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花漸漸長大。


    她是個腦袋很聰明的丫頭。


    打從她記事起,她的耳邊便一直充斥著各種各樣或諷刺或鄙夷的聲音。


    她很敏感。


    雖然聽不懂村裏人說的是什麽意思。


    但她知道,那一定不是什麽好話。


    她一直憋著氣不問不聽,直到她終於能聽得懂了。


    當她懂事之時,她終於明白了大夥兒一直指指點點的到底是什麽。


    原來,她的母親那樣不堪!


    她先是將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人狠狠抓撓了一通。


    然後飛快的跑迴家,對著錢寧芳大吵大鬧。


    那些辱罵,其實並不難聽,卻足夠傷人。


    陳小花衝著錢寧芳大喊大叫:


    “你怎麽不去死啊,你怎麽好意思活著!”


    “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麽不要臉的女人!”


    “你有什麽資格把我生下來,你憑什麽生下我,你生我經過我同意了麽?”


    “你究竟有何臉麵活在這個世上!”


    “有你這麽個娘,我真是不如一頭撞死在你做的豆腐上!”


    ……


    那時候的錢寧芳也是個暴躁性子。


    起初被陳小花罵的時候,她很是懵比。


    但聽陳小花罵的多了,她便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錢寧芳心想著自己含辛茹苦的將陳小花養大卻得來這麽些辱罵,自是氣不過。


    母女兩個爭吵得愈發激烈,怒極之下,錢寧芳給了陳小花一個耳光。


    而陳小花和現在一樣,是個吃不得半點虧的。


    被錢寧芳打了耳光之後,立即唿天搶地的要和錢寧芳拚命。


    說到這,林大娘微頓了下,笑道:


    “當時這事兒鬧得可大了,連裏長都過去勸她們不要吵了呢!”


    徐芳園聽言,皺了皺眉。


    在白沙村呆了這麽些日子,徐芳園也算是看出來了。


    這裏的人嘴碎的很,隻要誰家出了啥熱鬧事情,絕對是會傳遍整個村子的。


    而且,因著人多口雜。


    很多事情,傳著傳著就會變了味道。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林大娘這話說得有些太細了。


    有些事情,外人該是不知道的才是。


    譬如說錢寧芳既然對錢家人說那男人已經死了。


    林大娘怎麽說錢寧芳權當那男人死了?


    而且好些內容都是錢寧芳的心思。


    一個外人,哪裏會知曉這麽多?


    想到這,她下意識的看向了一旁的孫嬸,發覺孫嬸的神情很是淡定。


    顯然,林大娘說的她都知道。


    徐芳園更困頓了。


    她蹙眉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大夥兒散了之後,我和裏長生怕她們兩個又吵鬧起來,幹脆留下來勸她們母女兩個。”


    說到這,林大娘幽幽歎息一聲:


    “丫頭,你別看錢寧芳和陳小花現在這般不對付,但那丫頭小的時候,錢寧芳對她可真是沒話說呢!”


    “現在,也是沒話說的。”一直沉默的孫嬸輕聲道。


    徐芳園挑了挑眉。


    而林大娘則是連連點頭。


    “是是是,看我當真是被陳小花那丫頭散播的謠言給蒙蔽了。”


    “不管啥時候,人錢寧芳都是對得起她陳小花的。”


    林大娘又是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才接著說道:


    “那晚,我和裏長不是留下來勸她們母女麽,那錢寧芳便是朝著陳小花將她這些年來心裏的苦一一吐露了。”


    錢寧芳對陳小花說她不是沒想過死。


    事實上,當她看見那個男人已有家小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了死。


    可是,那時,她的心裏有錢家。


    她想迴去,她不想家人擔心自己。


    後來,家人與她斷絕了關係,她也想過要死。


    她甚至都已經在房梁上掛好了繩子。


    可當她站在凳子上,她的肚子微微一顫。


    那是還是個胎兒的陳小花在踢肚皮呢。


    這麽死,對陳小花不公。


    陳小花聽言,陷入良久的沉默中。


    很久之後,她抬眼目光灼灼的瞪著錢寧芳:


    “你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之前,難道就不知道人家已經有了家小麽?”


    錢寧芳聽言苦笑。


    她哪裏會知曉!


    錢寧芳對陳小花說起她與那男人的初次相遇。


    那時的她,和以往一般每日挑著羅兜遊走於各個村子賣些小東西糊口。


    那天,她運氣是真的不好。


    一天的功夫走了三個村子,兩羅兜的東西卻是紋絲未動。


    臨近傍晚的時候,又累又餓的錢寧芳腳底發虛,直接連人帶羅兜滾到了不高不低的山崖下。


    她受了傷,沒法子翻上那山崖。


    由此,她隻能在山崖底下唿救。


    就在她喊得嗓子嘶啞,心也漸漸絕望的時候那個男人挑著羅兜路過。


    男人救下了她。


    那男人的形容其實是有些狼狽的,但當時的錢寧芳已瀕臨崩潰。


    由此,在她眼裏那男人由此天神。


    她覺得那男人就同說書人經常講的那些個英雄救美的英雄一般威風堂堂。


    打從第一眼起,她就已經動了心。


    那男人的心地很好,連夜給她尋了屋子,又專程去鎮上給她買了治傷的藥。


    因著錢寧芳的腿受了傷,再也沒法子去做那些個行腳商人的活路。


    那男人便無比慶幸的說:“如此甚好,我早就舍不得你做那些個重活了。”


    錢寧芳很焦慮,不賣東西,她就沒法給家裏頭寄錢。


    那男人聽言,笑得更兇:


    “這有什麽,我教你做豆腐啊!”


    “你一個女孩子,做點豆腐足夠養活自己了。”


    錢寧芳很是受寵若驚,她沒想到這個男人會將他生財的本事毫無保留的教給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錢寧芳學會了做豆腐。


    也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那男人了。


    如此,便算是日久生情。


    之後發生的事情便是情理之中了。


    “那個男人真的死了麽?”


    錢寧芳搖頭。


    錢寧芳告訴陳小花那個男人其實沒有死。


    她隻是不願意嫁給一個心裏絲毫都沒有自己的人。


    她覺得僅憑自己,也能將陳小花養活。


    錢寧芳笑道:


    “閨女兒,其實你這麽怪娘,娘都能理解的,其實現在迴過頭來,娘自己都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巴子。”


    在那之前。


    林大娘其實蠻看不起錢寧芳的。


    畢竟,這年頭親都沒成卻有了孩子,這是真的不知廉恥。


    可聽了錢寧芳咬著牙說出的那些話,她卻是開始同情起錢寧芳來了。


    她甚至在心裏頭設想過。


    若是她是錢寧芳,麵對這種種境遇會怎麽做。


    或許,早都放棄了吧?


    那些事情,僅僅隻是聽說,都已經足夠讓人絕望。


    林大娘沒有想到,真正讓人絕望地,錢寧芳還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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