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郎瞧見那布包裏頭還有一封信,徑自拿了出來。


    他並不識得幾個字。


    好在徐芳園所言甚是簡單,連蒙帶猜的。


    何小郎大概明白了徐芳園的意思。


    兀的,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胡雪蓮盯著那包裹裏的東西,看著何小郎:


    “要不,還是還迴去吧。”


    “不必了。”何小郎輕輕握住胡雪蓮的手:


    “權當我們借的。”


    胡雪蓮不願:“可是……這裏得有多少銀錢啊。”


    包裹裏頭有草藥、有藥方、有吃食,最為緊要的是有錢。


    銀票、碎銀和銅板。


    那碎銀和銅板加起來便有二十多兩了。


    再者還有那兩張一百兩的銀票。


    胡雪蓮覺得以自己和徐芳園的交情,斷然不配得到這一百兩的銀子的。


    “原本還想著將流光公子的錢拿來還雷屠夫的人情,不想卻是三個人的人情都欠下了。”胡雪蓮歎息一聲道。


    何小郎聞言沉默。


    良久之後,他看著胡雪蓮:“有朝一日,這個人情會還的。”


    胡雪蓮狐疑看他。


    她覺得何小郎此番的語氣過於篤定了。


    “其實……”何小郎嘴唇翕動。


    見著胡雪蓮那般困頓,好些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其實,或許這銀錢是徐芳園給的補償也不一定。


    何小郎心道。


    雖然今兒在樹林裏頭遇著黑衣人,何小郎也嚇得不輕。


    但是,其實,他並不是第一次在村子裏看到那些人。


    之前在徐家做活兒的時候,何小郎曾瞧見過一迴。


    或者更為準確的說是感覺到過一迴。


    因著他娘明酥的緣故,何小郎向來最是緊張旁人的目光。


    那日,他方才忙完,正準備離開徐家的時候,忽然察覺到後背一寒。


    他本能的迴頭。


    四周空空蕩蕩,並沒有旁人。


    但那股子被人盯著的感覺,並未消失。


    於是,他困頓的抬頭,卻是驟然對上了一雙陰森森的眼。


    何小郎覺得在徐家對麵的那棵大樹上,似乎有人。


    可,等他再看時,卻是什麽都沒有發覺。


    不僅如此,後背的寒意也陡然消失。


    那時,他還以為是做活兒忙暈乎了產生了幻覺,現在看來,是真的。


    何小郎直覺,先前險些將自己和雪蓮害了性命的黑衣人是趁著徐芳園來的。


    而,以徐芳園今日的表現來看,她顯然也是曾與這樣的黑衣人對峙過的。


    雖說何小郎並不知道徐芳園到底得罪了誰。


    但看樣子,那些人是衝著徐芳園的性命來的。


    如此,今兒徐芳園待他們二人這般好,想來倒是合情合理了。


    可是,這樣的話,他斷然是不能同雪蓮講的。


    他已然清楚雪蓮的性子。


    雖然隻同徐芳園相交這麽些許時刻,但若是知曉曾幫過她的人有危險,雪蓮斷然不會離開。


    何小郎以為自己已經虧欠雪蓮太多。


    他隻想她這一生平安順遂。


    至於,欠著徐芳園的恩情……


    何小郎暗暗握拳,還是由自己來還吧。


    “對了,小郎我們要去哪裏啊。”見何小郎神情凝重,胡雪蓮有意岔開話頭。


    她嘟囔道:


    “我長這麽大,除開咱們村子和鎮上,還什麽地方都沒去過呢。”


    “你想去哪裏?”


    “去京城吧。”胡雪蓮忽然道。


    何小郎愣住:“上京?”


    胡雪蓮點頭:“我有一種直覺。”


    “直覺?”


    “那些黑衣人是衝著徐芳園去的。”胡雪蓮壓低了聲音道。


    何小郎渾身僵住。


    胡雪蓮倒是沒在意他的反應,而是離他更近了些,聲音也更輕了些:


    “我方才聽到那些黑衣人說話的口音似乎是京城的。”


    何小郎覺得自己嗓子眼都幹了:“你聽過京城人說話?”


    “那倒沒有。”胡雪蓮道:“隻是聽說書的講過京城人士說話有好些習慣,而那幾個黑衣人雖隻說了幾句,但聽起來,確實和說書的講的極相似。”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說著話,胡雪蓮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在前頭的周財旺。


    確認他沒聽到自己和何小郎說話後,才將一塊小小的腰牌掏了出來。


    腰牌純銅打造,上邊的聶字頗為氣派。


    見著那塊腰牌,何小郎的眼睛都直了:“這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


    “屍體上。”胡雪蓮答道。


    何小郎聽言,更是驚詫。


    見著何小郎這般模樣,胡雪蓮倒是有幾分赧然。


    其實,她得到這塊腰牌純屬偶然。


    不過是因為她身上的衣裳過於破爛,那爛了的布條不小心掛上了這枚腰牌。


    掛上那會兒,正是搬屍體的時候。


    她再如何膽大,卻終究是個女子。


    當衣裳被腰牌掛住的時候,她第一反應還以為是那屍體複活了呢。


    由此,她當即嚇得趕緊將那屍體給扔了。


    這般一扯一扔,那腰牌竟就這樣巧合的掛在了她的身上。


    胡雪蓮道:“我聽說,京裏有個大戶人家姓聶。”


    何小郎困頓看她。


    胡雪蓮又一次赧然笑開:“也是聽說書的講的,說是太傅呢。”


    “天下姓聶的人何其多。”何小郎皺眉。


    “所以我才說我有一種直覺呢。”胡雪蓮嘟囔道:


    “不知為何,就覺得這枚腰牌該出自那聶家。”


    何小郎此刻心裏頭的冷汗已經落了一地。


    其實,他也覺得這事兒該就是雪蓮口中的聶太傅家。


    畢竟,尋常人家,哪有用腰牌的。


    而且看起來還是這般價值不菲的腰牌。


    那三個黑衣人想來該是人手一塊,這般貴重的東西,小門小戶的聶家實在是拿不出來。


    何小郎擔憂的是,聶家的人要殺徐芳園,為什麽?


    他直覺,那是自己不該去想的問題。


    眼見得胡雪蓮興致勃勃,何小郎不由緊張起來:


    “所以,你想去京城幹嘛。”


    “不做什麽,就去生活啊。”胡雪蓮樂嗬嗬道。


    何小郎愣住。


    “我不想欠人情。”


    胡雪蓮道:“徐芳園這般幫我,我過意不去。”


    “若那些黑衣人是京城的聶家,我去,該是多少可以打聽到聶家的消息。


    若不是,聽聞京城最是多謀生的路子,想來在那裏做活路,還人情也要快些。”


    何小郎聞言,重重的點了頭:


    “如此,我們便去京城吧。”


    “不過……”


    胡雪蓮看向何小郎:“臨走之前,你要不要去……”


    “不要。”何小郎輕聲且堅決的搖頭。


    胡雪蓮皺眉:“我這都還沒說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何小郎咬著唇,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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