章忽而冷笑一聲:“我不喜有人的風頭蓋過我。”


    小廝一怔。


    “我聽聞近來鎮上來了位神醫?”劉泰章看著小廝問道。


    小廝點頭。


    “那九福堂已經抵出去了吧?”


    小廝仍是點頭。


    他的眉頭緊緊蹙起。


    說實話,他有些弄不明白劉泰章這般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話是為了什麽。


    “孫臨安好似將抵藥房的錢都拿來探消息了?”劉泰章繼續問道。


    小廝還是點點頭。


    他終是不屑的很:“就孫臨安那樣的,還想治好李家千金的病得到萬兩診金,真是自不量力,要我看,他給出去的銀子隻會打了水漂。”


    “打了水漂才好呢。”劉泰章冷冷一笑:


    “那孫臨安既是想要知曉那李家千金是什麽情況,那我便成全他吧,你去那紙筆過來。”


    小廝聞言大惑不解:“先生,你是要幫九福堂?”


    “是啊。”劉泰章咯咯笑了。


    “為何?”小廝急道:“先生方才不是才說不喜麽?”


    “是啊,不喜。”劉泰章冷冷勾唇:“所以我才要將李家千金的病情告知那孫臨安啊。”


    小廝越發困頓了。


    迎著小廝困惑的模樣,劉泰章幽幽道:


    “病情這東西麽,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啊。”


    小廝聞言一怔。


    隱約間,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先生的意思,可是又不太能確定。


    “你說,若是那孫臨安一不小心治死了李家千金,以李員外的脾性會如何?”見著小廝呆呆傻傻的模樣,劉泰章幹脆自己拿過紙筆,書寫起來。


    小廝覺得自己應該明白了劉泰章的意思。


    當他瞧著劉泰章寫下的東西後,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他確信自己聽明白了。


    先生的確是想要借著孫臨安的手將李家千金給治死。


    見劉泰章寫下的與李家千金截然不同的病情,小廝心如雷動。


    他到底是沒忍住:


    “先生,這個會害死李家千金的。”


    “死便死了。”劉泰章輕笑一聲:“與其給孫臨安鋪路,不如趁早成了他的索命符。”


    “我說過,我不喜有人的風頭蓋過我,即便我不需要這風頭。”


    小廝聽言。打了個寒顫。


    ……


    夜幕降臨。


    孫臨安時不時的會看一眼還在櫃台上伏案忙碌的徐芳園。


    他很忐忑。


    自打徐芳園朝著他講了今夜便要去李員外一探究竟過後,他便一直心有戚戚。


    該勸的都已經勸了,徐芳園卻是去意已決。


    好幾次,他都險些將自己托人去查探消息的事情說與徐芳園聽。


    不過,最後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他覺得那事兒還是得穩妥了之後再朝著徐芳園講會比較好。


    連個影子都沒有的事情。


    他不想讓徐芳園白高興一場。


    可是,若是不講,孫臨安又實在是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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