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這個的理由同上一章,也是曾經的作品,因為被屏蔽了章節,我碼不完了,所以發這個。)


    ……分割線……


    徐良今日忘了飲酒。


    他端著琉璃做的高腳酒杯,靜坐在長安城人流不息的街道上,像是個患了失心瘋的可憐人。


    他原本喚做江流兒,原本也喚做金蟬子。


    這一世,他想當徐良。


    “你在這兒坐著幹什麽?”


    沉黑色的盔甲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發光,身披鐵甲的將軍從駿馬上跳下來,半蹲在徐良的麵前,語氣悲涼略有些愴然。


    他心中有愧。


    “凡間理想,天河滾燙。”


    風輕雲淡。


    “跟我走吧,皇帝陛下想見你。”


    披著鐵甲的將軍聲音溫柔,對徐良伸出了那雙因常年廝殺握緊武器而遍布著老繭的雙手。


    禦賜的駿馬唏律律的打了個響鼻。


    “見我?”


    徐良朗聲笑道。


    “見我做什麽?”


    徐良的聲音變得高昂。


    “去研究佛法,去看所謂的真經?”


    徐良忽而撫掌,將西域供奉的琉璃盞猛擲在地下,這珍貴的琉璃盞片片炸裂,其中晶瑩剔透的液體拋出一個弧線,盡接灑落在了地上。


    “大唐國力鼎盛,泱泱萬邦來朝。唐王陛下可夜遊地府,秦瓊尉遲恭兩位將軍鬼神莫敢侵犯!”


    “我去取經……我去取什麽經?!”


    “去取那些令鬼怪滋生,生人未敢入的經麽!”


    “江流!”


    “我叫徐良。”


    將軍忽的麵色陰沉,一雙蒲扇般的大手瞬間捂住徐良的嘴,有些後怕的掃視一圈周圍,仿佛猛獸一般盯著徐良。


    可盯了片刻,卻又化作一聲長歎。


    “你要坐多久?”


    將軍問道。


    “不想坐就不坐了。”


    徐良坦然。


    這座傾盡了世上最強大王朝凡人的力量、輝煌無比、舉世無雙、猶如咆哮著猛獸般的巨城屹立在無盡大地之上,與九天之上的仙人遙遙相望。


    在這座輝煌雄偉的長安城之內,有猶如恆河沙般數不清的的唐人或是異域來客在這裏生老病死,忙碌一生。


    徐良不同,眼前的這位將軍也是不同。


    黑甲將軍沉默了好一會兒,輕撫了一下因為饑餓而急躁不安的戰馬,輕輕開口說道:“北涼有新規矩了。”


    “什麽規矩?”


    徐良輕輕答道。


    “立子殺母。”


    黑甲將軍一字一頓,這散發著洋洋暖意的空氣中也被這四個字感染了些許肅殺冰冷的意味,不禁讓人打了個寒顫。


    “這規矩可太毒了吧。”


    徐良笑道,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很好看。


    立子殺母的規矩簡單來說就是在立太子之時…皇帝會下令處死太子的生母,意在讓太子了無牽掛,讓這位新生的太子更符合北涼那片從生到死都在廝殺的土地。


    “北涼可不像大唐,那裏有無窮無盡的妖魔鬼怪出沒,若是太子心生仁慈,又怎麽能帶領治下的子民們生存?”


    黑甲將軍有些不以為然。


    “所以說…”


    徐良頓了頓。


    “我為什麽要去取那些在妖魔鬼怪滋生地方誕生出來的…真經?”


    “江流!”


    黑甲將軍暴怒,魁梧的身形像是一座大山般遮擋住了徐良麵前所有的光線,兩條又黑又粗的眉毛擰在了一起,任誰都能看得出他的憤怒。


    可徐良不以為意。


    大唐王朝國力鼎盛、國泰民安、泱泱萬邦來朝。


    武將們開疆拓土,沙場上馬革裹屍、奮勇殺敵、血流疆場;文官們可麵諫天子,談吐間有治世方略、聖人語錄、國強之秘。


    如此強盛之國,何須取它處之真經?


    徐良的腦子很亂,自從今早開始,他腦子裏就不斷的湧現出一些並不屬於他的記憶,而且每一種記憶在腦海中所占據的位置均等,難舍難分。


    金蟬子、江流兒、徐良……


    但目前占據主導位置的記憶叫做徐良。


    根據徐良記憶中的信息庫,本體所處在的時空應該是那個在後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高能世界——那個路邊小孩都能說上兩句的世界。


    西遊記。


    這裏有齊天大聖的英雄夢,也有貪吃懶做投胎成豬的天蓬元帥,還有高居九天之上俯瞰人間的滿天神佛,更有著充當背景板無人在乎的凡人們。


    仙人們移山填海,妖魔們禍亂人間,在這片和平鼎盛與災厄混亂並存的土地上,一個自小要修道的道士卻被他凡俗中做將軍的父親舉薦給了當今的大唐王。


    要他去取那在十萬裏外的真經。


    這一路上注定頗多坎坷,有吃人的妖怪、有叵測的人心、有惡劣的環境、有磨平道心的溫柔鄉、更有那高高在上的仙家道友暗中算計。


    徐良為什麽要去?


    “我要迴道觀了。”


    徐良緩緩的站起了身,拍了拍麻衣上附帶的塵土,一雙澄澈的眸子像是會說話般靈動的盯著麵前的黑甲將軍——那是他的生父,江澄。


    “你…”


    江澄欲言又止,一張飽經風霜的黑臉因為抑氣而漲的通紅,背後那匹在沙場上心意相通的老夥計唏律律的又發了個響鼻,有些仇視的看著徐良。


    “這馬兒倒是通靈。”


    徐良微微一笑,輕輕的撫摸著這頭汗血寶馬。


    說來也怪,這頭在軍營中出了江將軍外無人可馴服的烈馬在徐良手中溫順無比,碩大的馬眼眯成了一條縫,無比溫和。


    “真是乖巧,送你場造化罷。”


    徐良嗬嗬一笑,食指處忽的綻放出一縷青色的神光,這神光初看平平無奇,可細細看去卻仿佛蘊藏大道之密,片刻之後便一滴不剩的鑽進了那雙碩大的馬眼。


    “日後定要為江居士看清險阻。”


    徐良摸了摸這匹軍中烈馬,一時間心頭萬千情緒翻湧,卻又重歸平靜。


    修道之人,第一靜心。


    麵前的人是他這具身體的生父,可這具身體本身就情感淡薄,他一個外人又怎麽能迸發出熾熱的感情?


    他也不是當兒子當慣了,缺爹。


    “江流…”


    江澄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的光,一雙大手握了又鬆,嘴中的話聚了又散,最終隻是歎了口氣,長唏噓。


    “江居士莫要挽留,小道要迴觀了。”


    徐良灑然一笑,雙手負在背後,隻感覺陣陣神清氣爽。


    “關關難過關關過,事事難平事事平。”


    “江居士,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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