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裏誰還不是個人精,李大海一針見血的指出背後的淵源,得了提點,武安侯仿若醍醐灌頂,伸手從袖子裏掏出一袋銀子,偷偷塞到了李大海袖中。


    “多謝大人提點,一點茶水錢,不足掛齒。”


    武安侯聽完心裏便有了底,可他想不明白,他已經向太子投誠,太子又何必找他的麻煩?


    思前想後,他這裏沒出什麽問題,那就隻能是家裏的事情了。


    武安侯此刻有些後悔為什麽不先進家門問清再說,可懊悔無用,那邊皇帝已經在宣他覲見了。


    皇帝宇文靖年過四十,養尊處優下也保養的好,白皙潤滑的臉上半絲褶子都沒有,舉止優雅,卻自帶一股風流之氣,與他對比,年紀相差不多的武安侯就稍遜風彩。


    他一路風塵仆仆,灰頭土臉也就罷了,因心思鬱結,臉上也無神光彩。


    見他如此衰老頹敗,宇文靖也心有不忍。


    “愛卿快快免禮。”


    宇文靖倒不是真想對一個官場閑人下什麽死手,隻是禦史台既然發話,他也得給個麵子。


    況且這武安侯也是時運不濟,那日他剛在朝堂上就一些屍位素餐的官員發了火,參奏武安侯的折子就遞了上來,他一怒便讓人把他召了迴來。


    “老臣冤枉啊,禦史台所參奏的臣當真是一頭霧水,老臣對聖上的衷心日月可鑒。”


    武安侯涕泗橫流就,就差把心刨出來給皇帝看了。


    皇帝受不了他哭哭啼啼的樣子,當即命禦史台徹查,才算安撫住了武安侯。


    自皇宮出來,武安侯一顆心總算放在了肚子裏,卻不明白太子為何突然發難,正疑惑時,卻見一黑衣人悄然落在眼前。


    “侯爺,主子有請。”


    冰冷的語氣裏聽不出喜怒,武安侯臉上的橫肉被嚇得猛地一跳,剛要開口,便想起他口中的主子是誰,當即沉下臉,悄無聲息的跟著黑衣人七扭八拐的進了一處小院。


    院子雖小,但五髒俱全,一著月白色長袍,身姿修長的人站在院子中央,負手背對著院門,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通身的貴氣與渾然天成的威嚴還是讓武安侯軟了腿腳。


    “殿下萬福金安。”


    武安侯顫巍巍的想要下跪,卻聽得那人朗聲一笑,悠悠轉過身來,伸手遙遙一扶。


    “侯爺快請起,冒昧召迴侯爺,還望侯爺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


    眼前的人正是太子宇文複,他笑盈盈的看著武安侯,反倒武安侯有些受寵若驚。


    “殿下折煞老夫了,可是殿下......”


    武安侯見他並無不喜之意,不禁想要問清楚朝堂一事,可話未開口就聽一側一個略帶陰鬱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


    “侯爺可是心中有疑惑,有空在殿下這裏討答案,不如迴去問問家裏人都做了什麽。”


    院子暗處走出一個人來,陰鬱的眼神讓武安侯身子微顫,隻因那眸光仿若毒蛇一般。


    “裴大人何故在此?”


    武安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想要跟裴元慶打個招唿,卻被無視。


    “殿下,查過了,盛元珽的人沒動,武安侯府內也未曾向盛府求助。”


    裴元慶朝宇文複迴稟著消息,看到武安侯疑惑的眼神,不禁冷笑一聲。


    “侯爺,腳踏兩隻船可是要溺水的。”


    裴元慶的話意有所指,武安侯糨糊似的腦袋還沒理清前因後果,卻聽得太子那邊又發話了。


    “如此,倒是我多心了,連累侯爺擔驚受怕了,實在是下頭人做事沒有分寸,才把事情搞成這樣,侯爺不要計較。”


    宇文複說的誠心,可武安侯卻有點明白了。


    太子這是不相信他的誠意,特意來試探他的,現在他大抵是沒事了。


    “哪裏,太子一片苦心,老臣做點犧牲沒什麽。”


    武安侯打著哈哈,自以為是的給太子安上了合理的借口。


    三人在小院內有密談許久,最終武安侯帶著宇文複賞賜的幾大箱財物悻然離去。


    等武安侯一走,宇文複的臉色才沉了下來,他冷哼一聲,看向裴元慶的眼神有些不耐。


    “我隻說讓你試探武安侯,你這次做的太過了。”


    “微臣惶恐,隻是不做得急迫些,盛元珽也不會出手。”


    裴元慶慌張跪下,嘴裏告罪,臉上卻絲毫沒有悔意。


    怪就怪武安侯膽子太小,他隻是讓禦史台找點嚴重的事情參他,沒想到武安侯連這點風波都擔不起。


    真是個窩囊廢,裴元慶眸中劃過一絲不屑。


    這次還真是便宜他了,武安侯府對他兒子的病情袖手旁觀,如今裴禮賢已經日夜咳血,眼看沒幾日可活,若武安侯府真的耽誤他兒子的病情,那他就要武安侯陪葬。


    一絲陰狠劃過眼底,裴元慶想到病床上的兒子對武安侯一家更是恨得發狠。


    “罷了,至少武安侯已經安撫住了,依你看,武安侯可有背叛的嫌疑。”


    宇文複最在乎的還是武安侯府救下盛元珽一事,若武安侯沒有不臣之心,難道是武安侯府其他人。


    “剛剛試探他,他倒不像知道盛元珽的事,有可能是侯府其他人倒戈,具體還要盯著才行。”


    侯府老夫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無論如何,武安侯府和他裴家是結仇了,他總要找出點錯來,置武安侯府於死地。


    “這些事你來安排,萬不可出錯。”


    宇文複隨意叮囑了幾句便走了出去,裴元慶恭送完太子,就見自家小廝一臉驚恐的小跑過來。


    “大人,不好了,家中出事了,公子,公子他......”


    小廝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裴元慶一聽是關於裴禮賢的,心中一急,隨手甩了一個巴掌過去。


    “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公子好的很,閉上你的烏鴉嘴。”


    裴元慶脾氣本就暴躁,隻是平日從不外顯,可涉及到寶貝兒子,就顧不得那麽多了。


    “公子去了......”


    小廝捂著臉,驚恐的跪在地上。


    話音未落,便見裴元慶的身子晃了晃,粗獷的喘息聲急促的響起,小廝趕緊抬頭,卻見裴元慶一臉的猙獰。


    “武安侯府,我要你給我兒陪葬!”


    都是武安侯府不肯出手相救,明明有神醫卻不肯為他兒治病,這個仇他一定要報!


    裴元慶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子,小廝趕緊追上,終在裴府門口追上了。


    裴府門口已經掛上了白綢,瞪著那迎風飄蕩的白綢,裴元慶失魂落魄的倒了下去,裴府門口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裴禮賢暴斃而亡的消息傳播的速度奇快。


    茶館本就是八卦流言的聚集地,秦錦蓉如今不出門,聽到的也更多些。


    “那畜生總算死了,我就說老天爺怎麽一直吊著氣不收他,原來在這呢,他活該。”


    有茶客聚在一起悄聲說道,臉上都掛著輕鬆的笑。


    “就是,我聽說他死的時候,還有人在他家門口放鞭炮慶祝呢,可惜裴家家丁多,沒能放完。”


    街坊鄰裏七嘴八舌的說著,幾乎每個人都覺得裴家這個兒子死的好。


    究其原因,還是裴家作惡太多,尤其這個不怎麽康健的兒子,自己不健康心裏也變態。


    以前,他不是搶了民女玩弄致死,就是霸占百姓家財,沒舊疾複發前幾日還看上了一個小娘子,當著人新婚相公的麵就要調戲人家,小娘子不從他硬是笑著將兩人帶到隱蔽地,當麵殺了男人,強了小娘子便揚長而去,小娘子年紀輕輕就這樣瘋了。


    因此當傳言他舊疾複發沒幾日活頭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他這是遭到了報應,後來聽說是有人下毒暗害時,又拍手叫好,恨不得找出那個替天行道的大俠來給他磕幾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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